镇 物
2020-06-29于心亮
于心亮
这个事儿说起来有点儿玄乎,发生在我小舅和小舅母身上。
小舅高大魁梧,要是被《水浒》剧组挑去演鲁智深,绝对行!
小舅母个儿不高,不太俊,也不太丑,没什么特点,挺普通一个人。
结婚以前,俩人情投意合。结婚以后,怪事出现了。小舅母成天闷闷不乐,有时候还关上门躲起来哭。起初小舅还好脾气哄一哄,后来就恼了:“不缺你吃,不缺你穿,哭什么?!”
很快,姥姥就知道了,先私下问小舅:“你哪里做得不好?”
小舅说:“没有。”
于是,姥姥又私下问小舅母:“孩子,小虎(小舅乳名)哪里做错了?”
小舅母说:“没有。”
姥姥又问:“那……是我这做婆婆的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小舅母说:“没有。”
姥姥说:“既然这样……那你到底是怎么了?别窝心里,跟娘说说好吧?”
小舅母嗫嚅半天,终于说了实情:自打结了婚以后,无论小舅走路、吃饭、干活儿、睡觉……反正是在小舅母眼里,小舅怎么看,怎么像头猪!
姥姥愣了一下,啥话也没说,就走了。第二天,姥姥打发小舅陪媳妇回娘家去。而姥姥,悄悄地闩了小舅家的街门,坐在炕头上,拿着剪刀,偷偷拆起了小舅母娘家做的被子。
拆到后来,在被子的边角上,姥姥发现了东西:一撮被红线捆扎的猪鬃毛!
这是哪个丧良心的啊!那一瞬间,姥姥浑身都颤抖起来。
傍黑时分,等小两口儿回来,姥姥就问小舅母:“娘家的棉被是谁做的?”
小舅母说:“俺娘家妈做的。”
姥姥又问:“没找谁帮忙一起做吗?”
小舅母想了想,说:“俺大妈帮过忙。”
姥姥于是点起油灯,拿着那撮被红线捆扎的猪鬃毛在油灯上烧了起来。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股浓烈的臊臭味飘了起来,眼瞅烧得只剩下一丁点儿了,姥姥迟疑了一下说:“算了,让她吃点儿苦头就行了,还是饶过她吧……”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自从烧掉这一撮猪鬃毛以后,小舅母和小舅又变得情投意合,小舅在小舅母眼里,又是高大魁梧的好汉模样,再也没有看着像猪那种感觉了……
更离奇的是,过了几天,小舅母回娘家,惊愕地听说她大妈莫名其妙长了一身的脓毒水疮,差点儿把命给丢了。而长脓毒水疮的时间,恰好是姥姥烧猪鬃毛那天晚上!
…………
說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有个叫张诚的要大家分别讲故事,讲得不好就罚一杯酒。轮到我,我就讲了。没想到,大家来了兴趣,纷纷说起:
比如一个媳妇婚后总头疼,结果发现门框上被人偷插了大头针……
又比如盖房子的时候,某徒弟瞧见师傅在门框里插了一根棍子,就学着也插了一根。事后那户人家日子过得很红火,师傅问明白徒弟以后,就叹口气说:当初因为盖房子的人家招待不周,就生了气,故意在门框里插根棍子,寓意是讨饭棍,诅咒这户人家世代受穷,没承想徒弟也插根棍子,这反倒变成抬轿子的双轿杆了,人家的日子能过不好吗……
张诚听得很感兴趣,问故事中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大家就说叫镇物。
张诚说:“镇物这东西,真……好使吗?”
大家就乱纷纷地笑:“谁知道呢!这世上,有些事儿说不清。”
笑完了,也吃饱喝足了,大家就散了。
过了大半年之后,拘留所给我们医院打电话,说有个犯人不舒服,叫出个诊。
院方派我过去,没承想见到了张诚。
避开警卫,我偷问:“怎么进来了?”张诚叹口气说:“我故意给某位领导送了点儿东西,原想把他给弄下去,没想到反被对方发现转而告发了我……”
我突然想起我讲的那个故事。我说:“你也想给人家下个镇物啊?”
张诚说:“郁闷啊,没想到害人不成反害己,唉!”
张诚又说:“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左思右想,说不定……也有人给我下了镇物!”我叹气:“唉,我说那猪鬃毛,也就是一个瞎话儿,敷衍着给你们讲个故事而已,你竟当真?你还真是听者有心呢!——说吧,你哪儿不舒服?”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