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上的婚礼

谭必久

苏雪的追求者众多，谁都没想到，她最后选中的却是其貌不扬的卢林。她的闺密陶陶是个记者，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好一顿数落：“你以为自己是剩女呀，他不就家里有点破钱，是个典型的小白脸，真没见过鲜花主动往牛粪上插的！”

苏雪有口难辩，好像她看中的就是卢林的家产似的。与卢林交往初期，尽管他攻势如潮，苏雪还真的没动心。有一次，一帮追求者邀苏雪去歌厅唱歌，有个不认识的大光头上来挑逗苏雪，在场的人七嘴八舌地指责他，没想到这家伙仗着人高马大，露出刺着一条青龙的手臂亮了几下，大伙儿都不敢吱声了。就在光头笑嘻嘻地要搂抱苏雪的时候，卢林挺身而出，朝光头猛击一拳，然后一脚将他踢倒。没等光头爬起来，卢林拉着苏雪赶紧离开了歌厅。

苏雪问卢林为什么敢与那样的家伙斗，卢林淡淡地说：“一个男人要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还算什么男人！”苏雪当即热泪滚滚。

苏雪将这件事讲给陶陶听，陶陶笑道：“你喜欢他就喜欢他，别编什么故事。就他那德行，还英雄救美？”苏雪很无奈，卢林的骑士风度，又不能证明给陶陶看。

两人准备结婚了，婚宴定在豪华的50层酒店举行。当酒店经理介绍顶楼还有直升机停机坪时，卢林眼睛一亮，转身问苏雪：“别人迎亲都是摆长长的车队，有点俗。我们乘直升机从天而降，怎么样？”苏雪想了想，说：“直升机轰轰隆隆，依我看，不如乘热气球，在空中举行婚礼，那多美。”随行的婚庆公司策划员连声称好，既浪漫又新颖。

消息传开，苏雪与卢林的婚礼一时竟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有人说这是烧钱，更多的人羡慕这场婚礼的浪漫。

陶陶也很兴奋，伴娘非她莫属，到时候也能登上热气球出出风头。谁知到了举行婚礼那天，热气球的吊篮只能乘坐四个人，除了一对新人和主持人，连飞行员还兼摄像，根本就没她这个伴娘的位置，陶陶只好嘟着嘴到酒店顶楼翘首以待新娘从天而降。

热气球上，苏雪披着雪白的婚纱，心里有些紧张。卢林搂着她，轻轻安慰道：“别害怕，热气球比飞机还平稳。”

主持人开始工作了：“各位嘉宾，各位亲友，我们的新人，目前已经升到200米的空中，一会儿，我们将升到1000米的高空。蓝天白云，将见证卢林和苏雪的爱情，翱翔的鸟儿，将为我们的新人祝福！”

飞行员一边操纵加热器，一边将头上的头盔式摄像头对着主持人，实时将他拍下的画面传到婚宴大厅的大屏幕上。

热气球越升越高，录音机播放着《婚礼进行曲》，卢林为苏雪戴上了结婚戒指，主持人很激动：“看吧，在这远离尘世的高空，他们交换的不是戒指，而是两颗挚爱的心！请问我们的新郎，您此刻有什么话要说？”卢林搂着苏雪说：“我要用全部生命呵护你，我爱你！”苏雪哽咽了。

画面传到婚宴大厅，来宾一片喝彩，陶陶更是感动得泪光盈盈。

主持人还要说什么，身子突然踉跄一下，飞行员急忙喊道：“我们快到东湖上空了，这里气流紊乱，坐稳了。”

飞行员有点儿手忙脚乱，捣鼓着加热器：“出了点儿毛病，你们……”他话没说完，热气球突然快速下降。主持人没忘了说笑话：“这是难得的爱情失重，你们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一对新人。”

就在热气球离湖面500多米的时候，飞行员终于重新点燃了加热器，热气球又开始冉冉上升，可是，刚升到1000米的正常巡航高度，加热器又熄灭了。飞行员绷紧了脸，说：“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我们乘坐的热气球，可能马上要发生坠毁事故了，请大家作好最后的准备。”

主持人慌了：“我们就这样等死吗？”飞行员摇摇头：“平时我们一般准备了压载物，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抛出压载物，增加气球的升力。今天为了能搭载四个人，就没有装压载物。”

卢林问：“那我们就眼睁睁坠到湖里？”飞行员摊开双手：“没办法。运气好的话，我们将以30公里的时速坠入湖面，如果救援及时，还有点儿生还希望。”

卢林狠狠地瞪着飞行员：“难道就没有紧急救援措施？”飞行员说：“唯一的补救措施，就是将我们中的一个人抛下去。不过，我可不能包括在里面，没有我，气球坠毁更快。”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了主持人身上。他慌了，急忙说道：“要死一起死，你们干吗望着我？”卢林打断他的话：“没时间与你废话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要是出了事，你们公司会赔光，你今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主持人咬咬牙，苦笑道：“好歹我也是结过婚有孩子的人，死也值了，就当一回世界上最敬业的主持人吧。”他将角落里的一只包背上，“为了最大限度地减轻重量，我将自己的工作包也带走吧。”说完纵身跳了下去。气球马上停止下降，并开始慢慢上升。

苏雪痛苦万分：“都是我不好，为什么想到乘热气球呢？”她紧紧地抓着卢林的手，“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你说，我们真的会平安降落吗？”卢林摇摇头：“别说不吉利的话，一切都会过去的！”

危机真的还没过去，气球只维持了几分钟，又开始往下降。飞行员绝望地说：“今天我们的运气糟透了，现在不单是加热器出了毛病，气囊可能也开始漏气，情况紧急。”卢林很气愤：“我要向你们公司索赔！”

飞行员说：“对不起，现在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只有几分钟了。”卢林吼道：“难道你要我们俩也跳下去？”飞行员说：“一个就够了。快决定吧，要不就一起完蛋。”

卢林将目光转向苏雪，苏雪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们谁都不跳，要死死一块儿。”卢林哆嗦了一下，说：“别，还是想想办法吧。”

苏雪说：“听天由命，我相信上天会祝福我们的爱情。”卢林沉默片刻，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没用的。唉，我们家三代单传也罢了，我死不足惜，可是……”

苏雪问：“你的意思是要我跳？”卢林只是望着她，没回答。飞行员催促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快没时间了！”苏雪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跳，要死死一块儿！”

卢林突然对苏雪跪下了：“你放心好了，我将一辈子不再娶别的女人，你永远是我的妻子！”说着，他一把抓住苏雪，“你是自己跳，还是我帮你一把？”

苏雪泪流满面，悲愤地问道：“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无情小人！你的骑士风度呢？”卢林吼道：“你就不能当一回侠女？”说着就抱起苏雪，准备朝外扔。

飞行员突然惊喜地喊道：“加热器可以工作了，危险已经排除，你们谁也不用跳了！”“真的吗？”卢林扭头问飞行员，见飞行员连连点头，他放开苏雪，一把抓住飞行员，像头狮子般吼道，“我真该将你扔出去！”

气球平安地降落在酒店顶楼，迎接新人的来宾个个惊魂未定。刚才气球上发生的一切，他们通过飞行员头上的摄像头，在大屏幕上全程看到了。

卢林走出了吊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跳出气球的主持人，这时竟拿着麦克风笑眯眯地朝他走来了。他哪里知道，这场“空难”，竟是苏雪一手导演的。苏雪为了让来宾见识卢林的骑士风度，悄悄与婚庆公司商定，在气球上考验卢林。为了万无一失，连主持人都是一名退伍的空降兵，他跳出吊篮前所背的工作包，其實是一具降落伞。

陶陶不知道是苏雪策划的这一切，她上前紧紧地抱住苏雪，哭得一塌糊涂。苏雪悄悄将真相告诉了陶陶，陶陶气得狠狠地掐她，说：“你太残酷了！要是事先让卢林知道，就算他扮演一个假骑士，也总比这样的结局强啊！”

苏雪自言自语：“要是主持人跳出去的时候，他有胆量多看一眼，应该能看到人家在空中张开降落伞，可惜，他当时只顾自己。你说，他对我的爱情，像不像一只彩色气球，看上去很美，其实一戳就破？”

卢林还在那里发呆，主持人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他：“婚礼还继续吗？”

卢林有气无力，他做梦也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为了赢得苏雪的芳心，他花钱雇人在歌厅导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闹剧，没想到今天竟以这样的悲剧结束。想到大厅里的人已经看到了自己在空中的举动，他恨不得在地下找道缝，立马钻进去。

选自《中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