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类中央企业应收账款风险探究

文 / 时建厅

应收账款是企业基于销售行为而带来的一种债权。虽然应收账款在资产负债表上体现为流动资产，但是其在本质上具有明显的信用风险属性。在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建筑行业上下游企业资金链趋紧，如不能妥善管控处置应收账款风险，将给企业现金流带来极大的压力。本文以八家建筑类中央企业的A 股上市公司①指中国建筑、中国中铁、中国铁建、中国交建、中国化学、中国电建、中国中冶和葛洲坝。其中，中国中冶隶属于中国五矿集团有限公司，葛洲坝隶属于中国能源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为研究对象，梳理了近年来建筑央企应收账款现状，分析了应收账款的影响因素，提出了应收账款管理策略，以期为建筑企业防范应收账款风险，打好打赢重大风险攻坚战提供参考和借鉴。

一、建筑央企应收账款现状

应收账款总额、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比重、应收账款周转率和周转天数、应收账款的账龄结构等因素是反映应收账款风险状况的主要指标。

（一）应收账款总额持续增长规模较大

从增长速度看，建筑央企的应收账款总额整体保持增长态势（表1②本文所有数据均来源于上市公司年度报告，未考虑个别企业重述、追溯而调整数据的影响。），由2012 年底的3808.08 亿元增长至2019 年底的6233.93 亿元，增长幅度为63.70%。其中，2012～2017 年增速较快，增幅73.49%。2018 年底首次出现负增长，之后增速放缓。从整体规模看，中国建筑、中国中铁、中国铁建、中国交建2019 年底的应收账款规模位居前四，共占建筑央企应收账款总额的74.71%，与其资产、营业收入规模相匹配；从应收账款增速看，中国化学、葛洲坝2019 年底应收账款金额分别是2012 年底的4.43 和3.56 倍，增速较快。

（二）部分企业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比重较高增速较快

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的比重体现出企业对于赊销的依赖程度，也表明了企业对于现金的回收能力。该项指标越高则反映出企业对赊销的依赖性越大，应收账款风险也就越大。整体上看，大部分建筑央企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的比重较为平稳（图1）。但是，中国中冶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比重相对较高，最高在2016 年底达到31.67%；中国化学增速较快，由2012 年底的9.22%，最高增长到2017 年底的27.69%。

表1 建筑央企应收账款总额情况（亿元）

图1 建筑央企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比重的走势（%）

（三）部分企业应收账款周转率下降周转天数增加

应收账款周转率越高、周转天数越短，说明企业账龄短、资产流动性强。根据上文得出的应收账款趋势变化，笔者选取四个年度对建筑央企进行统计分析（表2）。整体上看，大部分企业在2017 年底以前呈现出应收账款周转率降低、周转天数增加的趋势，说明应收账款回收周期不断变长，回收难度不断加大。从2012 年底和2019年底指标对比看，除中国中铁外，中国化学、葛洲坝应收账款周转率下降明显，周转天数增幅较大；其它五家指标变化不大。此外，中国中冶和中国化学2019 年底应收账款周转率较低，周转天数较长。

表2 建筑央企应收账款周转率和周转天数情况③ 应收账款周转率是根据有关年度营业收入除以应收账款的期初与期末结余的平均数得出，应收账款周转天数是360/应收账款周转率得出。

（四）部分企业账龄3 年以上的应收账款比重较高

应收账款账龄结构是企业应收账款状况的主要指标，应收账款账龄越短，企业应收账款的风险就越低。反之如果账龄越长，则企业面临的应收账款回收风险就越高。2019 年底，八家建筑央企应收账款账龄为1 年期以内的4975.75 亿元④本段所涉及应收账款数据，除中国电建外，其余7 家企业均包含坏账准备在内。另中国铁建未对3 年以上应收账款进行年度细分。，占比72.04%；账龄为1～2 年的937.60 亿元，占比13.57%；账龄为2～3 年的398.39 亿元，占比5.77%；3 年以上的595.36 亿元，占比8.62%。其中，中国中冶、中国交建和中国化学账龄3 年以上的应收账款比重分别达到21.70%、11.26%和10.56%（图2），占比较高。

图2 2014 年应收账款按账龄分布情况

总体来看，八家建筑央企应收账款总额规模大，部分企业应收账款规模增速快、应收账款周转率下降周转天数增多、账龄结构不合理。虽然大部分企业应收账款指标在2018 年底之后得以改善，但不容忽视的是，建筑央企在2018 年、2019 年因金融资产转移而终止确认的应收账款分别超过1700、2000 余亿元，对应收账款指标变化产生了较大影响。由此可见，建筑央企的应收账款风险依然很大。

二、影响建筑央企应收账款的因素分析

建筑央企主营业务逐渐向投资融资、规划设计、工程承包、装备制造、管理运营产业链一体化发展，而应收账款中的最大比重来自工程承包业务。因此，本文着重针对建筑央企面临的社会环境、工程承包的商业模式及财务管理等因素进行分析。

（一）社会环境

近年来，中央企业努力保持一定增长速度，力争在经济增长质量和效益上走在全国前列，以“保增长”助力全国“稳增长”。八家建筑央企的总资产在2019 年底达6.91 万亿元，是2012 年底2.76 万亿元的2.5 倍；营业总收入由2.29 万亿元增长到4.56 万亿元，基本实现了翻一番。在这一背景下，应收账款的规模必然会随着企业经营规模增长。2017 年10 月，党的十九大提出“三大攻坚战”，并将防范化解重大风险作为“三大攻坚战”之首。建筑央企按照国资委“降杠杆、减负债、防风险”工作部署，通过调整商业模式、运用财务工具、落实回收责任等方式，加强了应收账款管理，也使得建筑央企的应收账款总额在2018 年底出现回落。

（二）商业模式

商业模式是建筑央企应收账款总额变化的重要因素。第一，垫资施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虽多次发文禁止政府和国有投资工程垫资施工，但建筑企业基于维护与业主之间的良好关系，且在《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对垫资施工利息有规定的情况下，建设工程领域垫资施工现象仍然比较突出。第二，F+EPC 模式。建筑央企负责解决项目建设资金并完成项目设计、采购和建设。项目建成后，业主方支付或由建筑央企协助业主将项目转让以收回工程款及合理的资金占用费。在项目开展过程中，建筑央企往往并未实际获取项目股权，一旦业主方违约，则面临应收账款增加且无法收回的风险。采用上述两种模式承揽工程，会造成应收账款总额迅速增长。在BT、PPP模式下，由于建筑央企主导项目公司融资和总承包，可以通过项目公司向总承包单位支付工程款，从而对业主的应收账款转化为对政府方出资代表或项目使用者的BT项目款、PPP 项目应收款，导致了建筑央企长期应收款迅速增加⑤据统计，八家建筑央企的长期应收款由2012 年底的1429.77 亿元，增加到了2019 年底的5839.96 亿元。，而应收账款增速放缓。

（三）财务管理

财务管理是应收账款管理的重要手段。近年来，建筑央企通过运用金融工具、调整资产分类、合理使用政策等方式，降低了应收账款总额。第一，由于应收账款具有可转让性，建筑央企通过应收账款资产证券化、无追索权保理等金融工具，将应收账款打包转让给信托专项计划、保理商等资产管理机构，从而实现应收账款出表。第二，部分建筑央企通过将工程质量保证金由应收账款重分类至其他非流动资产，从而达到了降低应收账款总额的目的。第三，建筑央企通过利用银行保函替换质保金的政策，减少了保证金类款项的支付，促进了保证金的回收。

三、应收账款风险管理策略

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建筑市场的方向已经由传统施工向投融资带动的项目施工、运营一体化的模式转变，建筑企业应摒弃规模和速度情结，严控应收账款规模，提升资产运营效率。

（一）事前注重甄别项目和模式

项目优劣是建筑企业应收账款能否成功回收的关键，要结合实际认真研究项目的主要绩效指标，确保项目可行。在适用项目模式过程中，如开展垫资施工或采用F+EPC 模式，要对业主进行详尽的资信调查和信用评估，确保业主具有履约能力。如采用PPP 模式，则要根据项目付费机制来判断。在政府付费和可行性缺口补助付费机制下，要结合项目财政承受能力论证报告、物有所值评价结论以及政府支出责任确认文件、同级人大（或人大常委会）将本项目财政支出责任纳入跨年度预算的批复文件等资料进行综合分析；在使用者付费机制下，则应更加关注项目收益情况。通过上述方式，可以控制应收账款或长期应收款无法回收的信用风险。

（二）事中切实强化项目履约

建设工程参与主体多、施工时间长、施工资料繁杂，业主和建筑企业在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中往往争议较大。当建筑企业向业主起诉主张支付工程款时，而业主却反诉主张返还超付工程款或要求建筑企业承担工程拖期的违约责任。因此，要从过程审核、款项支付和项目结算三个方面加强管理。在过程审核上，充分发挥财务、法律部门审核作用，支撑保障项目投标合规定、合同签订有效力、支付路径能实现、履约担保可操作。在款项支付上，要加强与业主沟通，力争可以按照双方合同约定的时点支付款项。在项目结算上，对于未结算的项目，要保存好签证等资料，确保应收账款确认准确，为可能发生的司法争议解决提供好证据；对于已结算的项目，要通过发放催款函等形式保持诉讼时效。

（三）事后运用财务和法律手段控制

第一，突出重点，对欠款金额比重大的单位开展专项清收。统计显示，八家建筑央企2019 年“按欠款方归集的期末余额前五名的应收账款”总计达786.36 亿元，占应收账款总额的12.61%。由此可见，针对欠款金额比重大的单位开展专项清收，可以迅速达到控制应收账款风险的目的。第二，关注难点，按照欠款方资信状况分类施策。保持对欠款方资信状况的关注，对于处于行业龙头地位、具有国资背景、后续合作空间大的欠款方，应加强高端沟通协调，力争协商还款，以缓解资金压力；对于资信能力较差、偿债能力降低，特别是出现债券违约、列入失信被执行人、企业破产的欠款方，应立即采取法律措施，利用财产保全、行使建设工程优先受偿权等方式，保障资金回收。第三，紧贴实际，合理使用金融工具。在使用资产证券化、无追索权保理等金融工具盘活应收账款时，出发点不应当是为了出表而出表，而应当在考虑应收账款的账龄、回收难度、是否计提坏账损失等因素的基础上，将应收账款打包转让给保理、资产管理公司，以加快资金周转，改善资产质量，降低企业经营和财务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