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策略
2020-06-25佟芳芳赵秀云
佟芳芳,赵秀云
(1.天津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天津 300222;2.天津商业大学 会计学院,天津 300134)
一、问题的提出
Gulen和Ion[1]认为,着眼于营造良好的企业营商环境,宏观经济政策成为影响微观经济单元运行的核心要件之一。“十二五”以来,中国为实现保增长、调结构的经济目标,先后出台“一带一路”“三去一降一补”等重要经济政策。政策增量对经济回暖有重要助推作用,但政策不断出台也给企业外部经济环境带来了波动。Handley 和Limao[2]认为,微观企业在经营活动中面临大量来自于未来的不确定性情境,包括纯粹的经济冲击或政策变更。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影响企业决策制定,且在新兴经济体国家情境中具有更强的显著性[3]。基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微观企业运行影响的研究较为丰富,相关成果集中于对企业投资、流动性资金配置和企业融资等方面[4]-[6]。研发投入是企业的一种特殊形式的投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其的作用在近年来得到较多学者的关注,但研究结论却呈现出促进观和抑制观的差异化结果。促进观认为,当面临更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时,企业偏好于通过创新攫取因异质性产出而带来的超额收益,进而实现可持续发展[7]。在选择效应和激励效应的作用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有效提升了企业的研发投入和创新产出[8]。在抑制观研究中,郝威亚等[9]认为,实物期权理论较好地解释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研发投入的制约效果。此外,伴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强,企业也会因收紧的信贷政策面临融资约束困境,由此将缩减研发投入规模[10]。
上述研究仅考虑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研发投入强度的影响,缺乏对异质性研发策略的探究。在March[11]对企业创新活动进行了探索式和利用式的异质性划分后,后续研究对二者的差异进行了深入刻画。利用式创新的特点是在组织现有知识维度上进行密集搜索的过程。相比之下,探索式创新植根于广泛的搜索过程,追求组织中的新机会领域。对双元创新的前因要素研究逐步由内部视角的组织结构、组织情境、管理层和知识禀赋,扩展到外部视角的环境动态和网络关系等[12-13]。那么,作为重要的外部宏观因素,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是否会对企业异质性创新策略产生影响?
除此之外,通过营造企业的信息环境,媒体报道会影响企业决策的制定[14]。依托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媒体监督的“扩音器”功能逐渐显现于市场,但学者们对媒体监督与企业的关系并未形成统一结论。媒体积极论认为,媒体压力通过监管者干预引入和自身声誉约束[15],对企业行为加以管制,从而形成良性治理效用。媒体消极论认为,媒体存在“定制”特征以迎合公众喜好,往往针对不受公众舆论支持的人物和事件采取负面态度,由此带来的市场压力将引发管理层短视行为,从而扭曲了媒体报道对企业的治理作用[16]。这引出了本文期望解决的另一问题:媒体报道是否会影响企业创新策略,媒体关注在宏观经济环境影响微观企业行为的过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本文以2007—2017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策略之间的关系。本文的理论贡献如下:首先,对宏观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微观企业行为关系的研究进行了拓展,基于探索式创新与利用式创新的差异化特点,挖掘外部环境对企业创新资源动态调整的影响。其次,丰富了媒体治理的经济后果,为媒体正确履行资本市场中非制度性监督主体的作用提供了政策依据。最后,为不同类型媒体在宏观经济环境影响微观企业行为的过程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提供了理论依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策略
现有研究对于探索式创新与利用式创新的差异进行了深入探讨,认为二者在目的、周期和风险等方面均存在本质区别。探索式创新拓宽了组织现有的知识基础,利用式创新加深了组织核心知识基础[17]。就目的而言,探索式创新将基于新拓展市场目标客户需求进行激进的变革性创新,利用式创新旨在改善现有市场目标用户体验而进行稳健的升级和改造。就周期而言,探索式创新因关注基础性研发需耗费较长周期[18],而利用式创新将基于企业现有优势存量进行技术改良,追求“短平快”的利益最大化[11]。就风险而言,探索式创新因具有变革性特征而使得企业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利用式创新则因可预测性的创新成果而具有更加稳健的特征。但二者均是企业重要的研发投资策略,会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这一系统性风险的影响。笔者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二者产生的影响并非一致,实物期权理论和金融摩擦假说均对此形成较好的解释力。
实物期权理论认为,企业将投资行为视为所持“看涨期权”,仅当潜在收益大于前期成本与“观望”期权价值之和时行权(执行投资),具有较强择时性。基于Bernanke[19]的“坏消息”原则,不确定性提升投资的“观望”价值。即只有在可能出现不良结果的情况下,不确定性才会导致当前投资减少。探索式创新需要企业更新现有核心业务,企业可能不具备培育新业务的核心竞争力,从而使其面临较大生存风险[20]。因此,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大时,企业将基于探索式创新具有高风险性和失败可能性而延迟执行探索式创新的研发策略。反观具有稳健性特征的利用式创新,其产出的可预见性大大降低了新产品的研发风险,对原有产品的改进也进一步增强了客户粘性,具有较高的防御性。基于此,企业有动机偏好利用式创新抵御经济政策不确定带来的系统性风险。
金融摩擦假说认为,企业违约风险或股权风险溢价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大时将会增强,这将激化企业与债权人或投资人之间的矛盾,导致企业外部融资成本提升,自身债务评级下降[21],企业或将受制于融资约束困境。探索式创新因自身较长周期对企业形成强资源挤占效应,受融资约束限制的企业将不倾向于将探索式创新作为主要创新策略;利用式创新为企业在短期内带来可观收益,对企业发展和利润获得作出增量贡献。基于此,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提升会显著抑制探索式创新和促进利用式创新。
(二)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策略
媒体通过曝光企业负面消息以及后续转载对企业形成压力等方式履行监督职责,但监督作用的有效发挥建立在媒体客观真实报道的基础之上[22]。媒体间竞争对新闻报道准确性形成较大的负面影响,媒体将基于生存考虑更加侧重报道的轰动性而非准确性。熊艳等[23]认为,中国媒体存在将报道丑闻化、情绪化和轰动化的倾向。在以负面轰动性报道为导向的媒体生态中,研发失败将使企业沦为众矢之的,媒体也借此放大失败的负面效应,因而企业将谨慎选择创新策略。探索式创新高风险、长周期等特征使企业面临研发失败的可能性较大;而利用式创新具有较高可预见性,在短期内可以为企业带来收益,失败风险较低。
市场压力假说认为,媒体关注将导致企业管理层压力增大,为实现分析师或投资人预期,他们倾向于采取更加短视的行为。探索式创新定位于企业长期战略发展,短期内盈利可能性较小,这与管理层目标函数相背离;利用式创新为企业业绩作出增量贡献,使得管理层较好地抵御了因媒体关注产生的市场压力。基于此,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媒体关注提升会显著抑制探索式创新和促进利用式创新。
(三)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通过营造企业的政治经济环境和信息环境,分别对企业创新策略产生重要影响。此外,二者交互作用对企业创新策略发挥作用。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较低时,企业因相对充足的资源存量进行探索式创新,一旦不确定性增强,企业将进行利用式创新以防御风险。媒体关注通过“扩音器”的作用机制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企业创新策略形成交互。研发失败的轰动性报道将吸引债权人或投资人关注,企业因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利益相关者产生的金融摩擦将进一步增加,融资成本提升,对资源有较高需求度的探索式创新将难以为继[24]。对于利用式创新为企业带来的短期业绩提升,投资人也可以通过媒体报道获知,企业在经济政策不确定较大时期所采取的防御目标得以实现。基于此,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相对于媒体关注度较低的企业,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于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在媒体关注度更高的企业中更为显著。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由于财政部在2006年推行了新会计准则,并于2007年开始正式实施,企业研发数据大多自此开始披露,因而本文选择2007—2017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在对金融业、ST、PT和退市的企业以及数据存在缺失的样本进行剔除后,最终得到了2 178家企业共21 324个观测值。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数据取自Baker等[25]发布的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该指数以中国香港英文报纸《南华早报》为分析对象,采用文本分析法,通过识别已发表相关文章的关键词构造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月度指数。媒体关注数据借鉴逯东等[26],通过对百度新闻搜索引擎相关数据进行手工收集而得。企业创新策略涉及的研发数据和其他财务数据取自Wind数据库,公司治理相关数据取自CSMAR数据库。为避免异常值的干扰,本文对连续变量在1%和99%水平上进行Winsorize缩尾处理。
(二)模型设定
本文借鉴毕晓方等[24],构建回归模型如下:
Ri,t+1/Di,t+1=α0+α1EPUit+α2Xit+εit
(1)
Ri,t+1/Di,t+1=β0+β1Mediait+β2Xit+εit
(2)
Ri,t+1/Di,t+1=γ0+γ1EPUit+γ2EPUit×Mediait+γ3Xit+εit
(3)
其中,i和t分别为企业和年份;R和D分别为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EPU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Media为媒体关注;EPU×Media为上述两者交乘项;X为控制变量;ε为随机扰动项。考虑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对企业创新策略存在滞后性,被解释变量取t+1期进行回归分析。
(三)变量选择
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创新策略,具体分为探索式创新(R)和利用式创新(D)。根据财政部2006年发布的《企业会计准则第6号——无形资产》,企业R&D投资分为研究阶段投资和开发阶段投资,其中研究阶段要求费用化处理,而开发阶段实行有条件的资本化处理。探索式创新更注重变革和创造,需要企业大量研究性投资进行铺垫;而利用式创新侧重于对已有产品的升级和改造,与企业开发阶段投资更为匹配。本文借鉴毕晓方等[24],从企业R&D投资异质性角度对不同类型创新策略进行衡量,以基础阶段的研发活动费用化支出衡量探索式创新,以相对成熟的资本化支出衡量利用式创新。为了排除不同规模企业的量纲差异,以企业平均总资产对研发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
解释变量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PU)和媒体关注(Media)。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采用Baker等[25]构建的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进行衡量,借鉴饶品贵等[4],本文对月度数据取算术平均值进行年度提取,从而得到年度数据。随着互联网的不断发展,网络媒体的活跃度和治理作用逐渐增强,且拥有实体报纸的媒体几乎都有网络同步报道,因而本文以网络媒体报道数量作为媒体关注的主要度量方式。借鉴罗进辉[27],以百度新闻搜索引擎作为媒体关注数据来源,对每家上市公司在引擎中分年度进行检索,关键词为公司股票名称,以检索得到的新闻报道条目作为每家公司年度媒体报道数量,并以加1取对数的方式进行界定。该指标越大,表明企业受到的媒体关注度越高。
控制变量,借鉴Hall等[28]与毕晓方等[24],具体选取以下变量:(1)盈利能力(Roa),用企业净利润与平均总资产的比值衡量。(2)现金流水平(Cf),用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与营业收入的比值衡量。(3)资本结构(Lev),用企业资产负债率衡量。(4)偿债能力(Liquid),用流动资产比率衡量。(5)营运能力(Turnover),用总资产周转率衡量。(6)代理水平(Mana),用管理费用占营业收入比重衡量。(7)股权集中度(Concen),用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衡量。(8)发展能力(Growth),用企业营业收入增长率衡量。(9)政府补助(Sub),用政府补助与营业收入的比值衡量。(10)企业规模(Size),用总资产加1后取自然对数衡量。(11)产权性质(Soe),国有企业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同时,在回归模型中加入地区(Region)、年份(Year)和行业(Ind)虚拟变量。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1是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从表1可以看出,探索式创新均值为0.018,而利用式创新均值仅为0.002,表明企业内部创新策略普遍以更具基础性、开拓性的探索式创新为主,用于基础性研究的创新投入在当前企业中更具主导地位;探索式创新最大值为0.120,最小值为0,利用式创新最大值为0.047,最小值同样为0,表明不同企业对于创新活动的重视程度和投入力度差异巨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均值为1.900,最大值为3.650,最小值为0.820,反映出中国宏观环境存在一定波动性,不同年度经济环境具有一定差异。媒体关注均值为2.400,最大值为5.900,最小值为0,表明不同企业受到的关注程度有巨大差异。从控制变量的数据特征来看,总资产收益率均值为0.069,资产负债率均值为0.430,表明绝大多数企业处于正常的生产经营状况之中;股权集中度均值为0.300,最大值为0.800,最小值为0.100,反映出不同企业的治理结构有较大差异;产权性质均值为0.380,即样本企业中民营企业数量更多。此外,为了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本文对变量的相关系数进行了检验,并对主要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进行了测度。结果表明各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均未超过0.700,且各变量VIF值均介于2—6之间,表明回归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1)限于篇幅, VIF值和相关系数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
(二)主要回归结果
表2是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媒体关注对企业创新策略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2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媒体关注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t值,均控制地区、年份和行业,下同。
表2列(1)和列(2)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考虑到外部环境和企业经营状况对企业创新策略产生影响存在一定滞后性,同时为了适当消除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相互影响而形成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在实证过程中以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滞后一期进行回归。从列(1)来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探索式创新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从列(2)来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利用式创新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由此可见,当宏观环境变动较为剧烈时,企业创新策略会出现调整,表现为抑制探索式创新和促进利用式创新。即外部环境变动所带来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融资难度更高、研发风险更大的探索式创新具有显著不利影响,企业基于防御性动机,会将资源更多地投入于利用式创新之中,假设1得以验证。
表2列(3)和列(4)为媒体关注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媒体关注对探索式创新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媒体关注对利用式创新则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这一结果表明作为重要的外部非制度监督主体,媒体对于企业的关注会对企业创新策略产生影响。具体而言,当媒体对企业关注程度提升时,更多信息暴露于分析师、投资者和公众视野之下,企业迫于媒体对于不利消息的“扩音器”作用,更可能采用相对稳健、保守的创新策略,以对外呈现出低风险的良好形象。即媒体关注能够抑制企业的探索式创新,促进企业的利用式创新,假设2得以验证。
从主要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来看,企业的盈利能力、资本结构、偿债能力、营运能力和发展能力等财务状况均对探索式创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政府补助对探索式和利用式创新均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表明政府补助能够促进企业的创新活动;规模较小企业和民营企业的探索式创新投入更强,反映了其在中国当前自主创新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三)媒体关注在宏观经济环境影响微观企业行为中的调节作用
表3是媒体关注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策略之间的调节作用检验结果。
表3 媒体关注的调节作用检验
表3列(1)—列(4)将企业受到的媒体关注按照均值进行分组,以分组检验的方式考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当受到不同媒体关注度时所产生的变化。从列(1)和列(2)来看,当媒体关注度较高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探索式创新的影响显著为负,而在媒体关注度较低时,其对探索式创新具有负向影响,但不显著;从列(3)和列(4)来看,当媒体关注度较高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利用式创新在5%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当媒体关注度较低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利用式创新具有负向影响,但不显著。由此可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所引起的企业创新策略变化会受到媒体的影响,媒体关注度越高,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越显著。为了确保上述作用相对稳健,本文引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媒体关注的交乘项,从列(5)和列(6)可以看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均会对企业探索式创新产生显著抑制作用,同时对利用式创新产生显著促进作用;上述两者交乘项对探索式创新和利用式创新均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表明媒体的存在放大了宏观环境变化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这一结论与分组检验结论一致,假设3得以验证。
(四)对内生性问题的处理
本文实证检验均对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进行了滞后一期处理,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研究问题互为因果的双向影响,且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均为外生变量,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本文研究的内生性问题。但模型仍可能存在因遗漏变量而产生的内生性问题,因此,笔者采用两阶段工具变量法对该问题进行处理。
针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策略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王化成等[29]的研究,分别采用欧洲、日本和美国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作为工具变量,由于金融危机等问题会对全球经济环境产生影响,因而各国经济环境之间往往具有一定的关联性。从第一阶段工具变量对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回归结果来看,上述三个国家和地区呈现出显著的相关性,表明工具变量选择有效;而从第二阶段回归结果来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探索式创新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负向影响,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利用式创新也在5%及其以上水平具有显著正向影响。(2)限于篇幅,内生性问题的回归结果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由此可见,在对内生性问题进行控制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于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依然稳健。
针对媒体关注与企业创新策略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杨道广等[22]的研究,采用企业所在行业受到的媒体关注均值作为工具变量,这主要基于媒体关注的行业特征,经行业均值进行调整处理可以有效控制遗漏变量问题。在第一阶段回归中,行业平均媒体报道数量对媒体关注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表明该工具变量有效;而在第二阶段回归中,媒体关注对探索式创新在5%水平上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对利用式创新在10%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这一结果表明媒体关注对于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在克服行业性偏差后依然稳健。
(五)稳健性检验
为了确保前文结论可靠,本文从以下两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1)对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策略的衡量方式进行替换。主回归中以企业总资产对研发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为防止衡量偏差,本文采用营业收入替换企业总资产进行标准化处理。(2)由于2008年金融危机对各国经济环境带来了较大波动,致使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表现出非随机性变化特征,考虑到此次金融危机对前后年份的持续性影响,将样本观测周期变更为2010—2017年,以弱化这一事件的影响。在进行了相关稳健性检验后,所得研究结论与前文仍然一致。(3)限于篇幅,稳健性检验结果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
五、进一步研究:媒体类型的差异
前文发现网络媒体对企业的关注会使管理层产生短视行为和防御动机,进而抑制探索式创新和促进利用式创新,同时网络媒体的报道还会起到“扩音器”的效果,增强了外部经济环境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虽然网络媒体的作用日趋重要,但传统纸质媒体对于资本市场和公司治理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现有研究通常将纸质媒体划分为政策导向和市场导向两类,其中政策导向的纸质媒体往往具有官方色彩,所披露的内容往往伴随着政策的传达,也更易受到监管部门的关注;而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更具有自由性和灵活性,其拥有与网络媒体相似的热点偏好,更倾向于关注和报道话题企业。从已有研究来看,不同类型媒体对于企业的内部控制和代理问题等会产生不同的治理效果[26]。那么就本文而言,不同类型的媒体对于企业创新策略是否会产生不同影响?其在宏观经济环境影响微观企业行为的过程中是否会扮演不同角色?本文进一步对不同类型媒体的作用进行了考察。
借鉴戴亦一等[30],笔者对“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中的《中国证券报》《证券时报》《证券日报》《上海证券报》《中国经营报》《经济观察报》《21世纪经济报道》《第一财经日报》共8份重要纸质媒体对企业的报道数量进行了手工搜集。其中,前4份报纸均有一定的官方色彩,且均是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指定上市公司进行信息披露的媒介,因而将其作为政策导向的纸质媒体(M_policy);后4份报纸均为财经报道的龙头,其报道行为更具有自由性和市场性,因而将其归于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M_market)。回归处理主要基于前文模型(2)和模型(3),将媒体关注变量更换为不同类型的纸质媒体变量进行回归。(4)限于篇幅,不同媒体类型的回归结果未在正文列出,留存备索。
不同类型媒体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回归结果显示,就纸质媒体整体而言,其媒体关注对企业创新策略并未产生显著影响,这表明与网络媒体相比,纸质媒体对管理层形成的压力和短视行为并不明显。从不同类型纸质媒体的回归结果来看,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对探索式创新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负向影响,而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对利用式创新在1%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政策导向的纸质媒体与企业不同类型创新投资间的关系均不显著。由此可见,虽然纸质媒体整体并未发挥与网络媒体相似的作用,但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仍会显著影响企业创新策略。就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不同类型媒体对企业创新策略的交互作用而言,仅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在宏观经济环境对微观企业创新决策之间的作用中发挥了“扩音器”效果,而纸质媒体整体和政策导向的纸质媒体并未发现这一效果。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首先从理论上论述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对于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机理,其次从不同类型媒体着手考察其在宏观经济环境影响微观企业行为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最后以2007—2017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样本数据和普通最小二乘法进行了实证检验。主要研究结论如下:第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均对企业创新策略具有显著影响,表现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媒体关注度提升时,会抑制探索式创新和促进利用式创新。第二,当企业受到媒体关注度更高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更为显著,表明媒体在宏观经济环境对微观企业行为的影响中起到了“扩音器”的效果。第三,通过区分媒体类型进行考察,发现网络媒体和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会显著影响企业创新策略,而政策导向的纸质媒体并未对企业创新策略产生显著影响。
本文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政策启示:第一,对于政府部门而言,为企业营造相对稳定的经济环境有利于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外部经济环境变动时,企业会采取防御性应对手段,表现为将资源更多地投入风险相对较低的利用式创新中,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不利于推动中国高质量发展。因此,政府部门在政策制定和实施过程中,应尽量确保其连贯性、一致性和持续性,避免朝令夕改,完善政策的执行和落实。第二,对于媒体而言,应正确发挥资本市场中非制度性监管主体的作用。媒体关注对于企业而言既是动力也是压力,网络媒体和市场导向的纸质媒体对于企业创新策略的影响较政策导向的纸质媒体而言更为显著,这从侧面反映出一味追求轰动性而形成的媒体关注对于企业长期发展并无益处。媒体在为资本市场提供海量信息的同时应注重信息质量,有效发挥监督作用。第三,对于企业而言,创新策略的选择直接关乎生死存亡,在合理应对外部环境变化和媒体关注的同时,应设计中长期的创新规划和专利布局,避免因外部因素而造成的主观短视行为,以确保企业长期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