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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扬琴作品《圈》的音乐语汇

2020-06-23唐进

牡丹 2020年8期
关键词:音列全曲扬琴

纵观中国扬琴艺术的发展,优秀扬琴作品的产生在极大程度上推动、拓宽着扬琴这件乐器的艺术表现力。在扬琴艺术不断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扬琴优秀作品的出现,使扬琴在更高深的演奏技术、更丰富的音色和更强的艺术表现力等方面不断发展。在这些优秀作品中,《圈》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和突破性的佳作之一。

扬琴独奏曲《圈》是由西安音乐学院作曲系讲师冯季勇于2004年创作的扬琴独奏曲,于2005年在“第八届世界扬琴大会”上成功首演。近年来,《圈》凭借其独特的艺术构思、深刻的人文内涵、艰深的演奏技巧,深受业内人士青睐,已成为当代扬琴作品中具有代表性与影响力的佳作。

正如冯季勇本人所说:“我理解的‘圈,是一个不断上升、循环往复的概念。其实我们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圈——从无休止的追求,到成果的喜悦,到随之而来的痛苦,之后又回到起点开始了无休止的追求。”

作者将自己对“圈”极具哲思的感悟贯穿于整部作品的创作中——每段音乐都隐含和对应着作者哲理性的思考,并在曲式结构上运用了回旋曲式,巧妙迎合了作者对“圈”的理解。

一、回旋曲式结构

乐曲的曲式结构为回旋曲式——时而奋进、时而迷惘、时而忧伤,最后又以一种“轮回”般的再现回到无休止的攀登与追求。全曲包括引子在内共有七个部分(见图1),具体为:引子(1—4小节),A段(5—48小节),B段(49—69小节),连接段(70—90小节),A1段(91—128小节),C段(129—159小节),A2段(160—205小节)。

此曲的A段音乐在整个《圈》的音乐形象中,所对应是作者说的“无休止的追求”,所以A段音乐形象在整曲中共有三次出现,在B段后和C段后分别各有一次A段音乐素材的再现,从结构上迎合了作者所言:无论是成功喜悦还是失败的痛苦,最终均要回到起点开始新的追求。但每次再现的音乐都比前一次更有动力,更有激情,最后一次再现的音乐情绪最为热烈,并在极富动感的节奏中结束全曲。这使得全曲饱含了不懈追求、努力上进的色彩,也表达了作者对于生活的不懈进取与开拓精神。作品的B段所对应的音乐形象为“成功的喜悦”,音乐清新明快、轻松洒脱、充满活力。C段音乐所对应的是“随之而来的痛苦”,整段音乐呈现出一种迷茫、忧伤的感情基调。

乐曲的结构紧凑,突破了传统作品“散—慢—中—快—散”的结构,也充分诠释和对应了作者所理解的“圈”的概念。全曲以A音开始,仍以A音结束,这在某种程度上可理解为一种“轮回”——即追求永无止境。

二、特殊的节奏重音

通观《圈》全曲,整部作品的节拍大部分是常见的4/4拍,辅以少量的3/4拍、2/4拍。但这些看似规整的节拍,作者有意改变了它们的节奏重音,通过贯穿全曲始终的不规则的重音变化,充分发挥了扬琴左右手可以独立演奏不同声部的特性,同时打破了原有的重音规律,使整首作品展现出一种特殊的律动感,并充满了极不稳定的向上攀登之感。下面以此曲出现的几种典型节奏型为例加以分析。

在第16小节,出现了如下节奏型(见图2),这种节奏型在之后的音乐中反复出现。这种节奏写法使本身方整的节奏型变化为非方整的“3+3+2”的节奏型,特殊的重音变化使节奏充满动力。

第111—112小节(见图3),通过持续的十六分音符和八分音符的变化组合,加之重音的不规则出现,在演奏中使本来的节拍律动变成了一个八分音符加四个十六分音符为一组的特殊组合模式,使实际演奏呈现出“五个音一组”的“5+5+5+5”的特殊音响效果。这种节奏型在116—117小节又一次出现,使音乐极富动感,展现出变化多姿的效果。

第181—183小节、第186—191小节(见图4),节奏为前十六节奏与八分音符的不规则交替,高音区的“前十六”节奏一直向上模进,而低音区的八分音符为A音的重音。这种写法使整个音乐的音响呈现出旋律型与节奏型并置的丰富色彩,同时通过低声部连续的大力度重音,使扬琴呈现出打击乐般辉煌的音响效果。

乐曲的A段音乐是整首作品中最富节奏感的乐段,此段音乐先后三次出现,无论是单声部部分还是双声部部分,都始终贯穿着不规则的节奏重音,打破了传統扬琴作品的“线性”思维,使每个重音与非重音的“点性”都独立存在。正是通过这些不规则重音与非重音的强烈对比与反差,让听众无法预知后续的音乐发展,使音乐极富对比,同时又使整曲充斥着让人躁动不安的向上追求之感。

三、富有张力的织体

在A段中,旋律是以大二度音列为基础的纯四度进行,采用了两种不同的全音阶进行,第一种为#C—#D—F—G—A—B;第二种为C—D—E—#F—#G—ЬB。在这段音乐中,主题动机首先是以单声部形式出现,随后左手奏出高声部旋律,这种动机在右手不断加强,音乐也变得越来越绚烂多彩,紧接着通过八度双音齐竹的向上模进将乐曲推入高潮,然而“顿音”(指在右手演奏完后,迅速用左手掌心下方制音的技巧)的出现让这种向上攀登戛然而止。这种极富对比的写法,使音乐产生了神秘色彩。该段音乐单声织体和多声织体相互交错,加之“顿音”技巧的运用,充分发挥了扬琴的演奏特性,使音乐的强弱对比极为突出,充满张力。

在B段音乐(49—69小节)中,作者借助“反竹”这一扬琴独有技巧,使音乐变得更为明快,左手奏出的高音区的旋律在不断发展,显得迷离梦幻、令人神往。

在B段之后,进入到一大段华彩性的炫技乐段(70—90小节),这也是整首作品在演奏技巧上最具挑战性的乐段之一。作者充分利用扬琴音域宽广的特性,采用了跨音区的分解和弦作为主要织体。在大范围的音程大跳中,不同色彩的分解和弦使整个音乐兼具“线条感”和“颗粒感”。和弦变化绚丽多彩,音乐极富流动性,也在技术上带给演奏者全新的挑战。

作品进行到C段(129—159小节),音乐逐渐舒缓下来。在该段中,作曲家主要运用单音、轮音和跨音区琶音三种技法,来刻画和描绘了“随之而来的痛苦”,扬琴空灵飘渺的音色加之和弦色彩的丰富变化,使得整段音乐呈现出无奈、忧郁、迷茫的色彩。在织体上,作者采用大量的上行“琶音”,作为演奏分解和弦的技巧之一,琶音的分解极富变化性与自由性,快慢缓急、轻重强弱的不断变化可以使演奏者的内心感情进行淋漓尽致的表达,为演奏者的“二度创作”提供了极大的空间。在慢板的后半段(143—149小节),采用绵延不断的“弱轮音”进行演奏。在这一段中,低音的音色空旷飘渺、若隐若现,伴随着连续的弱轮音,音乐空灵静谧,仿佛深夜中一位哲人涌现的哲思,暗含着内心思潮的萌动,为接下来的再现段做了充分的情感积淀与音乐张力的储备。

四、五声音阶三音列的运用

学者刘正维在《四度三音列——传统音乐的“染色体”》一文中提到:依照音的音高关系和次序,将乐音体系中的音上行或下行组合起来,叫做“音列”。在我国传统民族音乐中,绝大部分旋律正是由五声音阶中的各种“三音列”为主干音变化发展而来的,不同排列组合的“三音列”构成了我国的传统音乐,也正是依靠“三音列”使得旋律得以稳定,显示出了一定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

在《圈》这首作品中,作曲家采用了宫—商—徵/商—角—羽的三音列作为旋律音乐素材的“母体”,在这一组三音列中,包含了大二度与纯四度,作曲家通过模进、移位、倒影、逆行等现代作曲技法的运用,将传统五声音阶中的“三音列”进行充分的变形、发展,使得传统五声调式中的“三音列”焕发出新的音响效果,成为贯穿整曲的旋律动机。这种别出心裁的技法运用使得《圈》这部“现代派”作品融入了浓浓的中国古典音乐元素。

通观整部作品,作者冯季勇通过对中国传统音乐语汇的探寻,成功地在西洋现代作曲技法与中国民族音乐审美情趣中找到了难得的“平衡点”,使得《圈》这部作品在作曲技法上更为巧妙,也大大提升了作品的旋律性与哲理性。

五、深刻的人文内涵

在21世纪之前,扬琴作品在创作上大多局限于英雄题材、借景抒情、借物咏志等传统题材,但立足于当代,反映时代,刻画社会中“人”的生活本身,表达当代人对于生活的追求和思索的作品寥寥无几。在机遇与挑战并存、快节奏的当代,从人文主义的视角来看,扬琴独奏曲《圈》的创作成功显然具有突破意义。

这部作品通过作者对于“圈”这一哲理性概念的独到理解,细腻刻画与描绘了在当代社会中,人们所呈现出的拼搏、追求与思考。在该作品中,作曲家用深刻音乐语言,结合对扬琴演奏艺术的诠释与理解,反映出人们在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中所承受的种种压力与挑战,以及对生活本身的不断思考与感悟。

纵观整首作品,人们不难看到:正是由于作者冯季勇在现实社会中所具有的浓郁人文主义哲思,使《圈》这首作品从初创至今一直展现出强大的艺术活力,用生动丰富的音乐笔触,让“圈”这一从古至今都具有神秘感、抽象感的概念形成了无比丰满生动的音乐形象,揭示了极为深刻的思想内涵,使《圈》这部作品成为我国扬琴艺术发展进程中一部历久弥新的经典之作。

(西安音乐学院)

作者简介:唐进(1992-),男,陕西西安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扬琴演奏与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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