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们执念于为下一代营造美好假象
2020-06-21邱苑婷
邱苑婷
《罕见遗传病患者的艰难生育路》发出前几天,受访者张皓宇告诉我,他们在301医院旁边找了个房间短住,为了方便妻子王琳打排卵针。几天后,他们要进行第一次取卵尝试。
这短短几句话看着简单,但没有亲眼目睹的人,恐怕很难知道对瓷娃娃夫妇而言,“取卵”这两个字背后,可能意味着多少折磨。先不论每次去医院的路程都是一次漫长考验,由于长期坐轮椅,医生检查后发现王琳的骨盆有些变形,导致输卵管也随之变形,普通的取卵针很难直接进入。如果不能通过正常方式取卵,他们只能选择经腹取卵——通俗地说,就是开刀。
而且,光开一次可能还不够。女性每月排卵数量有限,就算排卵顺利,能取出两三颗也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但在后续的三代试管中,结合而成的受精卵是否健康、是否未携带成骨不全基因,都是未知数。一旦不成功,如果想要继续尝试,王琳要再遭受一次经腹取卵的痛苦……如此反复,直到成功,或者放弃。
王琳的排卵情况并不是很理想,乐观估计,他们想要一个健康孩子,王琳可能至少要挨三刀。
就算是这样,也要继续尝试吗?我想,如果是我,大概会在这可怕的取卵面前就选择放弃——拥有一个孩子,真的这么重要吗?比过好自己的生活还重要吗?
皓宇作为男性,他也有些发怵。他担心妻子受太多苦,但王琳坚持。两人恋爱前,曾在咖啡馆聊天,王琳问皓宇,你想要孩子吗?
皓宇其实没有太强烈的倾向,但王琳很肯定地说,“我是想要的。”从小,王琳就喜欢给娃娃玩过家家的游戏,她会假装自己是妈妈,照顾小宝宝——在她看来,自己想生一个孩子的理由非常朴素,不被谁绑架,只是出于自己的天性。
何况,每个人的生活价值排序不盡相同,别人哪有资格决定和评判另一个人的选择呢?固然有人把享受自己的人生摆在第一位,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成为母亲的经历也是重要的人生体验之一,哪怕它同时意味着许多磨难。
磨难,也理应是人生的一部分吧?责任,也是如此吧?无论我们多么希望自己的下一代无忧无虑长大,无论我们多么希望用最好的学区房为他们铺好路,无论我们多么希望他们少走弯路,但他们也或早或迟要面对人生的难,要撞上那些不可避免的南墙,咬牙担起自己肩上的担子啊。
只是在生育这件事上,不同性别的声音会引起截然不同的舆论。皓宇深知这点,他庆幸,他俩的选择不会被公众视作“被大男子主义绑架的生育执念”。实际上,在经历了大半年基因检测、跑医院的波折后,夫妻俩现在的态度非常“佛系”:“走到哪算哪。”
“孩子有没有先搁一边,”皓宇最后和我说,“有这篇文章作为我们行动的证明和给后来者病友的指引,也算是这次尝试的一个成果了。”
总要冒失败的风险,可人如果不曾追求过自己想要的东西,才真正会追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