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的最后一餐
2020-06-15杰伊·雷纳刘斯影/编译
杰伊·雷纳 刘斯影/编译
最后一餐,你想来点什么?
2019年10月1日的某个时刻,罗素·巴克勒享用了一份“特殊供应”:一份希腊旋转烤肉、一个烟熏牛胸肉三明治、两份薯条、一杯可乐和一份香蕉船冰激凌。这是行刑前的最后一餐,他在用餐后不久便被处决了。当天,密苏里州监狱管理局向一小群记者详细介绍了巴克勒对最后一餐的要求。
我在一家英国小报上看到了相关报道。这是一出悲剧落幕时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又令人无法忽视的细节。这出悲剧源于1996年的那场奸杀案,这个案件经过多次上诉直至最高法院,最终的判决结果是对巴克勒处以注射死刑。
作为职业生涯长达20多年的餐馆评论员,我通常无法仅以一个厨师的角度去思考。因写稿或采访需要,我时常设想自己身处死囚牢房时会选择什么?答案是:在那种情境下肯定胃口全无。对任何已知自己即将赴死的人来说,最后一餐似乎都是不合时宜的。然而,最后一餐的各色食物却承载了死囚最珍视的美食记忆,并能描绘出他们的身份甚至是模样。这个想法令我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意愿,但在这场“烹饪探险”开始之前,我需要研究一下死囚最后一餐的实际情况。
见仁见智
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我发现在保留了死刑的50多个国家里,美国产出了大量关于死囚餐的学术论文或通俗作品。相关文献显示,很多囚犯的最后一餐点了炸鸡和汉堡,或者冰激凌和巧克力曲奇,这些食物陪他们度过了孩童时期外出游玩的美好时光。
《最后一餐:死刑剧场》一文的作者克里斯托弗·柯林斯将“最后一餐”视为政府所批准的死亡仪式的一部分。丹尼尔·拉坎斯则在另一篇文章中指出,这种允许死囚任意点餐的做法将其塑造成了有自主权的行为人,随后新闻媒体还会进一步解读和传播他们的选择。简言之,这让他们被刻画为“自作自受的恶棍”——走上犯罪道路是基于自己的选择,由此强调他们被判死刑罪有应得,进而强化国家保留死刑的合理性。
布莱恩·万辛克做过许多关于食品消费行为的研究,他发表在《食欲》杂志上的论文详细分析了死囚的营养补给问题。文章分析了247个美国死囚的最后一餐,其平均热量为2756卡路里,其中来自得克萨斯州和俄克拉何马州的四个死囚的餐食热量均超过7000卡路里。他们所点的多是街边快餐店的常见食物——70%的囚犯点了油炸食品。不少人还指定了饮料的品牌——16%的人点了可口可乐,有3人点了健怡可乐。
除了这些学术研究之外,许多通俗作品也聚焦于死囚的最后一餐。比如杰奎琳·布莱克的《最后一餐》摄影集,以及布莱恩·普莱斯的食谱集《为之献身的一餐》。普莱斯曾在得克萨斯州监狱服刑,期间他为许多死囚制备了最后一餐。
2011年,得克萨斯州终止了为死囚定制最后一餐的做法。其导火线是杀人犯布鲁尔点了一大份餐食——两份炸鸡排、一磅烤肉等,但最后一口也没吃。听闻此事,摄影师亨利·哈格里夫斯深感震惊,并着手研究这一问题。“对我而言,死刑不再是一件抽象的事情。”哈格里夫斯说,“死囚餐的种种细节和消息让我不得不站在人性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我想,如果我会因囚犯的最后一餐而与他们产生共情,那其他人也会。”
他开始在家里重新制作并拍摄“最后一餐”:俄克拉何马城的爆炸案凶犯麦克维所点的薄荷巧克力冰激凌,曾为肯德基快餐店经理的连环杀手盖西所点的炸鸡块。其中也有萨科和万泽蒂所点的餐食,他们是意大利移民,因遭遇武装抢劫时杀害了两名男子而于1927年被处决。对他们的判决引发了世界性抗议。50年后,马萨诸塞州长宣布“他们没有得到公正的审判”。2013年,《仅此一餐》摄影集在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上展出。“我拍摄这些照片,并不是为了探讨是非对错。”哈格里夫斯说,“我希望人们看到它们,并思考其中涉及的问题。”
《最后的晚餐》一书的作者泰特·雷德威尔认为,犯罪题材作品写实化是美国文化的传统。他说:“人们都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活感兴趣,无论是卡戴珊家族的名利场还是死囚的生存状态。”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名誉教授迈克尔·琼斯认为,新闻上报道死囚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人们对死囚的最后一餐感兴趣,只不过是因为借此联想到了自己的最后一餐,也好奇能否从死囚所点的餐食推断出他们的个性。这可以同时作为支持和反对死刑的理由。
的确如此。反对死刑的国际特赦组织宣称:“公开死囚的最后一餐,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让公众去想象一个残酷的情境——用餐前后的短暂时间里,死囚该如何面对即將来临的处决?”该组织美国分部的高级官员克里斯蒂娜·罗斯在一份声明中说道:“最后一餐的‘稀疏平常在死囚世界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结。”
刑事司法基金会主席迈克尔·拉什福德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表示“60%的死刑支持者其实对此毫不在意”。
关乎“我是谁”
死刑信息中心的执行主任罗伯特·邓纳姆认为,媒体对死囚餐的过分关注是“为了满足窥视欲的哗众取宠,与死刑本身的是非曲直无关”。“这也是旧时代公开执行绞刑和死刑的残余。”他补充道,“如今虽不再公开处决,却没有消除一直以来伴生的人性污秽。”
邓纳姆的观点似乎有些道理——因为我们再也不能近距离观看处决了,所以代之以远距离窥探死囚的最后一餐。由此,我们试图对可能已犯下可怕罪行的人有更多的了解,并试着想象即将到来的可怕惩罚。
这或许是莫须有的困扰。事实上,透过死囚的最后一餐,人们所能获得的有关罪行或惩罚的信息十分有限。当我们还要走完漫漫长路才能与死亡相遇时,这不过是我们自以为一餐饭可以定义“我是谁”的无聊想象罢了。
[编译自美国《纽约时报》]
编辑:要媛
姓名:约翰·韦恩·盖西
年龄:52岁
罪名:谋杀、强奸
行刑地:伊利诺伊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炸虾、肯德基原味鸡块、法式薯条和草莓
*盖西曾经同时经营着三家肯德基快餐店。
姓名:泰瑞莎·路易斯
年龄:41岁
罪名:谋杀、叛乱和抢劫
行刑地:弗吉尼亚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炸鸡块、黄油炒豌豆、苹果派和胡椒博士(美国知名饮料品牌)
姓名:艾倫·李·戴维斯
年龄:54岁
罪名:抢劫、谋杀
行刑地:佛罗里达州
行刑方式:电椅
最后一餐:龙虾尾、炸土豆、炸虾、油捞蛤蜊、蒜香面包和根汁汽水
姓名:泰德·邦迪
年龄:43岁
罪名:强奸、奸尸、越狱和谋杀
行刑地:佛罗里达州
行刑方式:电椅
最后一餐:五分熟牛排、全熟蛋、薯饼、果酱奶油吐司、牛奶和果汁
*他没有提出特殊要求,选择了传统的“最后一餐”。
姓名:罗尼·特莱吉尔
年龄:40岁
罪名:谋杀
行刑地:得克萨斯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烤鸡腿、乡村肉汁拌土豆泥、蔬菜沙拉、豌豆、面包、茶水、白水和宾治酒
*得克萨斯州于2011年废除了“最后一餐可提特殊要求”的惯例,他的最后一餐是普通的牢饭。
姓名:里基·雷·雷克托
年龄:42岁
罪名:谋杀
行刑地:阿肯色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牛排、炸鸡块、樱桃汁和山核桃派
*他没有吃山核桃派并告诉一名狱警:“我过会儿再吃。”
姓名:维克多·费戈尔
年龄:28岁
罪名:绑架、谋杀
行刑地:艾奥瓦州
行刑方式:绞刑
最后一餐:一颗橄榄
姓名:蒂莫西·麦克维
年龄:33岁
罪名:谋杀
行刑地:印第安纳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薄荷巧克力冰激凌
姓名:尼古拉·萨科;巴托洛梅奥·万泽蒂
年龄:36岁;39岁
罪名:谋杀
行刑地:马萨诸塞州
行刑方式:电椅
最后一餐:汤、肉、吐司和茶
*马萨诸塞州政府于1977年发表声明,称两人遭受了不公的判决,此案至今悬而未决。
姓名:罗尼·李·加德纳
年龄:49岁
罪名:盗窃、抢劫和谋杀
行刑地:犹他州
行刑方式:枪决
最后一餐:龙虾尾、牛排、苹果派、香草冰激凌
*他边吃边观看电影《魔戒》。
姓名:斯蒂芬·安德森
年龄:49岁
罪名:盗窃、殴打、越狱和谋杀
行刑地:加利福尼亚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奶酪三明治、乡村干酪、玉米粒、水蜜桃派、巧克力冰激凌和水萝卜
姓名:安吉尔·尼维斯·迪亚斯
年龄:55岁
罪名:谋杀、绑架和武装抢劫
行刑地:佛罗里达州
行刑方式:注射
最后一餐:拒绝用餐
*监狱提供了普通牢饭,但他仍拒绝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