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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戏

2020-06-12蓝色咖喱粉

女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徐家

蓝色咖喱粉

高中同学的聚会

张峻在微信里留言:“徐家伦这段时间在协和医院进修,我约了几个老同学明天晚上聚聚,你一定要来!”

徐家伦,李暖努力在脑子里打捞与这个名字相关的记忆碎片,但所有的记忆只是到高中为止,连他后来成了医生都不知道。徐家伦当年是他们的班长,又是学霸,是那种需要仰望的男生。但李暖印象最深的却是他的个子很高,皮肤很白,极腼腆,动不动就脸红。

又有点奇怪,张峻跟徐家伦怎么混得那么熟,在以成绩为唯一衡量标准的高中时代,徐家伦和张峻,学霸与学渣,几无交集的可能。

如今的张峻已是一间颇具规模的园林绿化工程公司的老板,当年人人避之不及的学渣,现在人缘好得有口皆碑,每有老同学来A城,常是他牵头组局。而每次,必得喊上李暖。

李暖心里已在盘算着明天穿什么衣服搭配什么饰品鞋包,高中毕业已近二十年,同学会开过好多次,每次她都推脱不去,但她并不反感这样小范围的老同学聚会,在A城的同学不多,特别是女生,只她一个,甫一出现,众星捧月一般,再不是当年那个不受关注的平凡朴素内向青涩的小女生。

但回复自然很矜持:“明天下午约了客户,晚上还得辅导孩子作业,不知道出不出得来,到时再说吧。”

“暖暖,晚点到不要紧,我们等你,千万不能不来,你家孩子才一年级,抓这么紧做什么,学习来日方长,老同学难得来一次,不能不见上一面!家伦现在是H市市立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听说这次进修回去要升副院长了,我们也算提前为他庆祝下。”果然,张峻急了,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喋喋地劝说。

“好吧,好吧,我尽量。”她装作很勉强地松了口。

班长和黄毛丫头

下班前,李暖去洗手间补妆,最后审视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米灰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黑色针织衫,深灰色腰裙,墨绿色的羊绒大围巾松松地绕着脖子,看似低调,却胜在气质。

走进包厢,李暖一眼认出了徐家伦,虽然略胖了点,但基本还是过去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声调都没太变,以前是那种和年龄有点不相称的慢条斯理,却刚好契合了现在的年龄和身份。但徐家伦看到李暖,先是有点吃惊,很快眼里闪出别样的光来,连声感叹:“如果在路上碰见,绝对认不出了,當年你就是个黄毛小丫头,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李暖忍不住笑了,几乎每位初见她的同学都是这么说。张峻有几分得意:“暖暖现在就是我们班里的女神,还能是黄毛丫头?!”李暖狠狠地白了一眼,他毫不介怀,又介绍徐家伦:“家伦是他们医院有名的胸外一把刀,最年轻的科室主任,这次进修回去,就是最年轻的副院长了!”同学们纷纷祝贺,要为准副院长先干上一杯。

徐家伦略显尴尬,真诚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难得老同学聚会,这种俗事就别提了,大家好好叙叙旧。”李暖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酒尚未开喝,脸居然已经像高中时一样,带了几分腼腆的红,顿时好感倍增,这个年纪,这个职位的男人,被人恭维几句,还能脸红,实属难得。

落座时,张峻理所当然地将李暖安排在自己右边,她的左边,则是徐家伦。张俊边忙着招呼大家,还不忘殷勤地为李暖布菜倒水。几杯酒下肚,大家开始大谈初中时的趣事糗事,李暖有点无聊,黯淡平淡的高中时代,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过往,她习惯选择性地遗忘。徐家伦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隔着探过头问她的近况。

席到中途,气氛越来越高涨,有人张罗着倒了杯五粮液,非要李暖干了。她推脱不迭,同学却不依不饶,张峻大包大揽要替她喝,大家都知道他一贯罩着李暖,大叫不行。李暖心生不悦,又不好拉下脸,为难之际,眼底伸过一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她手里的杯,淡淡地说:“我替暖暖喝。”未等大家反应过来,一干而尽!那是徐家伦的手!顿时大家起哄一片,李暖却什么都听不见,那一声“暖暖”,太暖。

晚餐结束,张峻忙着张罗下一场,说去唱歌,李暖要走,他死乞白赖地拖着不放,徐家伦很关切地问:“没事就一起去吧,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实在难得。”又几不可闻地叹息了声:“暖暖,你变化真太大了。”李暖能听出他声音里的赞美和隐隐的渴慕,却故意说:“当然大啊,都欧巴桑啦!”“你在我眼里,还是当年的小丫头,只是越来越美了。”他急急地低声分辨。李暖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又有点红了,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在KTV,徐家伦唱了首哥哥的《全世界只想你来爱我》,一边唱一边毫不掩饰地盯着李暖:“……我的感觉,从来不会骗我,可是这一次它陪我犯错……”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似要一直一直唱到她心里去。

而这歌,似乎真的唱到了她心里去了,人近中年,先生事业成功,孩子活泼可爱,自己有体面的职业,一切似乎都完美无缺。可不管当年和先生的情感如何浓烈,而今终不复往日的激情。她当然不愿打破这种平衡,却又隐隐期待着在可控范围内有那么点水波微澜,而这样似有若无的小暧昧,正是她渴望的调味料。

夜深,李暖要走。以往都是张峻送的李暖,这次他喝太多,徐家伦说他来送。

车来了,徐家伦帮李暖拉开后座车门,然后自己坐进副驾驶位。

车到路口等红灯时,徐家伦突然下车,拉开后座门坐了进来,李暖下意识地往边上缩,心狂跳不已。他紧紧地挨着她,微微侧过头,低声说:“暖暖,能再见到你,真好。”他喝过酒,气息里带着酒气,很热,烧灼着她的耳朵、她的脸、她的心。

好在,到她家小区门口了,她逃也似地下车。

高烧

那次小聚以后,张峻频频组局,说徐家伦难得在,多聚聚,当然每次必喊李暖,只是散场时老是刚好有事送不了李暖,常是徐家伦送她回去。

这几日冷空气,降温急剧,流感肆虐。上午,李暖看见很少发朋友圈的徐家伦难得发了条动态:“中招,成年后第一次烧到39°1,实在撑不住了。”

李暖没多想,打电话问他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医院,要不要过来看看?他犹豫着说下雨呢,还是不用过来了,自己刚配了点药,回住处休息了。李暖听他的声音都有点发飘,想来真烧得厉害,不放心,想想还是过来看看。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发了定位过来。

徐家伦住在医院附近的一幢酒店式公寓里,门铃响过,他出来开门,走路都有点晃,她赶紧扶他坐下,顺手用手腕内侧去试他前额,果然烫得吓人,刚想拿开,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两只手捂着,说你的手好冰,外面很冷吧。李暖皱着眉说是啊,这么冷,又下雨,这种天气,你这么一病,很难好。徐家伦却笑了:“我其实倒很高兴生病,不然你肯定不会来看我。”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发朋友圈就是想你知道我病了来看我。”

李暖觉得自己也烧起来了,赶紧把手抽了出来,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房子是医院提供的吗?两室一厅就你一个人住,条件这么好啊。”

“哪里啊,医院提供的是单身公寓,这儿是张峻的房子,他说这边条件好,离医院也不远,租客又刚搬掉,空着,非要我住过来。”徐家伦说。

说完,又有点冷场,两人都有些尴尬,李暖就问要不要吃点东西,要不我帮你点个小馄饨吧。刚拿起手机,徐家伦突然从背后将她紧紧拥住,嘴唇贴着她的耳轮,吐出的话跟他的体温一样烫:“暖暖,暖暖,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吃了你。”滚烫的唇落了下来,从她的耳垂,一直亲到她的唇。她想挣脱,身体却背叛了大脑的指令,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徐家伦的舌头在她齿边游离,手慢慢地往下滑。

突然有声音尖锐地响起,两人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徐家伦的手机在响,他看也不看,直接掐掉,一扔,手又如蛇般地缠上来,手机铃声却又不屈不挠地响起来,再掐,再响!“你还是接吧。”李暖笑。徐家伦接了,却是张峻打来的,问他身体怎么样,要过来看看。徐家伦忙拒绝,说不要紧,睡一觉就好,又故意用抱怨地口气说刚迷迷糊糊都睡着了,被你给吵醒。张峻却坚持,说刚好在附近,马上过来。

听到张峻要来,李暖要走,徐家伦抱住她不松手,耍赖般地索吻,说要亲一下烧才能退,又装可怜,要她下班后来看他。李暖的心狂跳不已,没想到这么腼腆的徐家伦,说起情话来却是那么甜腻。她匆匆亲了他一记,答应下班后再来。

徐家倫这才松了手。

出轨,从来没有感情,只有狗血

李暖回到公司,对着电脑,却什么都做不下去,脸好像一直在烧,想不会是徐家伦把流感病毒传染给她了吧。

吃午餐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徐家伦,她赶紧躲出去接,可喂了好几声,那边都没有回应,却有各种杂音,显然是无意中拨出去的,刚想按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放心,我们公司资质口碑都在那儿,肯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是张峻的声音!

“我们是公立医院,招投标肯定优先考虑本地公司,而且你说我到时刚坐这个位置就插手这种敏感的事,不是让我为难嘛!”这是徐家伦的声音。

“你们新院区主体工程要明年年初才完工,等我们绿化跟进,那起码要年中了,那时你早坐稳了。”李暖不觉一凛,张峻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算计起来却是滴水不漏。

“我靠得就是把手术刀,即便上去也是主管业务,基建哪轮得到我插手。”李暖听出徐家伦声音里强压的不悦。

“现在经济不景气,你帮兄弟一把,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张峻哭穷。

“能帮的我肯定帮,看病什么的,我义不容辞,但这事我真帮不了,别说我不想借这个发财,就算我真有这心也没这胆,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这事就到此为止。”徐家伦一口气说完,李暖忍不住心里点了个赞。

“财你不想发,那暖暖你看得上吧?”张峻突然笑起来,笑声里透着怪异。

李暖的心抽紧了。

“暖暖,怎么扯到她,我跟暖暖又没什么。”徐家伦的声音有片刻停顿,很快镇静下来。

“真没什么吗?刚我怕暖暖尴尬,特意将车子停在后面,看她车子开走了才敢进来。”张峻淡淡地说。

李暖觉得全身发冷。

“是啊,她看我朋友圈里说发高烧,过来看望我,老同学,没什么大不了吧,你不也来看我嘛。”徐家伦的口气更淡。

“我来看你跟暖暖来看你,怎么会一样呢,咱哥俩都是钢铁直男,你又不会想吃了我,我亲你一下你也不会退烧。”张峻口气轻佻。

李暖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

“张峻,你这话什么意思!”徐家伦再也无法保持镇静了。

“家伦你果然是拿手术刀的,不知道偷情前要先检查下有没有摄像头。”张峻嘲讽道。

“张峻,你太无耻太可怕了,居然拿暖暖做筹码!我无所谓,但你不能这样伤害暖暖!”徐家伦的话似有魔力,一点点地熨帖着李暖冰冷颤抖的手。

“家伦我真是没想到你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怪不得升这么快,你还想着这样会伤害暖暖,刚不是我及时打电话来,她真被你给伤害了。”张峻冷笑。

“我是真的爱她,只恨相逢太晚。”徐家伦深情而无奈的声音。

李暖的泪涌了出来。

“哈哈,你真的爱暖暖?你也太健忘了吧,前几天不还跟我说要戒酒,老婆在备孕生二胎!哎呀,家伦,我们都是男人,能不理解吗,你在这边进修半年,太自由,又太寂寞。你放心,你是我好兄弟,暖暖我一直当妹妹看,我卖谁也不会卖你俩呀!但你也收着点,你是逢场作戏,可暖暖不是这样,我看她是真陷进去,你要把她给毁了……”张峻推心置腹地劝。

李暖抖得更厉害了。

“啪嗒!”手机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屏瞬间绽开无数道细纹,黑了!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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