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屁虫”变形计

梁全红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五下午，我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宇轩（化名），一名16岁的市重点高中高一男生，他利用月假时间，专门坐了一小时的公交车来学校看望我。看着他充满朝气的脸，听着他激动的感谢之语，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豪。小学毕业后三年多，他第一次主动来看望我这个教了他几年的老师。他走后，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边跟我打趣说“你的‘跟屁虫又来了”，一边感慨宇轩的变化真大，简直是变了一个人，如此阳光和有朝气。

我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个“跟屁虫”在小学时候的“变形”经历，以及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变形”所付出的努力。

宇轩读四年级的时候，我成了他的班主任。当时，他是个沉默寡言、穿着有点女性化的男孩，性格阴柔，不爱和班里的同学说话，又有点外地口音，基本上独来独往。由于我爱笑、乐观，学生有错时总是耐心地跟他们讲道理，很少斥责他们，平时又爱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做游戏，所以，孩子们常常在课下找我玩，宇轩也是其中的一员。但他的表现是另类的，始终默默地跟着我，有别的学生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没有学生的时候基本上就跟在我身边，总是怯怯的模样，也不说话。时间久了，别的老师都开玩笑说，宇轩简直成了我的“跟屁虫”，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他与其他同学的不同表现引起了我的好奇。问他为什么不和同学玩，他总是说：“老师，我不喜欢和他们玩，就喜欢跟着老師。”

拿我当朋友的学生不少，但宇轩这样的“跟屁虫”学生我还真是头一回遇上。宇轩有空就来找我，又不怎么说话，默默地跟着，无形中给我增加了很多压力。尽管我很喜欢学生，但是他的这种劲头，我还真受不了。

通过调查，我了解到宇轩的父母离婚后，母亲带着他和姥姥共同生活。由于生活中男性角色缺位，再加上由于从外地转学到我们学校，语言沟通上存在障碍，所以，他不愿意和同学来往，只依赖信任女老师。还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长期保持这样的状态怎么行呢？不能适应新环境，性格女性化，对他今后的健康成长将会非常不利。

一个男孩子缺少了父亲的关爱，在女性的环境中成长，会造成一定的性格缺陷。虽说意识到了这点，但学生家庭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学校里该如何引导，我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直到在和他妈妈的一次微信聊天中，无意得知宇轩在家里常常一个人很安静地听葫芦丝演奏的《回家》，我一下子有了“计谋”。

第一计，投其所好。学校为提高学生的音乐素养，成立了校乐队。一次，我有意走到校乐队的乐器室去整理和清洁乐器。当我拿起葫芦丝的时候，宇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走到我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说：“老师，我来帮你擦干净吧。”我装作不放心的样子说：“宇轩，这把乐器和别的乐器不一样，要格外小心，还是让老师来擦吧。”“老师，你可以教我呀，我会小心的，一定不会弄坏它。”他有点着急了。“你能保证？”我盯着他的眼睛问。这次他的眼睛没有闪烁不定，而是坚定地看着我，说：“能。”“那好吧，老师相信你。”我就开始教他怎样擦拭，他都认真地听着。擦拭好，他把葫芦丝小心翼翼地放到乐器箱中，依依不舍地合上箱盖。直到走出乐器室，他还扭头看葫芦丝存放的位置。

第二计，欲擒故纵。此后连续几天，我去校乐队的乐器室整理和擦拭乐器时，宇轩都主动请缨擦拭葫芦丝，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擦得一尘不染，一脸的认真。有一天，宇轩和我去乐器室时，发现放葫芦丝的乐器箱是空的，一下子就慌了，着急地问我： “葫芦丝哪去了，为什么不见了？”“那个葫芦丝乐手觉得自己吹得不好，把乐器拿回家练习了。”听到我的回答，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立刻变得无精打采。看到他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忍住笑。一连几天去乐器室，都没有见到葫芦丝，宇轩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装作没看见。直到有一次走出乐器室的时候，宇轩终于鼓足勇气说：“老师，葫芦丝啥时候能回到乐器室呀？”“那可说不准，现在那个乐手要练习，除非是学校有活动才拿回来。”“那要等到啥时候呀？”他一下子急了。“告诉老师，你很喜欢葫芦丝吗？”我问道。“是的，我很喜欢，还幻想过用它吹《回家》呢。”他低声回答。“那咋办？要不老师带你去那个乐手家，你向他学习吹葫芦丝？”我故意试探他。“好，谢谢老师。”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又像怕我反悔似的，他飞快地答应了。

第三计，激将法。周末，我带着宇轩往那名高年级乐手家走去。到楼下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了葫芦丝的演奏声，他像打了鸡血似的，扯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催着我快走。进去后，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到别人旁边，眼睛随着乐手跳跃的手指而动。高年级乐手练习结束，他就抢着擦拭葫芦丝，让乐手很不好意思。我连忙给乐手使了个眼色，接收到我的信号，高年级乐手假装很不高兴的样子说：“谁让你擦的？你又不会乐器，万一把葫芦丝弄坏了怎么办？”宇轩张了张嘴，没吭声。是呀，他虽说喜欢，但家里没乐器，没人教，高年级乐手说的是事实呀，他没办法回答。一时气氛尴尬，宇轩只好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没关系的，我就是带宇轩来向你学习吹葫芦丝的。如果他学得不好，你可以不让他摸。”我说。

“很难学的，我怎么知道他能学会？除非他能在一个月里学会一首简单的曲子，否则我可没时间教。”高年级乐手满是怀疑。

“你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一首简单的曲子吗？”我问宇轩。

宇轩僵在那里，满脸纠结。

“他是零基础，又没有乐器，只能利用你不练习的空当学习，估计很难一个月内学会一首简单的曲子，放弃算了。”我一脸可惜地看着宇轩。

此言一出，宇轩脸色大变：“梁老师，我能学会，我不放弃。”

我和高年级乐手相视一笑，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当时心里还真怕他退缩了。

第四计，乘胜追击。商量好练习的时间，宇轩默默地和我走出了高年级乐手家里，我知道他在担心。第二天放学后，他没有再来找我。当我走到乐器室门口的时候，看到他和高年级乐手在一起练习，心里窃喜。

一个月后，他完整地吹奏出一首曲子了。我鼓励他再接再厉，同时将学校同意他参加校乐队的消息告诉了他。喜悦和兴奋之情洋溢在他脸上。

我乘胜追击，建议他和班里的同学多在一起玩，他都答应了。

从此以后，宇轩与校乐队以外的同学的交往也逐渐多了起来，课余时间找我的次数自然少了。就是有时主动找我，他也不再是默默地跟随，而是和我诉说与同学的相处。

学生终将离开学校，走入社会，教师的责任就是引导学生在学校的“小河”中轻快畅游，如此，才能适应将来各种各样复杂的社会环境。

（作者单位：湖北省襄阳市襄州区肖湾中心学校）

责任编辑  陈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