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着鼓的雨（五首）

浩蓝

敲着鼓的雨

有人在指挥。这场雨

敲着鼓，齐步走。落在屋顶

开始便步走，似乎怕砸塌我的房子

这颗慈悲之心，除了雨

雪肯定没有。它一再积累

直到最后一粒雪花压倒我的日子

直到日子封住我的嘴

雨在下。变换着节奏和方向

我亦随之左右。儿女情长

被来回扯，一会儿想念童年

忽而又觉衰老。不管怎样

这场雨陪伴了我一天的生活

指挥雨的，是存于天际的大心情

這心情，我没有，云没有

上帝没有。最大可能，是藏在我童年

一枚小小的鼓里

我想我还年轻

到目前为止，我要说的还是

我的年轻。我还没有与生活和解

我胯下骑着马，心里养着虎

身披星光。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我在挣扎，像一首刚刚咽气的诗

向北风讨命。大口大口地朗诵

一首诗能活多久，在于有多少字

让人爱，也取决于

有多少让人恨的字眼

而我没有私仇。我浪迹江湖

江湖的雨多次光临我的屋顶

和大多数买不起伞的雨中人一样

我是爱着并养活不起诗歌的人

我与幸福之间隔着一场虚构

生日这天，我再次虚构了父母

和他们的那次约会

虚构了一场伴我而来的大雪

那寒冷，我没来到这个世界时

就已感到

我还感到土炕的热

和周围人的焦虑

他们担心，日后的奶水

会不会像冬天的河

被寒风切断

我的成长

会不会像玉米地里的玉米

最终不过是窝头

但我觉得这样的担心

多余。我现在还是玉米地里的玉米

与窝头之间隔着收获

隔着大地的荒凉

就像现在，我与幸福之间

仍隔着一场虚构

你说春天的诗刚刚写好

你写诗时，外面下着雪

你的诗就冷了，化了，白了

当我满头白发站在你的门口

你说春天就在我身后

其实我知道春天还很远

更远的路上，还有更多的雪

春天到来，不像爱情发生那样随意

可我还是相信了你的话

多年以后，我远离家乡

爬上绿皮火车去寻春天

遭遇了一个又一个的你

读了一首又一首你为我写的诗

它们带着我的体温至今活着

我开始读你的信，其中一封

说：“那首春天的诗刚刚写好。”

达子香

不知是谁，迎风抛下种子

便绝尘而去

这片炼狱般的绯红

映照谷底，朝着天堂绽放

相信上帝的人

始终步履轻微，生怕

在朝圣的路上

引发一场花的哗变

达子香，在众叛亲离的寒冬

拒绝温室取暖

春雨到来之前

更不会交出自身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