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的琴弦（组诗）

水子

除夕手记

1

新生的词语去了自己的背面

日历上的日子早教会我，每一分钟

都含有救世的小药方

那时候，我忽略了节日里的雪

那些坏消息总有多汁的茎块

却可以随时提醒我们，像植物一般

去安慰肺叶和生活

2

医院走廊已经不能用安静来形容

一楼发热门诊严密封闭着，我的同事们

昼夜工作在里面，一次性隔离服

替他们保持着从身到心的冷静

那里的三名护士

大年三十，挡在咳嗽不止的人周围

我告诉她们：

我在单位陪着你们，一定注意安全

3

天黑了，几个发热患者还在等待会诊

我的护士们，在患者没有被排除疑似新冠肺

炎之前

不能下班回家。2020年新年这一天

她们只吃了一顿早饭

我微信表扬她们，三个90后

回答我：这是我们的责任

我们必须肩负起来……

4

18点的时候，专家组对武汉回来

有感冒症状的人员逐一会诊

逐一排除患病的可能性

当我通知她们：今天无可疑病例

现在你们可以下班了

我的护士们，在又饥又渴的状态下

完成各项消毒措施，走上节日里空落的长街

而更多的战友还在坚守——

那几个不远不近的背影，恰好构成了

暗夜里的一束极光，以及形容词的不可或缺

我必须写写我们的护士

那么恐怖的一个微生物

肯定还做了更多，我们并不知道的坏事

是的，我必须写写我们的护士了

距离患者最近，接触患者最多。执行医嘱

各项护理，做护理员、做保洁员……

藏有无数病毒的飞沫首先扑向她们

呼吸道、鼻腔黏膜首当其冲

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啊

神经都是一样纤细，一样怕痛

身后，

同样是亲人比针尖更疼的泪目

这些父母的孩子，

这些幼小孩子的年轻母亲

一件件白衣后面伫立的女孩——

那时候

一次性口罩戴两天了

“不！消消毒还要再用一天”

疫情的真假信息如膨胀的牛皮鼓

击鼓之人，他的鼓声在晨雾中将山河唤醒

紧张，焦虑，恐惧，疲惫——

我们的医护人员，是一座山峰比衬着

人心的高度

医院的酒精、含氯消毒片、一次性医用口罩

严格限量使用。导诊台前的护士们

用废弃的X光片制作的面罩，做安全防护

而我，在护理部

也必须支撑住自己四处漏雨的情绪

时而被武汉、被身边同行们的事迹触动得落泪

时常披星戴月下班，将倦怠的身体扔进沙发

为我们正在经历苦难的同胞，深深啜泣

春天的嗅觉

总有人手心朝上

接住一篇报道里掉落的花朵

抑或一句老話中，漫步走来的青草味

河水要逐渐暖起来

要陪伴所有植物发出喜讯

为人类所用，甚至携带几节河道

冲洗掉苦忧，将疫情之后的复杂心情

送还给好天气和北归雁队的嗅觉

心念也要扶着一缕微风，慢慢走向野外

黑土与母性养大彼此的孩子——

漫天雨水无法计数农人存储了一冬的稻种

亦不能阻止神，耕种肥沃的田野和它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