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I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影响研究——基于20国2001—2017年面板数据的比较分析

周文君

(安徽信息工程学院 管理工程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长期以来，依托第二产业发展起来的货物贸易在国际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进入21世纪后，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信息革命的深入推进，服务业尤其是新兴服务业迅猛发展，服务贸易正迅速成为国际经贸合作的新热点。当前，第三产业快速发展，增速已超过第二产业。服务贸易成为世界贸易的重头戏，其出口总额从2001年的15 251.1亿美元上升至2017年的53 511.9亿美元，增速达250.9%。另有数据表明，服务贸易进出口对经济增长均具有正向促进作用，且出口的正效应大于进口。从贸易结构来看，随着全球科技产业化的不断发展，国际服务贸易内容愈加丰富，一些出口技术复杂度高的新兴服务行业，如计算机信息服务与金融保险业等迅速崛起，新兴服务贸易出口额明显超过出口技术水平低的运输和旅游等传统服务贸易。2017年，新兴服务贸易出口额为29 263.5亿美元、旅游与运输服务贸易则为22 409.8亿美元，前者出口额是后两者的1.3倍左右。图1显示2003年后新兴服务在服务贸易中的占比保持在50%以上，且稳中有升。因此，提升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关键在于如何促进新兴服务贸易的发展。

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和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外商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在世界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作用愈显重要，而服务业开放程度的提高，也使得外商在各国直接投资的重点领域逐步转向服务行业。理论与实证研究表明，FDI的流入对一国产业结构及贸易结构的变迁有着重要作用。考虑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口径问题，在UNCTAD数据库中，本文选取2017年服务贸易出口额在全球服务贸易中排名靠前、且在样本区间具有连续统计数据的国家和地区。按照上述标准且考虑经济体间的差异，选取20国作为研究样本，即10个发达国家(包括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新西兰、澳大利亚、日本和韩国)和10个发展中国家(包括中国、印度、巴西、泰国、马来西亚、智利、墨西哥、巴基斯坦、南非和阿根廷)。结果显示，以上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总额在当年全球服务贸易出口总额中所占比重约为50%左右，具有较高的代表性。图2显示了发展中10国与发达10国的服务贸易出口变化趋势，显然，发达国家服务贸易出口规模显著高于发展中国家，然除个别年份外，发展中国家出口增速整体高于发达国家。

图1 世界服务贸易分项出口额及其占比变化趋势

数据来源： UNCTAD(United Nations Conference on Trade and Development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数据库

图2 20国服务贸易出口额变化趋势及增长速度

数据来源：UNCTAD数据库

一、相关研究综述

基于全球价值链的视角，经济发展所依赖的产业，从技术水平较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和技术密集型服务产业转变。学界研究者开始关注服务贸易的出口技术水平问题，即出口质量问题。首先是关于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测算方法，诸多学者采用1984年由Michaely提出、2015年经Hausmann[1]修正的方法进行核算，发现金融、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等新兴部门技术含量明显较高；其次是学者们重点研究了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与经济增长的关系[2-3]。大多数研究结论表明，一方面人文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复杂度对经济增长积极作用明显，即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复杂度越高，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就越大。另一方面，学术界普遍认为，要更好促进服务贸易结构优化及经济发展，应实证分析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具体影响因素。从国际视角来看，研究者以跨国面板数据为样本，实证检验各影响因素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提升的作用。尹忠明和龚静测算了80国出口技术复杂度，指出经济发展水平、货物出口、服务进口等有助于提升各国复杂度，FDI则会降低技术度[4]。邹蓓蕾和邢孝兵利用OECD(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00—2015年的数据，从全样本和服务分项两个方面得出的分析结论与尹忠明和龚静一致，而各影响因素对不同技术含量部门的影响具有显著差异，FDI对服务贸易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相对较小[5]。亦有学者指出，不同因素对不同类型经济体服务贸易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差异。张雨和戴翔以2000—2011年112个经济体为对象测算其服务出口复杂度，构建实证检验模型，发现FDI对发展中国家服务出口复杂度的正面影响是显著的，而对发达国家的影响不显著[6]。李惠娟对中日韩三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进行比较分析发现，中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比日韩低，但提升速度较日韩高，且三国技术水平提升的原动力来源存在差异[7]。因此，从国内视角来说，认识自身服务贸易技术水平的不足，转变发展方式、提高技术含量迫在眉睫。戴翔亦指出,大力发展服务贸易的任务不仅在于量的扩张，更应注重质的提升[8]。众多研究表明，服务业优质FDI的引入与服务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相关度高，实现二者的协调发展，有助于服务出口质量的提升[9-10]。

综上，目前已有研究主要侧重于分析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复杂度测算方法及影响因素，且实证研究往往从整体视角针对各因素与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关系进行深入分析，这些研究为后续理论与实证分析思路提供了很好借鉴。但目前有关南北差异化比较的文献仍较少。本文以世界服务贸易纵深发展为背景，基于20国进入21世纪的统计数据，比较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服务贸易整体与结构发展现状、出口技术复杂度差异及FDI对这两类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差异。探讨作为发展中大国的中国服务贸易发展潜力进一步提升的对策建议。

二、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测度及其变化趋势

万红先、戴翔等曾借鉴Hausmann等学者[1]提出的关于制成品出口技术含量的测度方法，计算了中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含量[2][8]。本文也利用此测度方法，计算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含量。测度方法分2步进行，第1步，计算服务贸易出口分项中某一服务分项的技术含量，公式如下：

式中：TSIk=服务贸易分项k的技术含量指数；Ejk=j国的服务贸易分项k的出口额；Ej=j国的服务贸易出口总额；Yj=j国人均国内生产总值。

第2步，在第1步基础上计算一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含量：

式中：SET=一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含量；Ek=一国服务贸易出口分项k的出口贸易额；E=该国服务贸易出口总额。

将20个国家分成发达10国与发展中10国两个样本，分别计算各服务分项技术含量TSI值，发现前者普遍高于后者，而发展中国家新兴服务部门TSI值增长最为迅速。从各国最终的SET值来看(表1)，发达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比发展中国家高。相较于发展中国家(出口技术含量年平均变化率在3%左右)而言，发达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增长速度较为平缓，仅为1%。另外，自加入WTO以后，中国服务业开放程度进一步提高，服务贸易领域进一步扩大，并且金融、保险、通讯服务、数据处理、技术服务等新兴服务贸易迅速发展，远快于传统项目的服务贸易，因而其服务出口技术水平呈现颇陡峭的“J”型增长趋势。另外，智利、南非、墨西哥、泰国等国SET值也提升迅速。而在经历国际金融危机之后，2009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普遍下降。整体来看，发达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显著高于发展中国家。

资料来源：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数据库计算整理得到

三、实证分析

为定量分析发达与发展中国家外商直接投资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具体影响，接下来将通过建立计量经济模型对其影响程度进行实证检验。

(一)变量说明及描述性统计

以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SET为被解释变量，外商直接投资(FDI)及其他控制变量(人均国内生产总值PGDP、服务贸易进口额S_IMPORT、货物贸易出口额G_EXPORT等)为解释变量。经验表明，建立双对数回归模型可降低数据的剧烈波动性及模型异方差的可能性，同时估计系数可视为弹性，便于分析。外商直接投资通过解决资金缺口、技术外溢等形式，对服务贸易发展及其产业结构调整有重要推动作用。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代表一国经济规模，经济发展水平影响服务贸易的发展，从而影响该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由于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关系紧密，服务贸易进口和货物贸易出口均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提升有影响。

对各变量的描述性分析显示，发达国家的各项指标(均值、中位数)均高于发展中国家，如发达10国的SET值较发展中国家10国的高33 199美元，中位数高33 298.72美元；与此同时，二者标准差所表现的离散程度也存在较大差异，前者SET标准差为1 742.86美元，而后者为957.35美元。为进一步分析各变量的稳健性，接下来将对其进行平稳性检验。

(二)平稳性检验

为避免出现“伪回归”现象，首先对以上指标序列进行单位根检验。其次借助EViews软件，选择LLC(Levin, Lin, Chu)方法，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通过面板单位根检验显示，所有序列均不存在单位根。

(三)外商直接投资与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相关分析

为更好地分析FDI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影响机制，首先对二者平均值进行相关分析，分别以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为对象作散点图(图3)。从图3可见，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拟合曲线斜率均向右上方倾斜，表明FDI与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间存在较强的正相关关系(前者的相关系数为0.97，后者为0.94)。为更准确地判断FDI对不同经济体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影响的差异，将构建面板模型进行深入分析。

图3 发达与发展中国家服务贸易SET值与FDI值关系的散点图(左：发展中国家；右：发达国家)

(四)计量模型设计与分析

根据前文分析，建立如下面板数据计量经济学模型：

LNSETit=αi+β1LNFDIit+β2LNXit+εit

式中：Xit为控制变量，包括PGDP、S_IMPORT、G_EXPORT；αi表示国家i的固定效应；εit表示误差项。

一方面，以FDI作为唯一变量进行分析。利用EViews软件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两个样本分别进行面板数据估计；另一方面，加入控制变量后进行模型分析。利用F检验判断建立回归模型还是个体固定效应模型。两类国家模型回归得到的各残差平方和以及F统计量值如表3所示。

H0：αi=α(混合模型，约束截距项相同)

H1：αi各不相同 (个体固定效应模型，约束截距项不同)

表3 混合模型与固定效应模型检验结果

为进一步确定是随机效应还是固定效应，利用Hausman检验进行检验，结果表明所有模型状态下p=0.0000，均拒绝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系数之间系统差异的原假设，因此建立个体固定效应模型比随机效应模型更具效率。将混合估计与固定效应回归结果分别列出如表4所示。

从回归结果亦发现，变截距固定效应模型中各国截距项存在显著差异，且模型估计的可决系数均要优于混合估计。从模型(2)和(6)看，发展中国家FDI单独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促进作用大于发达国家FDI的促进作用。发达国家模型中，FDI每增加一个百分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将提升0.093 1个百分点；发展中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将提升0.200 1个百分点。对模型(4)和(8)而言，加入控制变量后，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FDI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促进作用都略微下降。模型(4)中，除货物贸易出口系数不显著外，其他控制变量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影响均在不同显著性水平下显著，其中人均GDP每增加1个百分点，发达国家服务贸易SET值提高0.131 5个百分点。而发展中国家模型(8)中LNPGDP前系数则为负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其他变量尤其是货物贸易出口，变量前系数为0.121 3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对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促进作用相比发达国家更大。

表4 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注：括号内为t-统计量，*、**、***分别表示10%、5%、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

据实证结果分析可见，一方面由于近年来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新兴市场国家的崛起，其经济发展增速明显，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亦得到快速发展，同国际合作的领域逐步扩大，经济发展水平和货物贸易规模对服务贸易SET值的提升有明显促进作用。另一方面，外商直接投资与服务贸易质量有较强的相关性，虽然发达国家中的美国仍是吸引外资的领头羊，但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利用外资效率显著提升，新世纪以来外商直接投资对后者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的促进作用略高于发达国家。整体而言，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在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间仍表现迥异，诚然这与南北经济发展水平有直接关系。经济体间经济差距缩小及服务贸易结构越接近，则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之间的差距将越小；发展中国家要更积极有效地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汲取经验，促进服务贸易结构优化升级，提高出口技术含量。

四、对中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提升的建议

纵观前文，国际服务贸易结构悄然变化，新兴服务行业迅速崛起，并快速参与到国际贸易浪潮中，且新兴服务贸易出口规模明显超过传统服务贸易。从出口质量来看，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也在持续提升。与发达国家的对比研究，可为发展中的中国服务贸易发展及质量提升提供重要经验借鉴。虽然中国已接近完成传统意义上的工业化，但国民经济中三次产业的结构比例与世界经济的结构比例仍有距离。对外经济贸易中，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差额与结构亦与世界贸易结构存在明显差距，这两大差距凸显了中国未来大力发展服务业和服务贸易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首先，提高服务行业吸引外资水平与利用效率。2018年《联合国贸发会议全球投资趋势监测报告》显示，美国是唯一吸引外资总量≥2 000亿美元的国家，且前10名中发达国家比中国、巴西、印度在利用外资方面要更具优势。因此，中国应进一步扩大服务贸易的开放领域，鼓励优质外商直接投资进入高技术密集度服务贸易[7]。外商直接投资流入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效益，在借鉴、吸收和消化国外先进服务技术的过程中，进行自主创新，实现国内服务技术的创新与提高，从而形成技术外溢效应。效率与竞争双重优势，有效提升服务贸易出口技术水平，并促进服务贸易更好地出口。

其次，通过货物贸易带动服务贸易的发展。服务贸易竞争激烈，而在GVC背景下产业发展所依赖的应是先进制造业与高级生产性现代服务业等[11]。实证表明货物贸易规模对服务贸易发展具有显著促进作用，而制造业企业通过货物贸易数量扩张寻求发展面临诸多阻碍，因此有必要促进先进制造业与现代生产性服务业的融合与协同发展，促使其走上通过技术扩张获得发展的道路，把握产业链高端环节，促进企业的经营重心从加工制造转向技术创新、产品研发与营销、客户与品牌管理等高附加值领域。提高货物贸易发展水平，尤其是先进制造业类货物贸易，实现制造业服务化与国际化，从而有效带动中国服务贸易出口技术含量更上一层楼，实现货物与服务协同发展。

最后，经济转型发展，优化服务贸易结构。“十三五”规划中指出要“培育出口新优势”“加快转变外贸发展方式，优化贸易结构，发挥出口对增长的促进作用”“扩大服务出口”，不同服务产品具有技术内涵上的差异性，“重量不重质”地发展服务贸易，很可能会使得中国外贸增长方式在还未摆脱目前制成品“粗放型”发展模式的同时，服务贸易本身又出现陷入“比较优势陷阱”的可能性。随着工业4.0与知识经济的发展，部分传统服务业如批发和零售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等存在不可避免的局限性，而《中国制造2025》亦强调制造业与高端服务业需深度融合，前文分析亦表明发展中国家新兴服务部门出口技术含量增速最快。因此，鼓励企业向管理咨询、保险金融等新兴高增长业务拓展。在服务贸易规模与出口技术水平提升的同时，积极推动中国服务贸易结构转型升级，最终促使中国外贸结构及经济增长方式转型升级，实现经济质量与速度同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