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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以来中共记忆史研究综述

2020-06-04潘大礼张金玉

社会科学动态 2020年4期
关键词:改革开放中国共产党

潘大礼 张金玉

摘要: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认真学习和深入研究党史一直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研究中共党史就是要把党的历史讲清楚,客观看待党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和所汲取的历史经验,正确地认识党所走过的道路,才能更好地走好未来之路。改革开放以来学界对于中共记忆史研究主要体现在理论研究、概念史研究以及纪念史研究等三个方面,总结相关学术成果,以期进一步深化中共党史研究。

关键词:改革开放;中国共产党;记忆史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认真学习和深入研究党史一直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早在抗战时期毛泽东就明确指出:“如果不把党的历史搞清楚,不把党在历史上所走的路搞清楚,便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① 2013年春习近平在中央党校建校八十周年庆祝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他要求“各级领导干部还要认真学习党史、国史,知史爱党,知史爱国。”② 学界同仁研究中共党史就是要把党的历史讲清楚,客观看待党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和所汲取的历史经验,正确地认识党所走过的路,才能更好地走好未来之路。本文仅对改革开放以来国内中共记忆史典型成果进行概况,以期有助中共党史研究。由于笔者才疏学浅,难免挂一漏万,敬请读者海涵。

一、中共党史理论研究概览

(一)中共党史研究方法论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胡乔木《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的出版发行,很长时间内中共党史进入了以论带史的阶段,具有明显的政治宣传色彩。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建党60、70、80、90周年纪念形成的党史热潮,中共党史研究进入了新时期,逐步“崇尚實事求是,走向学术化”成为一种发展的大趋势。③ 此后,中共党史研究进展迅速,不仅确定了学科性质和研究内容,也拓展了许多新的研究领域,同时一些原有的学术禁区被不断打破,涌现了许多高质量学术精品。

总的看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共党史研究还处在摸索阶段。胡绳在1989年4月27日全国中共党史研究会工作会议上,从中国革命史教学、新民主主义革命经验的总结、建国后的中国历史的研究等三个方面论述了党史研究与思想政治工作的关系,指出“党史研究应是科学的研究,不是简单化的宣传,但科学性与宣传教育并不矛盾。”④ 可见党史研究对于思想政治工作具有重要作用。邢贲思认为要首先解决认识上的问题,提高对党史学科性质及其意义的认识,同时指出学习、研究中共党史的方法即“史论结合”,“只要广大的党史工作者认真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同时又不断增长自己的党史知识,悉心研究,努力创新,就一定能把我们的党史教学、研究工作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⑤ 沙健孙指出要进一步加强地方党史部门的工作以及抓好党史工作队伍的建设。⑥ 李君如认为深化党史研究要与宣传工作相结合,做到解放思想,更新观念,以“资政育人”为目标,要坚持中国史学的优良传统,借鉴国外史学治史方法,在党史研究中增加知识和理论的含量。⑦

新世纪以来,中共党史研究进一步走向深化,在不断深挖史料和借鉴新的理论方法之外,伴随着互联网信息化的力量,使得相关学术成果呈爆炸式增长。然而,中共党史存在低水平、重复式的研究现象也较为普遍,如何进一步创新中共党史研究,成为一些学者思考的方向。张静如认为中共党史研究贵在创新,“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是一部创新的历史”,须在研究理论和方法、研究角度、研究领域、研究手段以及人才培养等方面下功夫。⑧ 张静如在较早的另一篇论文中详细指出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希望“有助于党史研究工作者考虑如何以中国近现代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的问题。”⑨ 田居俭等学人观点类似,认为以社会史为基础能够更快推动党史研究。⑩ 李里峰从新材料、新解读、新感觉、新方法、新视野几个方面,详细论述了党史与革命史研究的新旧转变。{11} 杨凤城认为中共党史研究的视野一定要开阔,这不仅是指对中共党史本身要有一个宏观的把握,更重要的是,要把中共党史放在中国历史特别是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宏观框架内、放在世界现代化的总体进程中进行审视。只有跳出来,中共党史研究才能对一些重要的问题有更深刻、更全面的认识。{12}

(二)中共记忆史理论与方法

改革开放以来,具备多学科交叉特征的西方史学理论日益传入我国并落地生根,主张“记忆”与历史研究融合即所谓“记忆的转向”的新文化史成为近20年来学界关注的热点之一。彭刚认为:“在史学转型的这一当口,历史记忆仿佛在突然间绽放出从前所没有过的光彩,而受到史学实践和史学理论的广泛关注,有人甚至于以‘记忆的转向(turn to memory)来表征这一现象。”{13} 在此理论影响之下,史学研究不仅枝繁叶茂,而且越来越茁壮成长。{14}

近年来中共党史研究深受新文化史的影响,有关历史记忆研究的学术成果逐步增多。郭若平认为新史料的挖掘与发现往往可遇不可求,研究方法的转借与参照至关重要,而新文化史则是促进党史研究学术进步的途径,“对于当代国际史学界极受关注的‘新文化史研究,党史研究完全可以投石问路,从中寻求适合自身学术特性的研究路径。从文化视角观察党史问题,既可以拓展党史研究的分析领域,也可以完善党史研究的知识结构。”{15} 尤其将记忆史与中共党史相结合而形成的“中共记忆史”,已成为党史研究的一个新趋向,日益成为党史选题的“富矿区”。党史研究须过选题关,正如周良书所言“选题问题”是中共党史研究首要考虑的内容,在研究进程中“研究者还需遵守一定的规则,掌握必要的方法,正确处理具体问题与抽象问题、宏观问题与微观问题、静态研究与动态观察、老旧题目与新兴话题等关系。除此之外,研究者也要关注选题过程中一些重要的细节问题。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进入研究的境界。”{16}

中共记忆史理论研究已引起一些学者的注意,郭辉和罗福惠倡议道:“记忆史在中国有了20余年的传衍,但于中共党史研究尚处于萌芽阶段,有着广泛的研究和应用空间”,他们首次就“中共记忆史”的学术背景、问题意识、研究方法与意义、未来展望等做了深入考察,“希翼从记忆史的视角思考中国共产党发展的历史,从一个新角度改善和推进中共党史研究。”{17} 凌承纬则考察了中共纪念史研究的新视野,主张将记忆史与中共纪念史相结合,根据研究对象和记忆史研究的特点,可以将记忆史研究理论和方法转借并运用于中共纪念史研究的学术实践中,以增强中共纪念史研究的学理含量。记忆史研究与历史想象、社会建构、国家权力和身份认同等问题都具有相关性。因此,记忆史视角的介入,将改变中共纪念活动史的具体过程再叙述和再建构的研究理路,发掘隐藏在纪念活动表层下政治记忆的功能和意义。{18}

二、中共概念史研究

受德国概念史的影响,近年来一些学者尝试用概念史的理论与方法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并取得了一些成绩。一种新观念的生成实质是社会大众对某种社会现象集体记忆的建构,中共概念史的研究对象即是如此,应属于中共记忆史的范畴。郭若平认为:“任何一门严格意义上的学科,都有自身的概念史,中共党史学科也不例外。”{19} 杨东也认为:“人们正是通过这种记忆的持续,才使得某一概念获得了经久不息的生命力。”{20} 概念史的引入能促使中共党史研究理论和方法的更新,能够提高党史学科的研究水平。

对于概念史宏观理论层面的探讨是学者们关注的焦点,李里峰指出:概念史“逐渐形成了东亚近代知识考古、数据库研究方法、历史文化语义学、中国近代新名词研究、近代知识与制度体系转型研究等不同的研究路径。”{21} 李里峰在另一篇文章中认为:“从概念史视角观之,中共党史、中国革命史领域虽已积累了大量研究成果,但与之相关的基本概念还远未得到系统而深入的梳理,致使许多学者还在似是而非地使用各种概念,相关学术讨论往往也因概念含混不清而难以深入。”{22} 陈红娟认为:“概念史探讨的是那些在中共历史上发挥着‘基本作用且具有社会进程指示器、推动器功能的‘概念。当然,这些概念应具有回溯性和前瞻性,否则恐难以从‘史的角度加以开掘。”{23} 中共党史领域引入概念史的理论与方法,将打破以往以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甚至历史時期作为研究对象的旧范式,以“单元概念”为支点,实现新的整合与贯通。对将概念史引入中共党史领域可能存在的问题应予以思考。凌承纬对2017年以前学界有关中共概念史研究作了较为详细考察{24},本文不再赘述,以下主要以凌文没有关注到的“新革命史”概念进行总结。

革命史是中共党史研究的常青树,李金铮系统探讨了中共革命史研究方法的反思与突破,较早提出“新革命史”的概念,“以往的研究模式和一些认识,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中共革命的复杂性、艰巨性。要想实现中共党史或革命史研究的真正突破,必须寻求研究思维的转换和研究视角的创新。比较而言,中共革命与中国乡村相互连接、国家政权与民间社会双重互动的视角是研究的切入点和突破点之一。”{25} 他指出新革命史不是一个新领域,其研究对象与传统革命史几乎无异,只是尝试使用新的理念和方法重新审视中共革命史,以揭示中共革命的艰难、曲折与复杂性,进而提出一套符合革命史实际的概念和理论。{26} 随后“新革命史”引起许多学者们的关注。应星认为近年来关于中国共产主义革命的历史研究取得了较大进展,但仍然存在着诸如宏观政治史和微观社会史研究的分割、革命历史之连续性的断裂、成败意识背后的目的论以及求真与求解之关系等问题。而从新革命史的学术视角来审看中共革命史的“问题意识”,则有助于进一步推动这些问题的解决。{27} 董丽敏认为20世纪中国所经历的三场革命——共和革命、国民革命、阶级革命,被“新革命史”的研究理念大而化之地归入“中国革命”的大传统中,但研究者理应看到不同革命的历史针对性各异,背后的政治理念也不一样,所提供的未来想象更具有巨大差异。在此语境下,“新革命史”的研究范式可能存在着内容上的“撑大”问题和时段上的“拉长”问题,这样的简单加法或替代性方案,到底是打开了还是重新封闭了对中共革命的认识,如何来保证新的方法的叠加或更替所应指向的理论生产性,尚需进一步讨论。{28} 唐小兵在“新革命史”的语境下,着重就思想文化史与社会文化史的学术路径及其在党史研究中的运用作出若干辨析和思考,将思想文化史与社会文化史引入中共党史研究领域,对于推动党史研究的“去熟悉化”和“再问题化”,进而让一些具有重大学术价值而此前被轻忽甚至遮蔽的学术议题浮现出来,具有明显的学术意义。{29}

不过也有学者对“新革命史”理论提出异议,陈红民以李金铮相关论文为基础对“新革命史”的学术领域与创新进行了反思,但是他不否定“新革命史”的作用,只是希望“新革命史”进一步完善,认为“‘新革命史概念的提出,对于深化与丰富革命史的研究,在理论上是有积极探索意义的,且在实践中取得了一些成果,值得肯定。我提出以上问题的主旨,并非要否定‘新革命史,恰恰相反,而是希望使‘新革命史这一学术概念更完善更科学。”{30} 李金铮对此给予回应:“‘新革命史的提出不是轻率的时段划分,而是针对传统革命史观所存在的诸多不足而提出的,如前所述已经到了不‘新不足以继续前行的地步。”他还认为:“如果没有‘新革命史的概念,革命史研究当然也会如陈文所言,能有创新和发展。然而,创新和发展的速度与深度往往是不一样的,与是否提出了新理念、新方法、新概念有密切关系。”{31}

除上述之外,学界有关中共概念史研究的代表性成果,主要有胡国胜的系列论著,其重点考察了中共政治符合的内涵与意义,涉及“共和国”概念、“列宁符号”、“苏维埃”、毛泽东形象等众多内容。{32} 陈红娟考察了中共革命话语体系中的“阶级”概念,该概念经历了从服务于国民革命话语体系到成为中共革命话语体系核心的转变,其政治功能亦实现了从“阶级联合”到“塑造敌我”的变迁。{33} 周良书考察了“新中国”观念的生成和国家形象的初步建构,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新中国”由观念而成为现实。{34} 这些成果进一步丰富了党史研究。

三、中共纪念史研究

纪念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文化活动,是传承历史记忆的重要方式,通过纪念活动的操演进而实现某种社会诉求或唤起某些记忆,“一个民族,正是通过各种纪念活动,记住了他们需要共同记住的东西,形成并不断强化、传承着他们共同的价值观念。”{35} 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近100年的历史上,举行过各种各样的纪念活动,“既是尊重历史、总结历史经验的需要,也是进行政治动员、表达政治主张、实现社会整合、协调国际关系的需要。”{36} 中共纪念史是新文化史理论与中共党史结合的产物,是以记忆为核心的研究范式。因此,对中共纪念史相关学术成果进行总结,也是中共记忆史研究的应有之义。{37}

(一)中共纪念史宏观研究

目前对中共纪念史进行宏观研究最有代表性的成果应属陈金龙的《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史》,该书“是一部通过中共纪念活动的拾遗、挖掘、梳理、总结来呈现中共历史面相的力作。该成果既是中共纪念史学研究的奠基之作,又是中共专门史研究的重要开辟; 既是中共新文化史研究的有益探索,又是中共记忆史研究的重要起点。”{38} 此外童小彪著有《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39},该书“系统阐释了民主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的发展特征、主要形式、重要内容和基本功能,在此基础上,从理论源泉、文化传承和实践经验三个方面,揭示出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价值。”{40}

具体而言,葛曲等人考察了延安时期中共纪念活动中的阅兵仪式、哀悼仪式、展览仪式、生产竞赛仪式和戏剧表演仪式等五种典型仪式,分析纪念仪式的动员逻辑——创造仪式的象征符号,借助纪念仪式对象征符号进行重复操演,以强化中共政治表达的主导性,赢得话语权,从而在民众心理和认知上重构国家和民族的集体记忆。{41}

刘兴旺以习近平纪念讲话为中心考察了中共政治话语表达,认为中共历来重视借助纪念讲话来表达历史观、塑造国家形象。对习近平纪念讲话的即时性与共时性的研究,可揭示其据以表达当代中国政治的必要性、可能性和科学性。{42} 胡国胜认为建国60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开展的纪念活动反映了中共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轨迹。{43}

李军全以党报为载体分析了抗战时期中共对“三民主义”纪念的话语,中共借助三民主义的政治影响力,成功地将自身思想信仰体系与其联结了起来,实现了由真三民主义者到三民主义捍卫者的话语转变,这为中共塑造中国革命事业继承者的政治形象,获取更多的政治认同创造了有利条件。{44}童小彪以党报党刊为中心考察了民主革命时期中共纪念活动的发展特征,该时期中共纪念活动走出知识分子群体,与工农大众相结合;经群众运动的洗礼,逐步走向制度化;最终与中国民族民主革命协调一致、融为一体。{45} 赵付科也同样认为纪念活动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供了强大动力,奠定了文本基础,做好了组织准备,夯实了群众基础,指明了推进方向,有力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46}

吴祖鲲等人以民族凝聚力的视野考察了中共纪念活动的功能,中国共产党通过把握和增强纪念活动的政治性、思想性、仪式性、群众性,实现对民族凝聚力的有效提升,从而強化其领导地位。{47} 周家彬等人认为革命纪念活动永远与革命精神史紧密相连,二者统一于中国革命实践、中国共产党自身建设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中,促进革命精神传播发展,提升革命实践的影响力和党的凝聚力。{48}

(二)重要人物纪念研究

学界有关中共重要人物纪念研究成果较少,目力所及仅有代红凯有关毛泽东与五四运动纪念的考察,认为毛泽东身经五四运动大潮洗礼,立足于革命实践的任务需要,逐渐构筑了一套成熟的、系统的、完整的解释五四运动的话语体系,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国共产党纪念、阐释、研究五四运动的整体框架,使五四运动纪念彰显出比较独特的价值功能。{49} 陈金龙论述了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通过谋划纪念方案、起草纪念宣言、出席纪念大会、发表纪念文章和纪念题词等方式,表达对抗战的纪念。毛泽东主导或参与抗战纪念,奠定了中共抗战纪念的基础,提升了中共抗战话语的影响力,对于凝聚各方力量赢得抗战胜利产生了积极影响。{50} 陈金龙还考察了毛泽东对红军长征历史记忆的建构,毛泽东建构长征历史记忆的实践,为长征历史传承保留了珍贵史料,奠定了长征评价的基调,塑造了红军和中国共产党的形象,为提炼长征精神提供了历史原形。{51} 此外,陈金龙分析了中共早期青年领袖恽代英与纪念活动的关系。{52} 金文斌考察了民主革命时期中共纪念革命先烈的活动,中国共产党借助纪念活动,深切怀念革命先烈的光辉事迹,深刻揭露军阀、反动派的罪恶本质,顽强抗击帝国主义侵略者的罪恶行径,更重要的是继承革命先烈的遗愿,彰显时代价值,增强开拓前进的勇气和动力。{53}

(三)重要事件纪念研究

在抗战纪念活动方面,陈金龙认为抗日战争时期,中共为凝聚全民族力量、协调各党派关系、赢得国际社会对中国抗战的支持,借助纪念活动进行了广泛的抗战动员,对于塑造中共形象、提升中共抗战动员影响力、整合各方力量赢得抗战胜利发挥了积极作用。{54} 陈金龙还考察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纪念对于保存历史记忆、实施政治动员、塑造国家形象、协调党派关系、维护世界和平发挥了独特作用,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的社会功能。{55}

在南昌起义纪念方面,曹春荣考察了瑞金时期中共对南昌起义的纪念,中央苏区连续两年的大规模“八一”节纪念活动,收到了褒扬先烈、弘扬传统、鼓舞军心、振奋群众的预期效果。所有这些,都在党史、军史上产生了深远影响。{56}

李良明等人分析了“二七”纪念,早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剖析了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镇压京汉劳工运动的原因,充分肯定了“二七”在中国革命运动史上的价值,总结了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的经验教训,并号召继承“二七”先烈的革命精神。这对推动当时工人运动和革命运动的发展具有重大的促进作用。{57}

中共十分重视对辛亥革命的纪念,朱斌认为在不同历史时期,中共通过纪念辛亥革命,打造和形成某种纪念话语,表达与更张其社会、政治、思想的纪念诉求,进而唤起了人们的历史记忆,激发了人们的情感,有效传承了辛亥革命精神,基本达到其纪念目的。{58} 王建伟认为中国共产党对辛亥革命的纪念具有极其强烈的现实关怀,是不同时期中国政治生活的现实投影。同时,中国共产党善于利用了这一“历史记忆”,有效地起到了延续国脉,传承民族精神的作用。{59}

熊斌等人认为中共领导的国耻纪念活动既有助于激发国人救国雪耻的热情,又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自身的政治形象; 虽然主题一致,但其内涵却随时变化。由于国民党控制着国耻纪念活动的主导权,且中共战略向农村转移,而农民国耻意识淡薄,加与其他纪念日政治功能重叠,中共国耻纪念的影响相对有限。{60}

(四)重要节日纪念研究

在新中国国庆纪念日方面,陈金龙认为每逢国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通过举行庆祝大会与集会、组织阅兵与群众游行、发表纪念文章与社论、出版纪念特刊或专刊、举办展览等形式,开展系列纪念活动。借助国庆纪念,塑造了國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社会形象,增进了国家认同。{61}陈金龙还考察了国庆纪念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指出新中国成立以来,善于借助国庆纪念强化国家、民族、政党认同,实施革命、建设、改革的政治动员,涵养社会主义、爱国主义、集体主义、人民主体价值观,砥砺独立自主与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与勤俭节约、自信自强的精神气质。{62} 梁少春从空间的角度考察了国庆纪念,认为从空间维度来说,国庆纪念空间不仅为纪念活动提供场域,更是人民、国家、民族面对新中国成立的艰苦历程的历史记忆与政治象征。{63}

魏建克对中共“七一”建党纪念研究用功最深,其代表作《文本话语与历史记忆:1921—1951年中国共产党的“七一”纪念》一书把中国共产党诞辰纪念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七一”纪念日的确立,“七一”纪念与建国叙事、毛泽东及毛泽东思想等方面,深入研究了中共“七一”纪念活动的历史脉络,呈现出建党纪念的社会功能、宣传功能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等内容。{64} 陈金龙指出民主革命时期中共借助建党纪念活动,回顾党的历史,总结党的经验,加强党的建设,表达党的主张,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使建党纪念活动的社会功能得到了充分显现。{65} 傅玉能等人考察了新中国以来的建党纪念,党的“七一”纪念活动不仅局限于一般例行的欢庆,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纪念活动,树立党的光辉形象,加强党的组织文化建设,加快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66} 陈金龙研究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建党纪念的社会功能,中国共产党建党纪念在总结党的历史、推进党的建设、实施政治动员、协调党际关系与国家关系、促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其社会功能得到了充分释放和显现。{67} 吴志军以“文本纪念”为中心考察了1951年建党纪念日,可以让我们从一个新的角度和新的层次检视1950年中国社会运作的实际图景和发展趋势。{68}

裴恒涛分析了长征前后中共“八一”精神建构的历史记忆,中共通过召开纪念大会,颁布并宣读红军誓词,举行盛大阅兵式,表彰英雄,加强舆论宣传,举行游行示威,开展拥军优属等“八一”系列纪念活动,作为一种历史记忆,对于继承红军优良传统,凝练“八一”精神具有重要意义。{69}魏建克考察了中央苏区1933年“八一”纪念活动,这次纪念活动既实现了既定的政治动员目标,又透露出一种建构革命军队集体记忆的指向,由此奠定中共此后纪念活动的基本模式。{70}

除了上述重要节日纪念之外,学者们还关注到“五一”“五四”等重要纪念日。例如陈金龙分析了不同历史时期中共“五一”纪念的社会功能。{71}陈金龙指出借助五四纪念的表达与动员功能,中国共产党阐明了中国革命的发展阶段,诠释了中国革命的对象、力量和前景,说明了中国革命的精神支撑。{72} 周游考察了抗战时期中共对“五四”的纪念,认为五四运动直接影响了中共的诞生和发展,因此中共对“五四”的纪念诠解极具意义和研究价值,“五四”具有丰富的意义和多元的面相,中共在抗战时期也借“五四”纪念之机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73} 童小彪认为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十分重视“三八”纪念,“三八”纪念是推动妇女运动的重要杠杆。{74} 魏建克具体讨论了延安时期陕甘宁边区的妇女节纪念,认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三八”妇女节纪念活动同妇女运动有效结合,实现了模式、内容上的创新,使纪念功效达到最大化。边区“三八”妇女节纪念不仅成为边区妇女解放的加速器,而且成为推进妇女建设边区的一面旗帜。{75}李军全研究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共儿童节纪念活动,认为迫于政治斗争形势,中共借助儿童节动员儿童,通过阐释纪念话语重新塑造儿童的社会形象,同时利用纪念大会、政治测验和儿童游戏等纪念活动传播政治理念,激发儿童对其政策的热情和支持。显然,对于中共而言,儿童节的政治意义更多的在于政治教育与儿童动员的有效衔接。{76}

中共纪念史研究开辟了中共党史研究的新维度,拓展了中共党史研究的内涵,虽取得了初步的成绩,但问题也不少。凌承纬详细总结了目前中共纪念史存在的问题以及以后努力的方向,他认为中共纪念史既有的研究路径所存在的重视实证研究而缺乏理论建构的问题日益凸显:一是当前中共纪念史研究在具体的学术实践中,多着力于对单个纪念活动本身的研究;二是中共纪念史研究对象、研究视角的微观化,还缺乏恰当的研究方法可匹配,相当部分的中共纪念史研究,还仅停留于利用相关史料进行简单事实叙述的实证研究;三是意义诠释路径的单一性。作者提出中共纪念史研究要走出研究困境,实现学术突围必须重视理论的建构和方法的更新:一是以文化记忆理论来分析中共纪念活动的历史文本;二是以记忆媒介为空间的研究,是中共纪念史研究的新主题;三是合理地运用口述史的记忆史料来进行中共纪念史研究。只有如此,才能打开中共纪念史研究的多重记忆窗口,不断创造中共党史研究新的学术增长点。{77}

2021年时值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进一步加强中共党史研究尤为重要。2010年7月21日习近平在全国党史工作会议上指出:“深入研究党的历史,认真学习党的历史,全面宣传党的历史,充分发挥党的历史以史鉴今、资政育人的作用,是党和国家工作大局中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78} 如何更好地研究中共记忆史,不断推动党史研究走向深入,已经成为众多党史工作者的学术追求。毛泽东指出:“我们研究党史,必须全面看,这样研究党史,才是科学的。我们研究党史必须是科学的,不是主观主义。”{79} 这告诉我们,坚持整体史观和科学主义立场,是党史研究必须坚守的科研态度。杨奎松认为,中共党史论著具有真正的学术水准,首先“是有新意”,其次具备两方面的素养,“一是史家的功力,一是史家的眼光”。{80} 在具备新意的前提下,兼有学术研究的功力和眼光何其重要。由上可知,改革开放以来虽然中共记忆史研究的理论、方法、视角、领域多种多样,但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是把党的历史讲清楚,中共党史研究才会走向深入,富有理论深度和内容厚度的优秀学术成果才会越来越多。

注释:

①{79} 《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99、406页。

②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05页。

③{80} 杨奎松:《50年来的中共党史研究》,《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5期。

④ 胡绳:《党史研究和思想政治工作》,《中共党史研究》1989年第5期。

⑤ 邢贲思:《对中共党史研究的几点意见》,《中共党史研究》1992年第1期。

⑥ 沙健孙:《进一步加强党史工作》,《中共党史研究》1990年第1期。

⑦ 李君如:《关于加强新世纪党史工作的若干思考》,《中共党史研究》2000年第2期。

⑧ 张静如、张勇:《创新与中共党史研究》,《党史研究与教学》1999年第3期。

⑨ 张静如:《以社会史为基础深化党史研究》,《历史研究》1991年第1期。

⑩ 田居俭:《党史研究者要关注社会史研究》,《北京党史研究》1997年第2期。

{11} 李里峰:《党史和革命史研究的旧与新》,《中共党史研究》2018年第11期。

{12} 楊凤城:《关于中共党史研究的规范与方法》,《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1年第3期。

{13} 彭刚:《历史记忆与历史书写——史学理论视野下的“记忆的转向”》,《史学史研究》2014年第2期。

{14} 参见郭辉:《中国记忆史研究的兴起与路径分析》,《史学理论研究》2012年第3期;郭辉:《中国历史记忆研究的回顾与思考》,《兰州学刊》2017年第1期。

{15} 郭若平:《投石问路:中共党史研究与新文化史的邂逅》,《中共党史研究》2014年第12期。

{16} 周良书:《论中共党史研究中的选题问题》,《党史研究与教学》2018年第2期。

{17} 郭辉、罗福惠:《“中共记忆史”研究的提出及构想》,《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4期。

{18}{77} 凌承纬:《记忆与历史:中共纪念史研究的新视野》,《党史研究与教学》2018年第6期。

{19} 郭若平:《概念史与中共党史研究的新视野》,《中共党史研究》2013年第5期。

{20} 杨东:《概念史在中共党史研究中的实例分析》,《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11期。

{21} 李里峰:《概念史研究在中国:回顾与展望》,《福建论坛》2012年第5期。

{22} 李里峰:《中共党史研究的概念谱系刍议》,《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11期。

{23} 陈红娟:《中共党史领域概念史的研究对象与方法思考》,《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11期。

{24} 凌承纬:《中共概念史研究学术历程的回顾与反思》,《中共党史研究》2017年第11期。

{25} 李金铮:《向“新革命史”转型:中共革命史》,《中共党史研究》2010年第1期。

{26} 李金铮:《再议“新革命史”的理念与方法》,《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11期。

{27} 应星:《新革命史:问题与方法》,《妇女研究论丛》2017年第9期。

{28} 董丽敏:《对“新革命史”研究理念的重新认识》,《开放时代》2018年第1期。

{29} 唐小兵:《“新革命史”语境下思想文化史与社会文化史的学术路径》,《中共党史研究》2018年第11期。

{30} 陈红民:《“新革命史”学术概念的省思:何为新,为何新,如何新?》,《苏区研究》2018年第5期。

{31} 李金铮:《关于“新革命史”概念的再辨析——对〈“新革命史”学术概念的省思〉一文的回应》,《中共党史研究》2019年第4期。

{32} 参见胡国胜:《革命与象征——中国共产党政治符号研究(1921—1949)》,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

{33} 陈红娟:《中国革命话语体系中的“阶级”概念的演变、理解与塑造(1921—1937)》,《中共党史研究》2018年第4期。

{34} 周良书:《“新中国”观念的生成和国家形象的初步建构》,《北京师范大学学报》2016年第4期。

{35} 孙业礼:《“纪念”是篇大文章》,《党的文献》2012年第1期。

{36} 陈金龙:《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2页。

{37} 魏建克:《21世纪以来中共纪念史研究:一个文献综述》,《重庆社会科学》2011年第10期。

{38} 胡国胜:《仪式、记忆与象征:中共党史研究的新视角——评陈金龙新著〈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史〉》,《党史研究与教学》2018年第3期。

{39} 参见童小彪:《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

{40} 周昌辉:《纪念活动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价值——评〈中国共产党纪念活动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教育学刊》2017年第6期。

{41} 葛曲、秦燕:《纪念仪式的动员逻辑——以延安时期中共纪念活动为个案的考察》,《河南大学学报》2018年第5期。

{42} 刘兴旺:《纪念与中共政治话语表达——以习近平纪念讲话为中心的考察》,《党史研究与教学》2016年第6期。

{43} 胡国胜:《建国60年来中共领导开展纪念活动的基本经验》,《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5期。

{44} 李军全:《抗战时期中共对“三民主义”的言说——基于党报纪念文本的分析》,《许昌学院学报》2015年第4期。

{45} 童小彪:《论民主革命时期中共纪念活动的发展特征——以党报党刊为中心的历史考察》,《中共党史研究》2010年第7期。

{46} 赵付科:《中共纪念活动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齐鲁学刊》2008年第5期。

{47} 吴祖鲲、管玄同:《民族凝聚力视野下中共纪念活动的功能研究》,《理论探讨》2016年第3期。

{48} 周家彬、吴祖鲲:《中共革命纪念活动与革命精神史关系初探》,《贵州师范大学学报》2015年第6期。

{49} 代红凯:《毛泽东与五四运动纪念的功能表达》,《毛泽东研究》2019年第3期。

{50} 陈金龙:《毛泽东与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共抗战纪念》,《中国高校社会科学》2015年第4期。

{51} 陈金龙:《毛泽东与红军长征历史记忆的建构》,《毛泽东研究》2016年第3期。

{52} 陈金龙:《恽代英与纪念活动的社會功能表达》,《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15年第6期。

{53} 金文斌:《民主革命时期中共纪念革命先烈活动述略》,《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7年第5期。

{54} 陈金龙:《纪念活动与中共抗战动员》,《广东社会科学》2015年第5期。

{55} 陈金龙:《论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纪念的社会功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2015年第1期。

{56} 曹春荣:《瑞金时期中共对南昌起义的定位与纪念》,《苏区研究》2017年第4期。

{57} 李良明、黄飞:《中共早期领导人与大革命失败前的“二七”纪念》,《中共党史研究》2013年第11期。

{58} 朱斌:《论中共纪念辛亥革命话语之嬗变》,《党史研究与教学》2011年第5期。

{59} 王建伟:《中共创建初期对辛亥革命的纪念与阐释(1921—1927)》,《党史研究与教学》2011年第5期。

{60} 熊斌、周勇:《民主革命时期中共国耻纪念论述》,《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11期。

{61} 陈金龙:《试论国庆纪念的社会功能——以新中国国庆纪念为中心的考察》,《马克思主义研究》2009年第10期。

{62} 陈金龙、吴昊天:《新中国70年国庆纪念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教学与研究》2019年第10期。

{63} 梁少春:《空间与象征:中国共产党国庆纪念研究的新维度》,《党史研究与教学》2019年第4期。

{64} 参见魏建克:《文本话语与历史记忆:1921—1951年中国共产党的“七一”纪念》,人民出版社2012年。

{65} 陈金龙:《论民主革命时期的中共建党纪念活动》,《中共党史研究》2011年第4期。

{66} 傅玉能、胡国胜:《建国以来中国共产党“七一”纪念的规模、方式与效果》,《理论与改革》2008年第3期。

{67} 陈金龙:《论中国共产党建党纪念的社会功能——以新中国“七一”纪念活动为中心的考察》,《教学与研究》2011年第5期。

{68} 吴志军:《一九五一年:建党30周年“文本纪念”活动的历史回顾与反思——以对中共党史的宣传为叙述中心》,《党史研究与教学》2008年第3期。

{69} 裴恒涛:《长征前后中共“八一”精神建构的历史记忆》,《东南学术》2017年第3期。

{70} 魏建克:《中央苏区“八一”纪念初探》,《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

{71} 陈金龙:《论中共“五一”纪念的社会功能》,《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2016年第1期。

{72} 陈金龙:《五四纪念与中国共产党革命话语的建构》,《湖北大学学报》2019年第2期。

{73} 周游:《抗战时期中共对“五四”的纪念》,《中国文化研究》2019年第2期。

{74} 童小彪:《“三八”纪念与延安时期的妇女运动》,《妇女研究论丛》2008年第1期。

{75} 魏建克:《论延安时期陕甘宁边区“三八”妇女节纪念及其历史价值》,《妇女研究论丛》2010年第2期。

{76} 李军全:《节日与教育:中共儿童节纪念述论(1937—1949)》,《福建论坛》2016年第1期。

{78} 习近平:《在全国党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0年7月22日。

作者简介:潘大礼,三峡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湖北宜昌,443002;张金玉,三峡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宜昌,443002。

(责任编辑  刘晓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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