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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亭高渠:散落在民间的人文华彩

2020-06-03岳定海

经营管理者 2020年5期

岳定海

盐亭高渠镇人文荟萃。这片蜿蜒起伏的红土丘陵里,深藏着让后来者感动的故事,萦绕在那些难忘的乡风乡情的记忆里,为老两河争了光,添了彩,至今让人口口相传。

盐亭历史悠久,《汉潺亭考》载:“自西水县以东,南迄东关,凡水之入涪者,悉为蜀地,亦即潺亭之域。”据《盐亭县志》,古之盐亭县境东临今西充县城,南至蓬溪县    水,西邻三台县涪江,北至南部县西河,殆方百余公里。后境域虽常有变,但均纳有今三台、蓬溪、西充、南部及射洪等县部分地区。

盐亭高渠镇人文荟萃。其所属原两河、毛公等地有唐代著名的韬略家赵蕤,有清代才俊、诗人陈书,近代则有同盟会英烈谢兆兰等。这片蜿蜒起伏的红土丘陵里,深藏着让后来者感动的故事,萦绕在那些难忘的乡风乡情的记忆里,为老两河争了光,添了彩,至今让人口口相传。

唐代韬略家赵蕤

高渠(原两河)于我而言有一股魔力,好像越走近,心就“嗵嗵”地跳得越厉害,那是我曾于1971年10月13日上山下乡插队两河,当过近七年知青的缘故。两河当年曾管辖过巨龙、共和、毛公、章邦、双河、垢溪、两河共七个公社,这片蜿蜒起伏的红土丘陵,深藏着让后来者感动的故事,这些故事为老两河争了光,添了彩,至今让人口口相传,萦绕在那些难忘的乡风乡情的记忆里。

第一个出场的人在历史的烟雨里始终不肯露面,至多留个侧影。这反而激发出我的好奇心,刨根究底二十余年,从毛边的史籍里,从白虎村的踏访中,从乡人的口碑里,从学者的交谈中……这个叫赵蕤的两河人,从模糊的山岩洞走出,风霜遮蔽的眉眼下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轻声说“欢迎乡弟”。我几步奔去,摇着赵蕤几近干枯的手掌,噙泪说道:“先生辛苦。”赵蕤呵呵一乐:“辛苦什么呀?奇鸟伴我,青莲场后生李生也来此住上过一年,闹热得很哦。”我摇了下头,幻境悠悠而去,方知此为一梦。其时,我为考察赵蕤曾于两河隐居,下决心花了两年时间行走在盐亭、三台几处洞穴与山麓。

首先是盐亭。得知赵蕤这个名字是1983年。那些年,我几度在周末徒步在县城高山庙一带拨草查寻蛛丝马迹:从林业局房子过去有一道茅草疯长的大坪地,里面躲着野兔和斑鸠,岩边斜长着几株弯柏树,间杂着一株笔直的白杨、一棵年青的桃树,还有一株绿叶迷离的青杠树。我使劲用树枝挑开野草,隐约可见一道泥土与藤蔓缠绕的坪地。这就是记载于盐亭县志并代代传布的“仰天窝”,它是李白来盐亭跟随老师赵蕤学经习剑之地,就在这里,两师徒练累了,仰天倒卧而歇,黄豆雀环行而舞。

“仰天窝”下一道坎再绕过一段山路便是盐亭中学,学校山脚下一洼映着蓝天白云的泉水坑,此坑经年不干,活水涌动,穿过校园汇入云溪河而去。史载此坑叫“濯笔溪”,说的是赵蕤、李白练剑困乏后于山间展纸习字,笔走龙蛇,神出鬼没,皆为神笔。笔头涩了枯了,两人便结伴而行至此,淘笔清洗,故有此名。当然师徒天黑后住宿之处自然是昙云庵,时为驿站,供官宦商旅及文人下榻。

我曾专门登上昙云庵的石阶,石阶上苔藓覆盖,略湿滑,石梯已风化缺角,但曾有李白、杜甫、苏东坡、文同、王文灿、张鹏翮、陈书等人登临于此,上达昙云庵歇息。作为乡人,我为此自豪。

赵蕤接待李白的另处山洞在三台安昌岩长坪上,十几年前我奔波至此地时,已近晌午。“赵岩洞”三个漆红楷体书于洞口上,一旁是座佛庙,晨钟暮鼓,萦绕不息。“赵岩洞”不深,开间狭窄,洞边尚存一小坝,紧凑逼仄。史上讲赵蕤曾在此隐居著书,而后不知其终。我在坝边沉思不语:赵先生活得如此寒伧,又活得如此精彩。天地作证,你培养的弟子李白,伟大!你写的《长短经》(亦称《反经》),还是两个字,伟大!先生衣袂飘飘、轻步来去,一如曾经生活过的那些地方:盐亭高山庙的“仰天窝”、金鸡的青龙山、两河的白虎村和三台的“赵岩洞”,永远留念于心。

同盟英烈谢兆兰

我还是笫一次到两河水集村。虽然几十年前我当知青时曾是“两河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走遍了两河的山山水水,不过当年未到“陈家祠”,只是在它旁边的大队演出后擦肩而过。今天来此,带着一份庄重诚挚的心情,也带着对先辈的思念。

从水集村走出来的陈书为有清一代之才俊。陈书(1655-1712年),字玉简,自署丹书氏、思泾子。康熙十二年(1673年),陈书投笔从戎,以秀才身份随军入闽,驻扎昭武(今福建省昭武市)。随即参加平定“三藩之乱”,军旅生活长达十二年,陈书退伍后回到家乡盐亭。康熙二十七年进京考中进士,后来官至礼部郎中(正五品,相当于司长)。一生有著作《鹃声诗集》传世,《全清诗》亦有辑录。乾隆《潼川府志》《盐亭县志》,光绪《盐亭县志续志》《清代四川进士征略》等均有记载传略。

我曾专门寻访过陈氏家族的“陈家祠”,它屹立在静美的田地间。此祠在清朝光绪元年(1875年)动工,次年落成,迄今百余年了。难能可贵的是,“陈家祠”祠堂中竖有一方碑,碑上镌刻“建祠源流”,碑文讲陈氏一族人才辈出,尤以陈书为重云云,实为盐亭境内一处珍贵的地上文物实证。

白虎村位于两河的“西部花都”之处,它汇合了赵家坝、谢家坝等坝子。赵家坝孕育了赵蕤,而近邻的谢家坝,在千年之后则孕育了“辛亥革命”烈士、同盟会员谢兆兰。此公生年不过三十岁,却干了两件足可载入县志的大事。

谢兆兰,字腾芳,原名谢安琦。他出生时,清廷积重难返,腐朽不堪,民不聊生。谢兆兰努力学习,艰苦奋斗,考入了四川新军速成学校,就读期间,秘密参加了孙中山先生的同盟會,积极参加武装起义,事败后流亡海外。后秘密回国,在广州任革命军营长,奉命回四川组织护国军川东第四支队并任副支队长。

护国运动中,谢兆兰率部于万县城外被北洋军包围,终因寡不敌众,壮烈牺牲。后来,为寻访谢公遗迹,我曾专程前往万县(现为重庆万州区)。那一天天朗气清,云团低    。在万县太白岩烈士陵园,里面有一块墓碑,它正中用隶体敬书“烈士谢腾芳之墓”,纪念碑上书“四川北伐讨袁军阵亡将士永垂不朽!”作为盐亭绝无仅有的中国同盟会会员,谢兆兰已名垂青史。

梓江水岸今胜昔

我曾在两河的章邦乡当过知青,允我多说几句章邦、毛公这些旧地。章邦地处梓江水岸,1971年我插队于此时,到场镇须经过一座石拱桥,桥下流水潺    ,映着天上的云朵。章邦仅一条小街,两边多为篾条夹屋、泥巴糊壁及瓦片覆顶的川西北穿斗结构老房子,街上的铺面不过就是一家小馆子、一家医院、一处供销社门市及一处卖肉的加工房,还有就是半山腰有一株黄桷树的章邦小学校了。

我三天赶一场,有知青同伴,一路议论天干地旱、田间收成和时事新闻。那阵子农活极重,并与政治任务挂钩,不可松懈。我背了40斤干透的麦子到章邦场卖,背兜搁在小街凹凸的泥巴土石上,与买主讨价还价,以8分钱一斤卖出,一背兜麦子卖了三元二角钱。然后摊开脏兮兮的手帕,把钱的卷角一张张理平包叠好,放到裤包里头,还用手按了一按。这个钱不能乱用。

我先到供销社,扯了几尺青布做衣裳,买了一双双耳子草鞋,称了一斤盐巴,添了两匣火柴;再经过街场边那棵大柏树下,找到卖肉的屠工的屋子,从窗子上递上四角钱,割了半斤多肥猪肉。我坐到石梯子上一数,还剩一元多,再买什么呢?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背上空背兜,我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就背上麦子走了十余里山路,似乎人饿晕了有点恍忽。肚皮闹革命了!我咬咬牙,摇晃着坚持着走进了街边那家门面乌黑的小馆子,声音有些飘忽地跟厨师说:“翻一碗烧白。”蒸菜一端上来,我狼吞虎咽下了肚,好一會儿才缓过劲来,感谢那碗烧白让我恢复了精神。走到场镇西头,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心里有些酸楚地想着:肚子饿了才是真理。

那些年章邦场头的农民袁德跃、一大队知青曾庆超、苏家山农民顾登伟、顾龙邦和章邦公社武装部长许联国他们均在我艰难的时日帮过我一把:有人舀一大碗包谷搅团端给我,有人叫我天黑了就住他家歇……事隔几十年后,回忆起来仍生感慨,滴水之恩,难以相报!我念得最多的一句诗是艾青先生的,“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曾有人呼吁把章邦建成一个小古镇,我是赞成的。除了当过知青这个情感因素外,章邦、毛公在地理上也得天独厚,波光粼粼的梓江把章邦、毛公及下游的高团这条地理带串连在一起,沿途风景迷人。章邦场的炊烟、毛公渡口的艄工和渔歌,下游不远处的 “西部花都”,五光十色,炫人耳目,风儿吹过花浪起伏,可谓仙境。此乐何极?

自然与人文在两河相映成趣。在历史的深处,我似乎看见赵蕤、陈书正捻须微笑,年轻的谢兆兰也带着他的勃发英姿加入于此,情景交融,苍茫的背景下是无数的两河村民,他们向着红日初起的东方,露出淳朴而温暖的笑容。为此,我送给你们最诚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