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常宁走过风口浪尖：我有硬核老爸狠命撑腰

亦鸿

2020年元月，全国突发新冠肺炎疫情。女排奥运冠军张常宁匿名捐款1万元，并录制视频，教球迷如何居家健身，赢得一致好评。

张常宁已夺得3次世界大赛冠军，在现任中国女排的位置仅次于朱婷。鲜为人知的是，她的运动生涯坎坷，曾遭“封杀”，沦落到无球可打的地步。幸而，父亲张友生以父爱和坚强激励女儿，像一盏温暖的明灯，照亮了女儿前行的路……

擅自离队遭“封杀”，父亲奔走峰回路转

2013年11月的一天，张常宁从国家沙滩排球队回到南京的家，对父母说：“我离开球队了，以后不打沙排了。”张友生担心地问：“相关部门批准了吗？”张常宁摇了摇头：“申请报告交上去了，还没有消息，我主动离队了。”“事关前途的大事，怎能这样草率？”张友生血压骤升。妈妈江秋寒也忧心忡忡，劝女儿赶快归队。张常宁不答应，与父母“拉锯”起来……

张常宁1995年出生于江苏省常州市，父亲张友生曾是中国男排主力主攻，退役后任江苏男排教练。母亲江秋寒也是运动员出身，现在南京体育学院任教。张常宁同父异母的哥哥张晨，同样是国家男排的主力队员。

受父母和哥哥影响，张常宁10岁开始练习排球。这位品学兼优的美少女，还当选过“南京十佳少年”。2007年，张常宁小升初，被南京三中排球特长班优先录取。为培养女儿成才，张友生常在张常宁小腿上各绑一个沙袋，指导女儿练习起跳拦网、助跑扣球。

2009年，14岁的张常宁入选国家女子沙滩排球队。此后几年里，她与队友马圆圆合作，两次夺得亚洲冠军，成为国家沙排女队的希望之星。然而张常宁走上排球之路，是冲室内排球去的。沙排是冷门，缺少群众基础。每次比赛，場下观众寥寥无几，且隔网对抗的只有两人，“人来疯”的张常宁无法百分百地投入。加上沙排训练、比赛都在室外，常年风吹日晒，张常宁脸上皮肤出现过敏，经常又红又肿。

2013年五一，张常宁回南京休假，向父母提出：“爸、妈，现在打沙排成了我的心理负担，我想改打室内排球。”张友生告诉女儿：“转项牵涉到方方面面，哪有那么容易？你都打了4年沙排了，再练室内排球有点晚了。”张常宁红着眼眶，不吱声了。

此后，张常宁再也没提打室内排球的事，张友生以为女儿安下心来了。谁知她竟先斩后奏，离开了国家沙排队……张友生知道女儿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和妻子心情都很糟，连晚饭也没吃。

2014年1月，相关部门根据《国家体育总局运动员训练管理规定》，对张常宁擅自离开国家沙排队做出处罚，禁止她打排球。

张常宁10岁开始练排球，张友生风雨无阻地陪她加练，骑自行车接送她。江秋寒省吃俭用，为女儿提供优越的物质保障，夫妻俩在女儿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江秋寒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责怪女儿：“这些年我和你爸一路陪你走来，吃了多少苦？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张常宁眼里盈满泪水。张友生将妻子拉进书房：“女儿比我们更难过，压力更大，你就少说两句吧。”父母的焦灼，刺痛了张常宁的心。她终于意识到，擅自离队给父母带来了多么大的压力！

就在一家人纠结之际，一缕阳光出现了。2014年1月，美国3所名牌高校向张常宁发出邀请，愿意提供全额奖学金，接纳她出国留学，大学期间不用家里负担一分钱。而且张常宁还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参加美国大学生排球联赛，一个赛季可挣三四万美元。

事关女儿的前途，张友生召开家庭会议。他首先表明态度：“美国这三所名校都不错，出国留学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江秋寒发表意见：“我也赞成，出国读几年书，既能拿到文凭，还能挣一笔钱，对以后创业或成家都有利。”哥哥张晨保持中立：“让常宁说说自己的想法。”

张常宁还是那句话：“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国内等机会。”张友生与女儿商量：“爸爸去找相关部门求求情，看能不能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这条路再走不通，你就出国留学，好不好？”张常宁答应了。

两天后，张友生让女儿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然后复印多份。他带着道歉信，顶着寒风，在多个部门间奔走。他替女儿递交道歉信后，还讲述了张常宁对室内排球的渴望，及一家人的困惑。毕竟张常宁是难得的排球苗子，看她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相关部门不忍放弃这个排球天才，解除了禁令。其实当初他们也只是给她暂时性处罚，并未打算永久“封杀”。自己终于可以打梦寐以求的室内排球了，张常宁热泪盈眶，张友生与妻子也如释重负……

激励女儿勇夺冠，荣誉与烦恼涌向父亲

2014年2月中旬，张常宁正式成为江苏女排的一名队员，开始了室内排球生涯。此时，该年度全国女排甲级联赛已进行到第8轮，张常宁刚一入队，就作为主力场场首发。打沙排出身的她技术全面，既能打主攻又能打接应。她扣球势大力沉，尤其擅长开网进攻，成为联赛赛场上的一匹黑马。

3月初，郎平组建新一届女排国家队，将张常宁招入队中。接到调令，张常宁风风火火赶回家向父母报喜。张友生满脸喜悦，叮嘱妻子：“女儿进国家队，是咱家最大的喜事。你下厨炒几个菜，今天我要破例喝几杯。”江秋寒心里也开心不已。

一个多小时后，六菜一汤摆上了桌。张友生一边与妻子和女儿畅想未来，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4两白酒下肚，他有几分微醉，便拿着筷子敲打桌面，嘴里哼起了《爱拼才会赢》。张常宁看着父亲抿嘴直乐，说：“爸，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哦！”张友生自我解嘲：“爸爸失态了，但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一个星期后，张常宁带着父母的殷切期望，满怀憧憬进入国家队。当时女排国家队主攻线有朱婷、惠若琪、刘晓彤等多名球员，她们的实力和比赛经验都在张常宁之上。为了在队里站稳脚跟，张常宁经常加班加点训练。但这年6月，她还是落选了意大利女排世锦赛的参赛阵容。

看着队友们欢天喜地地收拾行李准备出征，张常宁落寞地拖着拉杆箱往火车站走。在车上，她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爸爸，对不起，我被退回省队了。”张友生安慰女儿：“没关系，尽力了就问心无愧。无论在省队还是国家队，都是为中国排球事业做贡献。”

张常宁到达南京站后，父亲早已等候多时。他开解女儿：“你还不满19岁，转项不到两个月就入选国家队，这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放平心态，好好训练，争取明年再进入国家队。”张常宁拭去眼角的泪水：“谢谢爸，我心里好受点儿了。”

意大利女排世锦赛期间，因为训练或时差原因，张常宁无法收看中国女排的比赛直播。张友生经常凌晨起来，将比赛实况录下来，然后放给女儿看。朱婷与惠若琪是中国女排的两位当家主攻，张友生客观分析她们的优点、特长，然后对照她们帮女儿找不足。张常宁受益匪浅。此后训练中，她恶补自己的短板。

2014年11月，新一届全国女排甲级联赛打响。长达3个多月的賽程，总共21轮比赛下来，张常宁总得分位居江苏女排第一。2015年2月，她再次入选国家队。张友生送给女儿8个字：注重过程，看淡结果。张常宁以平常心珍惜每一天，扣好每一个球，拦好每一次网，技术水平稳步提升。她最终在队里站稳了脚跟，被定位为当时的女排队长惠若琪的替补。

2015年7月，张常宁如愿入选女排世界杯阵容。谁知距离开赛还有一个星期时，惠若琪意外被查出心脏早搏，临时退赛。在这种状况下，张常宁被推到主力位置。巨大压力下，张常宁给父亲打电话。她足足哭了两分钟，才向父亲讲述自己的惶恐与焦虑：“要是我表现不好，拖了全队的后腿，我就是罪人，不能原谅自己。”张友生耐心安慰女儿：“郎导和教练组相信你，才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自己要有信心。”

为给予女儿心理支撑，第二天，张友生请假赶到北京。他在国家体育总局附近的旅馆里住下来，让张常宁每天挤出一个小时，他来给她做心理辅导。张友生曾是国家男排的主力，又有多年排球执教的经验，擅长做思想工作。他将女儿的长处和优点一一写在纸上，然后向她提要求：“一个运动员在大赛上，能发挥平时训练水平的60%算正常，发挥80%算优秀。只要你放平心态，就会展示出一个不一样的张常宁。”张友生语气铿锵，还伴随着有力的手势，张常宁的自信像鼓起的风帆。

这年8月，女排世界杯在日本拉开战幕。在全部11场比赛中，张常宁每一场都是首发主力。她主接6轮一传，到位率超过50%，发球效率列所有参赛队员之首。最终中国女排以10胜1负的骄人战绩，在时隔11年之后，重登世界巅峰。女儿的优秀，让张友生欣慰和骄傲。然而他没想到，新的烦恼很快又降临了……

2016年春天，网上曝出张常宁与篮球运动员吴冠希恋爱的消息。女儿才21岁，千万不能因为一场恋情，影响了前途。此时张常宁在江苏女排集训，3月4日，张友生让女儿抽空回了趟家。在父母的询问下，张常宁承认了与吴冠希的恋情。张友生明确要求女儿：“你现在的主要精力是打球，感情的事先放一放。”张常宁分辩道：“事业和爱情并不对立，我都要。”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张友生陷入纠结困惑中……

亲情撑腰走出低谷，“三金加身”报父恩

张常宁清楚父母的焦虑，决定化解他们的心结。她与父母商量：“爸、妈，我和吴冠希都是认真的，咱们两家人坐下来聊聊好吗？”为了不激化矛盾，张友生夫妇做出了让步。其实，张友生对吴家人并不陌生。吴冠希的父亲吴卫曾是国家男排队员，与张友生做过队友，现在浙江男排执教。同为排球人，两人每年都会在全国男排联赛上会面。吴冠希的母亲冯一清曾是浙江女排队员，退役后从事房地产生意，现在是商海女强人。张友生对吴冠希更熟悉，因为他是江苏肯帝亚篮球俱乐部队员，与江苏男排在一个大院里训练，两人经常碰面。

2016年3月16日，在张常宁的邀请下，吴冠希与父母来到了张家。吴卫和冯一清早已知道了儿子的恋情，也有着张友生夫妇同样的顾虑。两边父母向小情侣提要求：“恋爱可以进行，但前提是不能影响个人成绩。”张常宁承诺：“伯父伯母，爸爸妈妈，你们请放心，我绝不会让爱情拖事业的后腿，会把它当作打球的动力。”吴冠希也表态：“我已经22岁，是成年人了，分得清主次，不会让爱我的人伤心。”

言必信，行必果。张常宁与吴冠希高度自律，很少私下会面，一般一个星期才视频一次。交谈时，两人很少儿女情长，聊的都是各自的训练情况，互相激励对方。5月初，中国女排为备战里约奥运会进行封闭集训，张常宁每天训练长达十一二个小时，扣球超过500次，运动量大得让人崩溃。爱情滋润下的张常宁，却没掉过一滴泪，没叫过一声苦。

2016年盛夏，举世瞩目的里约奥运会拉开战幕。为给女儿和中国女排加油助威，张友生与妻子自费赶往里约。小组赛中国女排出师不利，进入淘汰赛后状态越来越好。最终张常宁与队友们敢打敢拼，在决赛中击败塞尔维亚队，勇夺奥运金牌。女儿彻底成熟了，能平衡好爱情和打球的关系，自己要做的就是鼓励和支持。张友生放下心来……

奥运会结束后，张常宁来不及休整，就回省队参加全国女排甲级联赛。这年11月，她在比赛中起跳扣球时，不幸扭伤了左脚踝。作为江苏女排队长及最稳定的得分点，张常宁的位置无人能够替代。队医给她打了封闭，张常宁带伤继续比赛。直到2017年3月，女排联赛结束，张常宁才去医院处理脚伤。

此时她的脚踝肿得碗口粗，行走困难，张友生在医院照顾女儿。运动员一天也离不开球，张常宁一打完点滴，父亲就给她抛球，让她坐在病床上练习上手传球。张常宁的脚伤尚未痊愈，又因长期劳累过度，出现了肾积水。她下肢浮肿，浑身乏力，在医院接受了肾积水手术。病情稳定后，张友生将女儿接回家照顾。他给女儿搭配营养餐，陪她做康复运动。和煦父爱的呵护下，张常宁渐渐康复。

2018年春节后，张常宁重返国家队，备战即将在日本举行的女排世锦赛。就在开赛前两个月，张常宁因训练强度过大，左膝盖出现十字韧带撕裂。她倒在训练场上，疼得满脸是泪。队医将她送往医院。张常宁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7月中旬，张常宁伤势好转，返回队里训练。出征前，张友生来北京看望女儿。见她膝盖仍红肿着，每晚都要冰敷，他劝女儿退赛。张常宁不答应：“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有限，我不想错过每一次大赛，况且队里也需要我。”女儿的坚强，让张友生落泪。

2018年9月，张常宁双膝各绑着1.5公斤重的护具，随队出征日本女排世锦赛。小组赛中，她的发挥可圈可点。但在10月19日，中国女排与意大利队争夺决赛权的生死战中，张常宁作为首发主攻，10次扣球只得到1分。中国女排最终以2比3负于意大利队，痛失决赛权。球迷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视张常宁为输球的“罪人”。有的给她取绰号“张一分”，有的在网络上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张友生心痛地在社交平台上写道：“张常宁膝盖十字韧带撕裂不足两个月，但她还是带着厚重的护具参加训练比赛。她小组赛打完意大利后就尿血，复赛打完美国后仍尿血，比赛中又出现感冒发烧……”很多球迷落泪了，反过来支持她。

世锦赛结束后，张友生系统地为女儿疗伤。他配合医生，给女儿冰敷消肿;他举着电烤灯，帮女儿理疗。为锻炼女儿的膝关节，他陪张常宁骑双人自行车……3个多月后，张常宁的脚踝、膝盖上的老伤彻底痊愈。她在父亲面前自如地跳了几下：“爸，谢谢您，我重生了。”想起女儿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张友生眼眶湿润了。

2019年9月，女排世界杯在日本打响。张常宁发挥出色，助力中国女排以11战全胜的骄人战绩卫冕。凯旋归国后，张常宁将3枚闪闪发光的金牌挂在父亲脖子上：“爸，这些奖牌里也凝聚着您的心血。”女儿成才了，张友生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2020年2月，全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暴发时，张常宁正随中国女排在北京进行封闭集训。因为父女俩不能见面，张友生就在视频里激励女儿，希望她和中国女排能在东京奥运会卫冕。张常宁对此充满了期待……回首自己坎坷的运动生涯，张常宁感慨万千：在她最低迷、无助、迷茫的时候，父亲就是她头顶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前行的路。他以慈爱、坚强和智慧，一直陪伴她战斗。在张常宁心目中，张友生就是一位最伟大、最温厚的“暖心父亲”！

编辑/涂 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