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村庄 [组诗]

唐国明

稻浪起伏

大风吹过，稻浪起伏

一夜的风一夜的稻谷

风越刮越猛

敲打着天空，敲打着

农人的窗户

农人躺在床上

他听着风吹着稻子

听着稻浪起伏

收割稻谷

山后是一山的树木，山前

是一山坡稻子结的稻谷

田地里回荡着镰刀割稻子的嗦嗦声

稻束在农人的手中挥舞

农人割了一丘又一丘

打稻人在禾桶里打了一束又一束

一把又一把金黄的稻草被散开

一箩又一箩稻谷

金灿灿地在田埂上摆着

一个又一个农人挑着一担又一担稻谷

归向炊烟袅袅的木屋

回归稻田

今夜我坐在稻田中央

我坐在稻田中央的桌子旁

几千年了，老祖宗们

都生活在稻田的中央

尽情地为稻田帝国歌唱

安静地自然地生长

稻田村庄

稻草死在稻田上，稻草

堆在草楼上。金黄的稻草被

冬天的牛一口又一口吃光

牛拉出稻草香的粪便在春天

又被农人挑到稻田上

让稻子在稻子的尸骨上生长

风吹在风上，风吹在稻田上

一块一块梯田

在看着天上

稻草收到草楼

大雪纷飞村庄

村庄山坡上的梯田

如一片片半月发光

它们在除夕的炮声里

不停地摇晃

农人的空虚

内心空空，空如一个无谷的粮仓

空如被收割后的稻田，空如

一只又一只没装谷子的箩筐

空得只有风吹过的村庄

农人像候鸟一下向南方一下向北方

一下回到这个背着犁牵着牛的故乡

大风吹上山坡，吹下了满坡稻谷

风刮走了农人的丰收

农人在大风中一无所有

从春天到秋天，从

秋天到冬天

雪花落满山坡

田园已经荒芜

稻子生长

稻子死在稻田上

秋季枯黄之后

又在春天生长

像人类一样

面向黄土，屁股朝太阳

一代又一代

人丁兴旺

香火不断

颗粒归仓

木風车被母亲摇得哗哗作响

木叶片在风车圆圆的鼓里飞转

朝下对着箩筐的口子哗哗吐出金黄的谷子

颗粒饱满

父亲与母亲就这样一直忙到太阳藏到山上

一直忙到把满山坡收回的谷子

颗粒归仓

我与姐妹们帮他们卷晒谷场上

晒谷子的晒席

一直卷到晒席收到自家的楼上

坐在火塘边上

火从柴里吐出光芒与温暖

一家人的脸被火光映得闪闪发亮

屋外，即将丰收的山坡

待会儿，就有满坡雪亮的月光

秋夜的稻子

稻子来到世上结出金灿灿的稻谷

秋夜的稻子在山坡上喊叫

喊叫农人去收割

推开房门的农人，坐在月光下

抽完一袋烟后，面对着一山坡的稻子

他不知道他死后

这一山坡的梯田

还会不会有稻子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