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上谱写马头琴之歌

◎文·图/山西·白英

制琴人段廷俊

马头琴里有骏马

马头琴里有鲜花

马头琴里有白云

马头琴里有彩霞

琴声里有山有水

一把马头琴，吉祥千万家

——布日古德《马头琴之歌》节选

从成吉思汗时代开始，被蒙古族视为圣物的传统乐器马头琴苍凉悠扬的琴声，就响彻在辽阔草原的上空，诉说着这片古老土地上金戈铁马的爱恨情怀，也传达着蒙古民族心灵深处的喜悦忧伤。在内蒙古，如果一提起做马头琴的人，人们首先会想到段廷俊，可以说，老段在内蒙古马头琴制作业里是个领军人物，也是一位制琴名家。凭着对马头琴事业的执着追求和无限热爱，多年来段廷俊精雕细琢，精益求精，不懈追求，成就了一段马头琴创新改革的佳话。

马头琴是有脑袋的乐器

段廷俊是中国马头琴学会副会长。走进他的琴厂，一张老掉牙的门板做成的操作台上，摆满了木料和未完工的琴箱、琴杆以及各种刻刀、凿子，就在这里，段廷俊制作出一把把精美的马头琴。

置身马头琴的世界，仿佛来到了草原深处，一把把马头琴化身一匹匹骏马从远古奔腾而来。马头琴由琴头、琴杆、琴箱、琴弓组成，一颗高傲的马头挺立在上方，细长的琴杆连着梯形的共鸣箱，两支弦轴分别立在马头的左右，紧拉着两根琴弦，整个马头琴看上去就像是变了形的一匹马的半身像，一只琴弓就像缕缕白云与这匹奔腾的骏马不离不弃，相伴左右。

段廷俊与共和国同龄，身板精瘦很有精神，他正专注在快要雕成的一只马头上，马头雏形已呼之欲出，“不光远看像马，细节上更要出彩，马的高贵必须要表现出来，马嘴里牙要细长，马头上耳要竖直，特别是马眼，神情饱满全看它，千万不能凹进去，那可就成了鼠眼了。”他的手上仿佛也长着一双眼睛，起初还显木呆的马，用刻刀在马眼下的泪槽处深挖几下，马的精神立刻就出来了，威武神奇了许多。

在段廷俊的眼里，马头雕琢是马头琴制作的“独门秘笈”，这是一把马头琴是否精美的关键所在。“做马头琴从来没有流水线这个词，全靠手工完成。马头琴是有脑袋的乐器。有了脑袋，它才会有灵魂。”他说，细致的雕工是对制琴师的真正考验，除了日复一日的刻苦练习外，更是平日里对马的观察和对马头琴的热爱，这种纯手工的制作，使得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马头琴，每一把马头琴都是独一无二的。

精益求精

初加工好的马头

民族乐器马头琴

1983年改革梧桐木面马头琴获得成功， 与马头琴演奏家齐·宝力高（ 中） 、日本记者（右）合影

马头琴手艺人不是木匠

有人说，做琴的人都是木匠，只要会木工手艺就成。然而段廷俊却不这样想。一把品质优良的马头琴，制作的程序非常复杂，从选材、切割木材，制作琴箱、琴杆、马头等共70多道工序，要求制作者有相当娴熟的技巧。段廷俊认为，制作乐器必须要具备三门技术，第一要懂音乐，其次要懂木工，然后要懂美工。

段廷俊为琴箱调音方法很独特，只见他把半成品的琴箱放在特制的支架上，装上琴弦，用琴弓在上面试拉，一边用心感受琴箱的音质效果，不时用刨子慢慢地刮削修整着面板和背板，背板、面板去留的多少，全凭自己的耳朵判定，他把这种方法称为“六面调音法”。提琴的做法是从外往里做，做的时候无法调音，没有调音的余地，而他制作的专业马头琴是不断拉动琴弓，同时从里往外做，调节共鸣箱的尺寸，直到感觉拉出的声音与琴箱达到完美的共鸣，就把琴箱拿下来定型，然后开始打砂纸、喷漆。

音色的美与琴箱息息相关，马头琴的制作重中之重是琴箱，选料必须考究。“过去的皮面马头琴，十八分钟的协奏曲就拉不了，因为上了舞台，灯光一开，温度一高，皮子就硬了，弦就跑了。”传统的马头琴由于音色低，只适合独奏，很难演奏高亢、激越的乐曲，为此，段廷俊花了十几年的心血改革马头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开始试用梧桐木和白松木代替琴箱皮面，白松的音色和提琴音色聚拢，比较细腻；梧桐木面音量大，音色豪放。“两个音色代表了成吉思汗的两匹骏马。”段老师说，传统马头琴皮面板独奏还行，两把琴在一起拉音色就不容易统一。在他的心里，一定要做出艺术家认可的音色，要马头琴能够和提琴媲美。1983年7月，齐·宝力高在山西太原举行的第二届华北音乐节上，用梧桐木面马头琴演奏了《草原音诗》，音色更丰富、和谐，舞台效果好，被评为“最优秀节目”，这也标志着改革大获成功。

马头琴形成了“家族”

当各种部件准备齐了，段廷俊开始组装马头琴，他将琴杆下端长杆穿入琴箱上的穿孔，然后给琴装弦，琴弦是一根根纤细的尼龙丝。“马头琴外弦160根，里弦120根，全世界哪有两百多根弦组成的琴的声音？没有。”在段廷俊眼里，马头琴就是世界上最美旋律的乐器，它有纯度、厚度加浓度，十把小提琴的音量合起来压不住一把马头琴。

老段内心最大的情结，是做出草原上最好的马头琴，把优美的马头琴文化推向世界。“要想让它得到全世界的认可，就必须从民间色彩的乐器发展成旋律乐器，登上世界音乐殿堂，成为交响乐中的一支奇兵。”对此，他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钻研。从1990年，段廷俊完成了马头琴的五个声部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贝低音的马头琴多声部配套改革，在他的手中马头琴也能搞成交响乐的多声部了，马头琴“家族”形成了一个高中低音俱全的完整乐器组。2010年，段廷俊又继续创新，研发了金属弦低音、金属弦贝低音马头琴，完成了七声部的改革，经过改革后的马头琴，揉进了提琴、四胡等乐器的优美，引进了意大利小提琴的共鸣，不但保留了传统马头琴古朴雄浑的风格，而且使旋律更加优美，音质更加洪亮，即使在重奏、齐奏、协奏乃至与交响乐队合奏时，音质音色都得到了空前的提高，极具穿透力，古老的马头琴焕发了新的活力。

马头琴要走向世界

四十多年来，段廷俊制作出了上万把精美的马头琴，远销海内外，现在仅内蒙古自治区每年就有一千多人学习制作马头琴。推广马头琴文化，传承马头琴技艺，是段廷俊一直以来的心愿。“马头琴不仅能拉蒙古乐曲，也一样能拉世界名曲，我们民族交响乐团在世界上也应该有地位。”多年来，他不仅醉心于马头琴改革，还极力推动马头琴走向世界，早在2002年，他就向内蒙古有关部门提出一个方案：每年搞一届马头琴交流会，四年搞一届国际马头琴艺术节。当年他与有识之士推动的首届马头琴交流会就得以成功举办，2004年8月，他又发起和策划了首届国际马头琴艺术节。在那届国际马头琴艺术节上，吸引了美国旧金山汉声乐团团长、美国旧金山古筝乐团团长和美国钢琴家乔治·文斯顿。他的理想是，全世界的人不仅要能听到以提琴为主的音乐会，也要能听到以马头琴为主的音乐会。

2005年，齐·宝力高带着段廷俊制作的马头琴，率领他的“野马”马头琴乐团走进被誉为“世界音乐殿堂”的维也纳金色大厅，举办了马头琴专场音乐会，将蒙古族的传统乐器推向了世界舞台。随着马头琴声的奏起，声音时而急速如千军万马奔腾，时而缓缓如流水潺潺，时而低回委婉似窃窃私语，时而高昂挺拔似巍峨高山，响彻整个维也纳金色大厅。无论是在场的观众，还是看视频的网友，无不为之震撼。在不少人的印象里，马头琴就是一名孤独的游牧诗人，苍凉而悠长的琴声仿佛诗人在喃喃自语。然而台上的马头琴声竟没有一丝苍凉，反而是高亢悠扬，气势磅礴，再不是那个不合群的孤独诗人，变成交响乐原野上奔驰的骏马。

“马头琴虽然是我们蒙古族的民族乐器，但是我们要把它奉献给全世界。”如今，音质音色清晰、富有穿透力的马头琴声早已成为世界音乐殿堂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当划破天际的长调声传来，优美的情调随着马头琴声弥漫，马头琴带着鲜明的蒙古族文化特色，续写着马背民族的坚毅、不屈与豪迈。

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