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俞敏洪

下午的阳光从窗户里透进來，在地板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房子和树林，在冬天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今天的北京没有雾霾，我稍有时间，便坐在房间里的懒人沙发上，打开了这本《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本书的英文名字是《Educated：A Memoir》，和中文翻译毫不相关。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是塔拉的自传，真实地回顾了她从小到大的家庭生活、信仰，以及家人的观念行为对她产生的影响。

塔拉说：“人们只看到我的与众不同：一个十七岁前从未踏入过教室的大山女孩，却戴上了一顶学历的高帽，熠熠生辉。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我来自一个极少有人能想象的家庭。我的童年由垃圾场的废铜烂铁铸成，那里没有读书声，只有起重机的轰鸣。不上学，不就医，是父亲要我们坚持的忠诚与真理。父亲不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声音，我们的意志是他眼中的恶魔。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历史博士……我知道，像我这样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无知女孩，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应当感激涕零才对。但是，我丝毫提不起热情。我曾怯懦、崩溃、自我怀疑，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恶臭熏天。直到我逃离大山，打开另一个世界。那是教育给我的新世界，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

在这本书的后记中，塔拉写道：“你可以用很多说法来称呼这个全新的自我——转变、蜕变、虚伪、背叛，而我称之为‘教育。”

看完塔拉的故事，我认真地回顾了我至今为止走过的人生道路。当然，我的家庭并不极端，尽管父母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打架吵闹，但我对家庭的记忆基本上还是温馨的，母亲鼓励我学习，父亲带领我耕耘，姐姐照看我学习。所以和塔拉相比，我是很幸运的，但我最大的幸运是考上了北京大学。北京大学不仅让我接受了大学教育，更加让我学会了独立思考和精神自由，学会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学会了对于任何想当然、自以为是真理和正确的理论或学说，抱以坚持自己、独立判断的态度。这一态度引导我走到今天，并必然引导我走向未来。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两个自我，一个是过去的自我，另一个是未来的自我。走向未来的自我，必然需要否定和批判过去的自我。这一批判并不仅仅局限于自身，还涉及和你密切相关的人物、环境和信仰。在这个过程中，塔拉在精神上是如此痛苦，以至于有很多次都差点放弃。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反思一下，我们现在坚持的想法和态度是正确的吗？我们是通过什么标准来确定我们的坚持必然是正确的？如果我们发现它不正确，我们需要用怎样的勇气来改正？我们如何能够确定，我们的坚持或者改正，从长久意义上讲，是人类进步和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是走向未来更宽阔道路和更闪光远方的正确方向？

据说，中文书名《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是作者亲自确定的，因为中文直译成《教育》或者《受教》，都无法表达书中所传达的深刻含义。

就像书中讲的一个故事：塔拉一家曾救助过一只野生的大角猫头鹰。这个受伤的野性生灵发现自己被囚禁，险些将自己拍打致死，于是他们只好将它放生。塔拉的父亲说，它和大山在一起比和我们在一起更好。它不属于这里，也不能教它属于这里。

我们生命中都有一座真正的山属于自己，希望每一个人最终都能够像鸟一样，飞往我们自己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