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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是难以逃脱母爱的法眼

2020-06-01朱成玉

知识窗 2020年5期
关键词:高仓健练功花儿

朱成玉

我买了一大捧康乃馨回家看母亲。父亲说:“你妈又看不见,买这么多花干吗?”我说:“妈喜欢了一辈子花儿,她闻得到,就值得。”

母亲在院子里“练功”,一招一式,认真严谨,风中凌乱的白发像秋风里的枯草,肆意招摇。那是父亲从电视里学会的一套保健方法,母亲很听话地每天都练,风雨无阻,仿佛肩负着某种神秘的使命。

我把花儿凑到母亲的鼻子下,母亲说:“香,真香。”

母亲的眼睛看不见已经快8年了,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想起来我就满心愧疚。每当我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时,总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一丝悲凉,若母亲还看得见,带她来,该有多好。

我和母亲说起这些遗憾,她只是笑笑说:“要是我眼睛还看得见,就能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爱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去。”

这就是母亲的遗憾,如此境地,想着的还是如何照顾我们。

是啊,这一生,我们的吃穿住行,无时无刻不被母亲照顾着。尤其是吃,厨房是母亲一个人的舞台。她做的饼是一绝,吃起来妙不可言,令人回味无穷,以至于有一次我午睡的梦里都是她做的蔥花饼的味道,醒来的时候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起床后,我看到饭桌上竟然真的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葱花饼,这不是梦,原来真的是它的香味飘进了我的梦里。那是失明的母亲为我做的,我仿佛看到了她瘦弱的身子抖开面袋子,舀面、加水、和面,指挥着父亲生火、抹油、撒葱花,就为了儿子一个贪吃的念想。

母亲在黑暗的世界里,一心向阳;母亲在寒凉的尘世中,一心向暖。

小时候,我常常在网吧被抓现行,也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母亲总是能够准确无误地逮个正着。我偶尔撒个谎,想出去撒个野,母亲的眼睛毒辣,似乎总能读懂我的那点小心思,只要和她的眼睛对视,就什么都别想瞒过她。

母亲的眼睛,从多年前的视线模糊到隐约可辨,终日挣扎在暗淡的光线里,直到有一天,终于连一丝一毫的事物都无法再看见。那一刻,母亲的眼睛,死了。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在她那里讨得半点“便宜”。很轻微的一声叹息、刻意隐忍的一个喷嚏,都会引起她的不安,她就会不停地叮嘱我吃药、喝姜汤,她把衰竭的视力转化为敏锐的听觉,依然对我“严加防范”。

高仓健在一篇文章里回忆他的母亲时写道,妈妈一部不落地看了他所有的电影,却从未赞不绝口,只会说一些类似于“你在雪地里翻滚,真是让我心疼”之类的话,妈妈看到他那张手拿大刀背上刺青的武侠片海报时,会说“这孩子,脚上又生冻疮了”。高仓健深情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一个人,注意到了他脚后跟上贴的那块小小的肉色创可贴。这就是母亲毒辣的眼睛,细致入微的爱。

“老妈啊,你这是想练成武林高手啊!”我对母亲说。

母亲笑了,却没有受到影响,仍旧一丝不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她的认真劲儿看起来很好笑,而我却眼含泪水。母亲这么拼命地“练功”,的确是肩负着一种使命,那就是让自己健健康康,不给孩子添半点儿乱。

母亲的爱,永远活着,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孩子,哪怕我已人到中年,依然还是她不放心的孩子。我是她寄存在人间的,用她全部光阴兑换来的,舍不得花的一张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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