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时代的婚恋
2020-05-29汤礼春
汤礼春
今年我的生日那天,妻子特地去买了一支新的钢笔送给我。拿着这支金光耀眼的钢笔,我想我应该用它写下我和妻子恋爱的故事。我又开始翻开了那本依旧红彤彤的老笔记本,那上面书写着28年前我追求她时所写的情诗。妻子一见我拿出这本笔记本,马上依偎着我,满怀深情的回忆:“當年,就是你的这些情诗感动了我,让我下定决心跟定了你”。我们俩又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段初恋的日子……
1979年的夏天,那个火热的日子,我的内心正饱受着烈火般的煎熬,我渴望爱情,就像久旱的大地期待雨水,那一年,我已经在人生的路上走过了27年,已不再风华正茂,可是我却还没谈过一次恋爱,不是我不想谈,是受环境局限。
1969年,16岁的我就告别了我生活的城市武汉,离开了父母,作为“知识青年”下放到农村,18岁时招工到了鄂西北的一家三线工厂——湖北光化水泥厂。当时的水泥厂正是筹建阶段,生活异常艰苦,白天,我们都在建设工地上搬石头、扛水泥、抡锹把,晚上则集体睡在芦席棚里,几十个人睡一个大通铺。没有星期天,没有假日,业余时间大都被学习占领了,没有一点谈恋爱的时间和氛围。几年后,厂里生活条件改善一些,同伴们都纷纷开始追求厂里的女孩时,我却依然游离在外,因为水泥厂是重工业,男女比例是七比一,一个女孩就有一个班的男生在后面追,况且在我们这批进水泥厂的知识青年中,我的年龄是最小的,没有适合我追求的目标,水泥厂又远离城镇,独自处在一个山坳里,难与外面的世界沟通,所以,当时的我虽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却只能望月兴叹,只有用我的文学爱好来充实精神生活。
然而就是文学给我带来了爱情上的机遇。
1977年,我创作的诗歌开始频频出现在地区的小报上,县文化馆的一位创作辅导干部注意到我,他通知我参加县文化馆的一个“创作培训班”。在那次创作培训班上,他让我同诗友陈君结为“对子”,以便相互交流和进步。就这样,每个星期天,我都带上新写的诗赶到二十里外的县城和陈君交流。很快我们成了好友,当陈君得知我还没有女朋友时,就想到了他所在的厂里有一位文静漂亮的女孩,同样也爱看书学习,想把她介绍给我认识。陈君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的母亲,因为那位女孩的父亲和陈君的母亲是同事,陈君的母亲也觉得我和她很般配,便向女孩的父亲提起了这件事,但女孩的父亲听说我是外地人,便一口回绝了。
这件事一晃过去了大半年,到了1979年7月的一天,陈君到那位女孩的办公室办事,两人攀谈间,陈君提到了曾想介绍她和我认识,但被她父亲拒绝了,女孩很惊诧,说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当提到可否认识一下时,女孩虽没点头同意,但也没拒绝。恰巧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陈君家交流新诗,陈君一见我,就兴奋地和我谈起那个女孩,要我马上和他去女孩家,和她见个面。
陈君骑自行车带着我,路上托着我的自行车爆胎了,我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这预示着结局是好还是坏。我们推着自行车向她家走去,陈君和我事先商量,装作无意中路过她家,进去坐坐,事后再问双方的意见。一切似乎都遂人愿,路过女孩家门口时,她见了陈君就自然招呼我们进去坐坐,这样,我们也就“自然而然”的来到她家。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觉得似曾相识,她生得十分清秀,一双大眼秋水盈盈,美丽非常,可以说我对她一见钟情。随便聊了几句后,我和陈君便与她告辞了,刚走了百十米,我就迫不及待地向陈君表达了我对女孩的倾心,叫他问问女孩对我的印象如何,陈君去问过后,带回来的消息是:“印象不错”。我高兴极了,拜托陈君明天上班时向她表达我想和她约会的心情,陈君要我明天等他的电话,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了女孩的名字——高延平。
星期一,我苦苦盼了一上午陈君的电话。下午车间领导又通知到铸造班开全体大会,我心里很着急,因为只有车间办公室有电话,而办公室离铸造班几百米远,我人在开会,心却飞到了办公室,坐了一会便装上厕所溜了出去,刚走到车间办公室门口时,里面的电话铃响起,我赶紧冲进去抓起电话,真是陈君,他告诉我高延平同意今晚见面,我顿时激动不已。1979年7月23日晚上8点整,在朦胧的灯光下,她向我走来……
高延平是十分耐看的女孩,越看越觉得漂亮。记得第一次带她到我们厂里玩,第二天全厂都轰动了,都说我谈了一个如天仙般漂亮的女朋友。正因为她的美丽,在她们厂里,一般的工人不敢追求,别人给她介绍的高干子弟,她又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一直拖到了24岁。慢慢的,我们相互有了许多了解,她不仅外在优秀,还是个举止文雅、通情达理的女孩。相比之下,我当时的条件就逊色多了,出身于普通工人家庭,兄妹6个,家境可以称得上贫寒,我又是远离家人的普通工人,这一切对于朴实而不追求物质享受的她来说倒没有什么,我最担心的是,我身高只有一米六。我曾经也为街坊邻居们的奚落而自卑过,但值得庆幸的是,高延平是位爱好看书学习、有思想有追求的女孩,我要用我的爱好和特长来弥补我的不足,用笔来打动她的心,让我们的爱情牢固融洽起来,有一次我一口气写了三首情诗送给了她,向她表达了我的心情。
高延平看了诗后,十分感动和欣赏,她把我送她的诗端正地抄在笔记本上,对我的好感愈加深厚,我们的心越来越靠近了,她决定将我们俩恋爱的事正式向她的父母公开,并在8月20日正式带见父母,这是她对我们关系的认可。当晚,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口气又写下了三首情诗。
但是在这时,有一个机会能让我调回到武汉,在当时能从一个三线工厂调回到武汉,是我水泥厂同伴们都梦寐以求的好事。可是因为遇到了这个女孩,我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就回绝了调回武汉。
后来,延平的父母给我们指出了一个必须面对的问题,就是要想办法在城里解决房子。否则,我在水泥厂上班,离城里十几里路远,延平天天往我们厂里跑太受罪。
当时的住房问题比现在难上百倍,在城里连出租房都找不到,就连延平家里八口人也只能挤在一间二十余平方的简陋房屋里。而我所在的水泥厂虽然当时是男多女少,但分房规定却偏以女方为主,单身女职工婚后可分得一间住房,而男职工结婚后的对象如不是本厂职工,则没有分房资格。这里附带说一下那时的普遍分房规定,如“纺织厂”女多男少,则偏以男方为主,女职工只要结婚的对象不在本厂,就没有资格在厂里分房,延平所在的单位就是纺织厂,也就是说我和延平都没有在厂里分房的资格。好在当时我们厂里的单身职工大都已成家,我独自一人占领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单身宿舍,只有把它作为将来结婚时的新房。要求我在城里解决住房的这件事,令我十分为难,在当天约会时我不在状态,延平感觉到了我的情绪,在她的追问下,我只有把心中的忧虑倾诉出来,延平听后安慰我道:“在城里没有住房不要紧,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你放心!结婚了,我可以每天骑自行车到你们厂去住。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教我学自行车。”说完,就拉着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广场上,开始学起骑自行车来。我被延平这金子般的心感动不已,当晚回到宿舍仍不能平静,便情不自禁又拿起笔来写下了三首新诗。
我的情诗如同一束束鲜花,丰富着我们的整个恋爱过程,也像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我们的爱情。1980年5月,我向延萍提出去领结婚证,她欣然同意。5月6日这一天上午,我们各自请了半天假,来到老河口镇政府政工办公室,当时负责发放结婚证的是一位中年女士,她首先向我们说明:按照晚婚的规定,男女双方的年龄加起来要达到52岁才能领结婚证。我们的年龄已实打实地超过了规定晚婚的年龄,很顺利的领到了结婚证。
领了结婚证出来,我想送一件礼物给延平,她却说:“我现在已经很快乐了,什么都不需要。”我又提出中午到餐馆吃一顿饭以示庆祝,延平却摇摇头道:“我不习惯上餐馆,就在街上买点吃的吧,下午我们俩都还要上班哩!”那时街上卖吃的十分少,我正不知买什么好,延平便指着路边卖烤红薯的说:“就买两个烤红薯吧!”我笑着买了两个烤红薯,我们俩一人一个,在路边吃了庆祝我们领结婚证的美丽“大餐”!这以后我常常幸福的想:烤红薯虽平常,但又香又甜又暖,不正象征着我们婚后平凡而甜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