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转译与形状文法的艾德莱斯绸纹样创新设计

李 楠，张 毅

（江南大学 家纺服饰面料设计与文化研究室，江苏 无锡 214122）

近年来国务院出台了若干扶持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政策，明确指出加强与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工作[1]。当前，对于设计师来说如何将传统文化向21 世纪时尚文化创造性的转化与融合成为重中之重。新疆艾德莱斯绸是维吾尔族特有的民族文化产物，于2008年被列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上的装饰图案绚丽夺目，异域风情浓厚，承载着维吾尔族千年的历史文化底蕴，是丝绸之路多元文化交融的活化石。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大众审美水平的提升，地方特色鲜明的新疆本土化装饰纹样逐渐在当代时尚文化中失去优势，并不适用于广泛传播，无法满足大众人群的审美需求，至今未能突破“走出去”的新趋势[2]。目前，对有关传统艾德莱斯绸纹饰的相关研究，大多停留在其历史渊源[3]、民风民俗、经济价值、工艺手法以及图案的直接应用上[4-8]，针对艾德莱斯绸纹饰图案的创新设计、民俗文化向时尚文化的过渡、图案创新后产品的开发与推广等鲜少涉及。为能高效且快速衍生出大量符合现代时尚需求的创新纹样，笔者通过将形状文法引入艾德莱斯绸纹样再设计中，试图寻找一种基于转译原理的纹样创新设计方法与途径。

一、基于转译与形状文法的设计方法及应用流程

（一）设计方法与规则

转译在生物学中是指生物按照从脱氧核糖核酸（DNA）转录得到的信使核糖核酸（mRNA）上的遗传信息合成蛋白质的过程，即以信使核糖核酸为模板，合成具有一定氨基酸顺序的蛋白质的过程。而在艺术设计学中，转译可以理解为以某种初始的传统纹样为模板，按照一定的规律性，将原始纹样作为遗传性特征结合成新纹样的过程。其中形状文法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独特作用。20 世纪70年代，George Stiny 基于语言学中衍生文法的概念首次提出了形状文法，它是一种以规律性运算为主的形状设计方法[9]，即能够使形状（纹样）按照一定的规则转换出新的形状（纹样），并留有原始形状的基因特性[10]的计算方法。这一方法出现后，逐渐被设计实践领域所应用。初期学者们仅将其应用于绘画与雕塑艺术创作分析中，后扩展到产品设计、建筑设计和图形设计等多个领域[11]。如图1 所示为别克汽车以形状文法为设计方案进行的车型设计案例，设计师杰伊·麦科马克通过调查，归纳了别克汽车前脸的造型风格，将其品牌的重点元素编码为一种可再用的语言，生成了与其他品牌一致的汽车造型，这一成功案例充分证实了形状文法在设计应用中的可行性。目前，该设计方法的研究方向基本分为：（1）基于设计中现存的或传统经典风格的分析与归纳；（2）如何延续、再现原有产品风格或在原有产品风格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这一设计方法的优点在于保留原有效率的基础下能够大量缩减设计师的工作量，设计师只需在初期设定明确的初始状态和语法规则，形状文法将会在此前提下生成所有可能性方案，之后可根据个人判断筛选出符合要求的形状进行后期调整，省去了设计师研发可能性方案的时间和工作量，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图1 Regal 车型的形状文法规则

图2 生成性规则

据Stiny 对形状文法（SG）的定义可理解为：SG=（S，L，R，I）。S 代表有限的形状集合，L 为有标记的有限集合，R 是推理规则的有限集合，I 是提取出的初始形状，而SG 则为S 经过平移、镜像、旋转等规律计算衍生出的新形状集合[12]。在艺术设计学中，初始形状为提取出的典型纹样，下面以一个简单的初始形状为例说明“典型纹样”是如何通过规则转译出留有基因特性的新纹样。

图3 衍生性规则

将D 假设为提取的初始形状，D 中被放入一个标记，通过5 个基于欧几里德变换的形状规则，形成生成性规则。如图2 所示，左侧为形状的初始状态，右侧为变换规则后生成的形状。将规则1 规定为R1 平移；规则2 规定为R2 水平镜像；规则3 规定为R3 边角 45°旋转；规则4 规定为R4 中心 45°旋转；规则5 规定为R5 垂直镜像。

生成的新形状可看作一个集合性整体被进一步应用，进而生成更多的衍生图形（见图3），其中，规则6 为R6倾斜镜像；规则7 和规则8 为不同方向的水平镜像；规则9 为R9 垂直镜像；规则10 为R10 顺时针旋转90 度。当形状文法应用于具体的传统纹样进行演变中时，提取的初始形状不仅具有典型特征还更加复杂，转译过程和生成的形状也会更加繁复。

（二）设计应用流程框架

基于转译原理与形状文法的相关实施流程，归纳出应用思路，试图明确纹样演化工作流程，其应用流程主要包括3 个部分：（1）纹样分析，对目标纹样及相关文化背景进行深入研究，选取出具有典型艾德莱斯绸特征的、能够反映出维吾尔族文化内涵的代表性纹样，并对其进行深层的分析、提取、归纳；（2）纹样演变，将提取出的目标纹样通过形状文法进行转译，生成基本单元体。再通过衍生性规则派生出多种创新纹样；（3）方案生成，在美学法则和设计学的基础下对衍生出来的众多目标纹样（艾德莱斯绸纹样）进行筛选、重构，最终生成创新性的纹样设计方案。

二、艾德莱斯绸纹样创新设计实践

（一）艾德莱斯绸的艺术特征分析

艾德莱斯绸作为传统的民族丝织品，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丰富的人文内涵，其纹样不仅是维吾尔族生活方式演变的物质载体，也是该民族精神追求的高度浓缩。探索维吾尔族民俗文化与纹样设计的有机结合，有助于深入了解其背后的文化内涵，能够更准确的提取有效信息，为传统纹样的再设计提供理论基础[13]，此外，优秀传统文化和当代艺术设计的融合，也有助于提升产品的商业价值，获得目标消费群体的认同感，具有良好的市场前景[14]。对艾德莱斯绸纹样进行创新设计，首先必须了解该丝织品的纹样题材、构成形式以及排列规律等信息，才能更好的将传统纹样与现代时尚创新性的融合与发展。

1. 纹样题材的丰富性

艾德莱斯绸纹样题材包罗万象，种类众多，但总体而言主要分为植物纹样、几何纹样以及器物类纹样等几类，如图4 所示。其中，植物类纹样源于维吾尔族对自然界绿植的热爱和对生命的珍视，如花卉纹、巴旦木纹、石榴纹、梨纹等；几何类纹样包括折线、椭圆、菱形、三角形以及正方形等，大多简易抽象，其来源与当地伊斯兰教几何纹样“完美论”的哲学理念息息相关[6]；器物类纹样较为丰富，记载了维吾尔族千年的生活历史痕迹，主要分为民族乐器、动物角、珠宝首饰以及各类生活用品等，如热瓦普琴、洗手壶、耳坠、动物角、锯子、梭子、木梳、栅栏等，这些纹样大多与当地的社会历史变迁有直接联系，是该地萨满教、摩尼教、佛教、拜火教、伊斯兰教等众多宗教文化映射的产物[15]，也是该地生活环境的地域文化在艾德莱斯绸图案元素中的映射，大都具有抽象艺术的特征，造型高度概括，生动形象，文化符号辨识度强，是维吾尔族对生活的热爱及对美好生活的祈愿。

图4 艾德莱斯绸纹样题材

2. 构成形式的多样性

富有动感的艾德莱斯绸纹样构成形式繁杂多样，蕴含着伊斯兰教崇尚繁复、不喜单调的审美特色[16]。经典的艾德莱斯绸纹样通常采用复合的构图手法，将多种纹样进行组合，形成新的图案，如巴旦木、公羊角、都塔尔、梳子等组合而成的皇冠艾德莱斯，传达出国家的富庶和领土不可亵渎的皇权思想[2]。此外，由于织造技艺、民风民俗、地理位置、宗教思想以及历史社会等因素，艾德莱斯绸纹样具有典型的模式化格局，通常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单独图案的构成方式，二是两种或两种以上连续图案的构图方式。但无论何种构图形式，其纹样在构图形式中均强调对称、均衡的美学法则，注重重复、统一与规律的置陈，给人以稳重、和谐、韵律的艺术美感。

3. 排列组合的规律性

艾德莱斯绸纹样排列通常以单横向排列、纵横交错式排列以及综合式排列三种方式为主，形成有节奏的规律性组合图案（见表1）。

其中，单横向排列图案分为散点式排列（图5）和横向连续式排列式（横向排列式以直线式、折线式以及综合式排列方法为主）；纵横交错式排列以横向与经向交叉排列方式为主，图案通常以二方连续或经向分段的排列手法向经线发展重复延伸；综合式排列通常以完整的骨骼框架为主，常见于和田式艾德莱斯绸。以上三种艾德莱斯绸纹饰排列组合方式虽不尽相同，但均遵循有稳定的骨骼框架，具有规律性与统一性，形成了对称与均衡的秩序美感。

图5 散点式排列

（二）艾德莱斯绸纹样的创新途径

提取艾德莱斯绸纹样中具有深厚文化内涵的典型纹样为基础图形，如具有“圣果”之称[2]的“巴旦木纹”、象征生殖力与武力的“羊角纹”以及代表希望与生命力的“水滴纹”，并根据当代美学的设计法则进行二次设计，采用重复、夸张或对比等艺术手法将传统纹样进行基础变形，使其符合现代人群的审美标准[16]，初始纹样提取见图6。

图6 初始形状

表1 艾德莱斯绸纹样排列组合规律表

艾德莱斯绸纹样的创新设计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通过生成性规则将艾德莱斯绸初始形状生成基本单元；第二阶段：将第一阶段的基本单元通过衍生性规则进一步派生。图7 为初始形状生成基本单元的过程图。

图7 基本单元推演过程

其中，演化1 由巴旦木提取出初始形状，依据R5→R2→R5 的规则生成单元1 基本图形；演化2由水滴纹依据R3→R3→R3 的规则生成单元2 基本图形；演化3 由羊角纹依据R1→R5→R2 生成单元3 基本图形。

第二阶段通过将前一阶段的基本单元图形使用衍生性规则进行派生，得到衍生性纹样设计，如图8 所示。其中，单元1 依据R10→R9→R10→R7→R10→R9→R10 的规则配合产生出新的纹样；单元2 依据R8→R9→R7 的规则得出新纹样；单元3 依据R（8）2→R9→R（7）2重复单次规则的方法得出新纹样。经过规则演化得到的图形，构图丰富统一、多变繁复且不失规律，既保留了原始纹样的固有文化基因，又延展了其现代表现手法，符合现代设计学的标准。

图8 基本单元推演过程

通过对艾德莱斯绸纹样进行规则演化，可知基于形状文法的图案创新方法能快速产生大量新形状，且这些形状基本都保留了原有图形的文化基因，因此，以这些创新形状为基本图形，配合艾德莱斯绸特有的构图方式和组合规律，如二方连续、四方连续等，即可创新出新式艾德莱斯绸。此外，从传统的艾德莱斯绸纹样中提取花卉纹、树纹、梭子纹、流苏纹等其他纹样，依据形状文法进行镜像、平移、旋转等规则转译，可塑造出具有现代装饰语言的艾德莱斯绸创新图案，如图9 所示，其设计路径同样以形状文法规则为依据，进行了多种规则演化，生成了新的形状，并辅助于当季流行色——珊瑚橙、豆沙绿、烟灰蓝等进行色彩配置，更易为大多数人所接受，这为该丝织品纹样的再设计提供了无限可能性创新设计方案。

图9 基于形状文法的艾德莱斯绸纹样再设计

（三）艾德莱斯绸纹样创新设计实践

图10 基于形状文法的艾德莱斯绸纹样创新设计案例

将带有宗教色彩、民族韵味和异域风情于一体的艾德莱斯绸纹样，通过转译和形状文法多次使用变化规则衍生而出的创新图案，符合当代平面构成的形式美法则，具有对称、平衡、统一等艺术特点。在遵循传统艾德莱斯绸文化内涵和艺术特征的大前提下，大胆采用现代装饰手法应用于时尚文化创意产品中，如帆布包、水杯、包装袋、餐具、丝巾、服饰等生活用品，可得到既有当代设计艺术特征又不失传统文化底蕴的时尚文化产品（图10），符合21 世纪大众人群的审美需求，这有利于新疆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多地域传播与推广，有利于其在当今社会市场中占据重要商业地位，进而为新疆本土化产品品牌提供设计理论支撑[17]。

三、结论

基于转译与形状文法的创新设计方法应用于传统艾德莱斯绸纹样创新设计中的中心意义在于提供一个可行性设计方法——如何保留传统文化内涵基因的同时快速高效的创新出当代时尚纹样。通过对艾德莱斯绸纹样的创新设计实践，充分论证了转译原理和形状文法在传统纹样演化中的重要性和可行性，其程式化的设计规则，为计算机辅助传统纹样设计提供了实施策略[10-12]，有利于新疆艾德莱斯绸从“本土文化”向“走出去”进行过渡，有利于满足更多消费者的需求，从而使其更好地传承与推广。此外，这一方法也为其他优秀传统纹样向当代时尚文化转化提供理论依据和可行方案，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