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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格非《山河入梦》的“梦”

2020-05-28李洋

戏剧之家 2020年13期

李洋

【摘 要】格非“江南三部曲”之二《山河入梦》描绘出六十年代人们心中的乌托邦,而在格非的笔下,历史的车轮碾过,乌托邦的虚幻、乌托邦的荒谬、乌托邦的破灭都让人唏嘘不已。大的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的“梦”,可以作为一把钥匙,带我们打开其中人物的心灵世界,本文则主要探讨《山河入梦》中,带有大片空白、十分荒谬、带有轮回意味宿命特征的“梦”。

【关键词】《山河入梦》;“梦”;空白;荒谬;轮回

中图分类号:I247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3-0220-02

一、“梦”中的空白

格非小说叙事最显著的两大特点为“空缺”和“重复”,前者在“梦”中的表现就是“空白”。空白就意味着故事的叙述并非是严密完整,逻辑环环相扣的,抛弃了一板一眼、井井有条的叙述,是为了给故事、梦境搭建一个被迷雾掩盖前路的迷宫,历史与时代的宏大决定了迷宫的大小,而小人物的叙述角度则会增加一份代入感。

再真实的梦也会醒来,再清晰的梦也会有留白,哪怕我们惊奇地看到现实与“梦”高度重合,那必定会有一些“梦”中的空白被现实的具体所取代。也即是说,“梦”的空白是必不可少的,少了便不是梦。《山河入梦》中的“梦”就在随处可见的“空白”中体现出神秘的色彩,神秘又引发“幻想”,这是人的思维的特性。而格非的小说有着深深的“博尔赫斯”烙印,《山河入梦》中的“梦”就是格非结合我国六十年代的社会历史而创造出来的秘境,现在的我们回顾历史,便可以说戴上了一副眼镜,历史中的似是而非,重重叠叠的“梦”又把我们这副“眼镜”给模糊了,幻想与真实之间的连通、梦境与现实之间的转换都给读者带来了神奇的阅读体验。

书中男主人公谭功达的身世就是被一片迷雾掩盖的空白,当他来到他母亲曾被抓捕关押的梅城监狱,想到母亲的身世,触景生情,仿佛看到了他的母亲,这是对夹杂在历史中亲情的回忆和感受,但是母亲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谜,谭功达并不清楚自己母亲的确切模样,母亲的形象因为“数不清的传说和文史资料”的遮掩变得不可知,他所追忆的“母亲”的形象是被传说、文史资料、自我的幻想弥补了空白的“母亲”。谭功达身世里的空白就给谭功达这个人物之后的“乌托邦”幻想奠定了基础,因为他的母爱的教育、时代的教育给他留下了空白,所以他只能够用自己的头脑为过去填补空白,为将来描绘蓝图。

谭功达最终以包庇罪入狱,他被关到一九七六年,我们都知道当时监狱外面的世界正经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谭功达脑海中依然保留自己原始的政治理想,怀揣着自认为美好伟大的理想是他监狱生活中唯一的慰藉。这其实也恰恰说明了谭功达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现实中的沧桑巨变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因为他并不了解现实。如果我们把这一段内容当做隐喻来看,那么谭功达的一生都是在“监狱”中的自我感觉,他的理想与实践,甚至包括对爱情的渴求,都是注定得不到回应的。谭功达的一生只是努力把心中“山河梦”的空白处填满罢了,他用来填补空白的画笔就像水笔一样,画过就画过,转眼间就不存在了。谭功达在十多年间,给各级政府写信描述自己的规划,还附上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梅城县规划图,这种无意义的举动随着监狱外的一夜鞭炮声而停止,谭功达终于死于“听姚佩佩谈共产主义”的梦中。

格非的《山河入梦》中的“空白”成为“梦”最大的迷幻之处,空白之处随处可见,随处可见的空白不受控制地引发出神秘莫测的幻想,于是“梦”与现实便分不清,历史的厚重感与人心的复杂感都有些消解在这空白之中。这空白仿佛不只是空白,它就好像一种能营造梦境的机器,却又像能吞噬梦境的“奇兽”。当你前进一步,想要驱散空白,一片或好或恶的“梦境”就出现了;当你后退一步,那些梦境也就随之破碎了。《山河入梦》中“梦”的“空白”像中国画的“留白”一样拓展了想象空间,但又不止于此,文中话语的不充分性使得读者的想象跟随文字随意蔓延,文章给读者留下的想象空间就比如一堵长长的墙壁,文字就好像生命力旺盛的爬墙虎,沿着一定的轨迹又好像是随意野蛮地生长,这便是其高明之处。

二、“梦”中的荒谬

荒谬之意为荒唐怪诞、不合情理。现实世界与“梦”都是复杂的,“梦”之荒谬人所共知,但“梦”中荒谬之所以能打动人,是因为在荒唐怪诞、不合情理的外表下,与难以直述的现实生活之间还有着似有若无的联系。

《山河入梦》中的“花家舍”无疑是最具有荒诞意味的“隐喻”,曾承载了谭功达“乌托邦”幻想的花家舍其实仅具有制度上的表面完善,其中的人物没有共产主义追求的那种“自由全面的发展”,相反,看似完美的制度掩盖起来的人心,也被激发出了丑恶一面,何其荒谬!作者要创造这个荒谬的“梦”,又亲手把它粉碎掉,揭开它的面具,这一点正是荒谬“梦境”的现实指归,那个时代人们所热切期盼的共产主义社会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绝无可能实现,所以每一个像谭功达一样做过类似梦境的人都只是在重复着荒谬而已。女主人公姚佩佩的父母在家中遭难,变成孤儿以后她萌生过“逃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隐居起来”的愿望,这是残酷现实的逼迫,与此相对应的谭功达也想逃到无人的小岛上,因为他对姚佩佩的爱情遭到了自己内心和社会的阻挠。两处描写出来的荒谬的逃避的梦,都预示着二人的悲惨命运,逃离之后是孤独,孤独之后则必然是毁灭。

社会是由人所组成的,人与社会的关系其实就是人与其他人的关系,皇甫谧《高士传》曾记载了焦先这么一个人物:汉末时天下大乱,焦先也不知何时举目无亲,遂结草为庐,成为一个“野人”,饥饿则为人佣作,却只拿够自己吃饭的价值,达官贵人闻名来访,他沉默不语,最后竟活了一百余岁。焦先这个人物可以被看做當时社会知识分子苦闷和焦虑的体现,在政治环境纷繁复杂、十分险恶的时候,知识分子像嵇康那种人就要逃离,焦先这样乌托邦式的生活方式他们也是想象过的,所以“生存环境”越恶劣越能体现自身选择的毅然决然,“毅然决然”的态度越能表现出对于当权人物的不配合。谭功达、姚佩佩等等人物也都是这样的,他们越是毅然决然,一条荒谬的路走到黑,就越能体现出个体的人与社会集体的人的格格不入,荒谬至于绝望,绝望中带着荒谬的希望,这是《山河入梦》中“梦”的艺术魅力。

三、“梦”中的重复

与“空缺”一样,“重复”被格非用来打乱原本的叙事顺序,随处可见的重复让文本显出一种波动性,重复的事物不是单纯的再现,而增添了许多复杂性和矛盾性,当你换不同的角度去看,重复的事物或轻或重。

《山河入梦》中的“重复”与中国本土的“宿命论”相结合,就产生了奇异的表现效果。姚佩佩最初碰到警察时莫名其妙地落泪,最后看来是为之后的命运终结埋下了伏笔。命运中“若有若无”的暗示是中国传统文学中常见的,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红楼梦》,点点伏笔都成为了“宿命”的安排,“逃不脱”的。

“紫云英的阴影”“算命的人”这些带有一点玄学色彩的内容给剧中人物带来了命运的暗示,暗示就是“重复”的征兆,身处于社会历史中的人物,他本身的大方向是注定的,而他的性格和他遇到的千奇百怪的事物只是让他在大方向上不断偏移,偏移再多,也终究是要回归宿命,就好比空中楼阁的“花家舍”,违背了人性发展的规律,注定是要破灭的。

格非《山河入梦》中的“梦”结合了作者一贯常用的叙事策略,兼具空白、荒谬、重复三大特征,这样的“梦”不仅给读者创造出了一个百折千回、被迷雾笼罩的迷宫,还让我们发现,迷宫的起点也是迷宫的终点,小说因此带来的奇幻、沉重的阅读体验让人赞叹不已。

参考文献:

[1]张明.边缘人的桃源梦——读格非的《山河入梦》[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3,29(06):80-83.

[2]胡前.浅谈格非《山河入梦》中“乌托邦”社会构想[J].邯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3,26(02):27-29.

[3]崔洁.论格非小说的空缺艺术[J].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7(06):87-88.

[4]陈晓明.空缺与重复:格非的叙事策略[J].当代作家评论,1992(05):43-53.

作者简介:李 洋,女,1994年1月8号出生,河南镇平人,汉族,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