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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文本的叙事修辞分析

2020-05-28张慧颖高文成

戏剧之家 2020年13期
关键词:悲惨世界修辞格

张慧颖 高文成

【摘 要】小说内容的本质是故事,而故事就意味着要有人物、时间、事件。《悲惨世界》作为经典名著,以爱、正义、救赎为中心,宣扬人道主义并讨论何为人性善恶,以批判现实社会为最终诉求,以当代社会背景为建构,叙述了主角冉阿让的完整人生故事,也呈现了19世纪法国的社会面貌。本文通过对小说文本叙事修辞的批评,研究作者雨果是如何通过叙事成功地将自己的主要价值、观念通过故事透露给读者,并使读者理解、接受,并引起思考。

【关键词】悲惨世界;好理由逻辑;叙事的可能性;叙事的忠实性;修辞格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3-0201-03

故事起源于19世纪初,彼时,封建制度受冲击而新的资产主义制度尚未建立,是一个动乱的年代。全书涉及的时间范围涵盖了拿破仑战争到法国大革命最终胜利之间的几十年,堪称一部浩大的史诗。此书为雨果晚年创作高峰期的代表作,被誉为19世纪现实主义经典小说。故事叙述了主角冉阿讓的人生故事,以人道主义思想贯穿全文。冉阿让出身贫困,他偷了一个面包,被抓判刑五年,刑满出狱后,他夜宿天主教堂,看到银器再次起了盗窃的心。警察逮住他,可是主教在众人面前说,银器是送给冉阿让的。之后,冉阿让变卖银器改头换面成为市长马德兰。当地沙威警官认出了马德兰就是当年的小偷冉阿让,坚持要将他抓捕归案。最终,冉阿让救了沙威,沙威在震惊感动之下,放走冉阿让,并选择自杀。

相关国内研究综述与本文批判性观点:关于叙事修辞的研究,人们通常的研究对象为名人演讲致词和电影,少有对长篇小说的叙事修辞研究,长篇小说宏大的架构在分析上具有一定难度。而此文在对《悲惨世界》这部长篇小说进行叙事修辞批评,为初次尝试。对于研究对象《悲惨世界》,与之相关内容主题思想研究比比皆是。在叙事修辞方面,有学者对于音乐剧版《悲惨世界》进行研究,如2018年郝雪的《音乐剧<悲惨世界>角色分析与演唱风格分析》等,然而关于小说原文本叙事的研究,却仅有寥寥数篇,如2006年吴小英学者的《试析<悲惨世界>的叙事特色》,文章对小说的叙事结构、叙事时间、叙事空间进行了详细分析,提出了“折扇形时间”“串环形结构”“轨道式空间”三个概念,基于已有的研究成果,得出一个结论,即小说以时间顺序为主要叙事顺序,存在部分重叠和插叙,伴以丰富宏大的历史细节。小说在表达主要价值主题时,以冉阿让为中心主线,以其他人物为串环式副线,围绕冉阿让的一生经历,陆续与之发生交集,产生故事情节,最后又先于冉阿让完整了自己的人生,依次退场。全篇小说的叙事视角皆从第三者,即雨果本身带领读者对故事中的人、事、物进行全视角窥探。全书的发展过程曲折起伏,宛如在时间隧道当中,叙述者带领读者进行了穿越时空的法国游览,并从中完整透视主角的全部人生历程。此文章对于小说的叙事可能性与忠实性,以及其中好理由叙事逻辑和修辞格的研究则是之前学者从未有涉及的。

一、理论基础

狭义的修辞通常只包括修辞手法,但从广义来说,修辞也包含人类任何有劝说目的的言行及活动,因此叙事也是修辞行为的一种。在费舍尔(walter fisher,1978)的修辞叙事典范中,他提出,第一,人本质上是说故事的动物;第二,人决策与沟通的典型范式是“好理由”;第三,好理由的产生与实践受历史、人物、文化等特性的影响;第四,叙事理性由叙事的连贯性与忠实性决定;第五,世界是由一连串的故事组成,我们选择故事,并持续性地再创造我们的生活。

故事的可能性就是叙事的连贯性和一致性。它是对文本的检视,看是否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也看叙事是否呈现出角色、行动的一致性。若角色有行为、性格上的转变,也有进行铺垫的理由或转变过程,也包括题材的一致性与结构的一致性。

故事的忠实性检测实质上是故事内容是否贴近现实及其程度的检测,包括对事实、价值、自我、社会的检测。检测忠实性的方法是“好理由逻辑”,读者用它进行推论,从而评估叙事的价值。它包含五个元素,即事实、相关性、结果、一致性、超越的议题。

下面对《悲惨世界》故事叙事的可能性与忠实性,以及故事的好理由逻辑进行详细分析。

二、叙事修辞分析

(一)叙事的可能性与忠实性

叙事的可能性基于故事情节发展的逻辑性,整部小说最大的反转无疑是罪犯冉阿让,摇身一变成了大善人,一位诚实慈爱、德高望重的市长。从雨果信仰基督教的背景,可以得知,雨果相信上帝的救赎可以改变一个人,使人从罪恶当中脱离出来,有能力行善。许多学者将这一转变,诉诸于主教宽恕的行为,以及充满关怀和爱心的话语,归功在人道主义。笔者认为这是其一,但不单单是借着人道主义可以解释的。从早期的欧洲文艺复兴开始,人的存在和地位就大大抬高,人道主义内涵是关怀人,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观,具体表现为尊重、平等、博爱。主教爱冉阿让,平等地对待他,这可以使冉阿让受感化,知错并改正。但使冉阿让彻头彻尾悔改、焕然一新的根源,是基督的救赎。这也表现了卞福汝主教作为宗教代表的这一特殊身份,以及其身份对叙事可能性的重大作用。这样推理,冉阿让拿着银器,变卖、做生意、奋斗,成为富人,依靠好的德行——诚实、慈爱,而受人尊敬被选为市长,一切都变为可能。

叙事的可能性还基于故事情节发展的连贯性。命运的偶然事件在一些重要的时间节点上,起着关键性的衔接作用。马德兰好不容易摆脱了之前的卑贫境地,沙威告诉他,警方抓到了一个叫商马蒂的人,这个无辜的人将要被当成冉阿让处决。而此时芳汀正垂垂病危,马德兰担忧她的孩子将成为孤儿,无人依靠。此时他不再仅仅是被道德善恶观所拷问,更是为着他人的苦难忧愁、担当责任而犹豫。然而他的最终抉择依然是在法庭上现身,告诉众人自己才是真实的冉阿让。因为,他的灵魂在主教拯救他、赦免他罪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属于黑暗,脱离了诡诈、欺骗,履行对主教的诺言——做个诚实的人。这样的转变虽然极大,但是也具有一定的可能性。基于之前主教对他的宽恕与祝福使他焕然新生这样一个基础,以人道主义为背景,冉阿让这样诚实却有损于自己声誉的声明是对于主教之恩德的传承,也是重新做人之后最重要的一个标志,作为小说的一个衔接转折点。

叙事的忠实性有一个重要的元素是考察整部小说是否与那个时代的背景和社会现实相吻合。故事构思根据作者雨果当时目睹的社会真实事件有感而发。主人公冉阿让的原型是一个名叫皮埃尔·莫的农民,这个穷苦的人因饥饿偷了一个面包,结果被判五年苦役,出狱后找不到工作,处处碰壁。而书中的卞福汝·米里哀主教在现实生活中则取材于当地教区的米奥里斯主教。芳汀则是当时没有收入来源、穷苦无助的女人的典型代表。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与当时19世纪法国社会上穷苦大众的原型有着密切联系。小说明显呈现出这一真实的社会情形,并隐含着让人们以人道主义关怀去关心社会底层人民的这一目的以及价值。这一价值完全超越了个别故事本身,也跨越了时代,构成了人类理想的基础,为现代读者所接受。

(二)叙事的好理由逻辑

《悲惨世界》当时描述的社会背景环境与雨果所处时代相当,小说中,隐含着一个最重要的价值——批判社会,揭露罪恶,传递人道主义精神。也就是说,雨果主动揭示悲惨的现实,社会贫富差异悬殊,穷苦人民苦苦挣扎,以批判富人阶级的冷漠无情和资本的罪恶。又体现了对人的关怀尊重可以改变塑造一个新生命。冉阿让贫穷,主教富有。芳汀作为一个弱女子,屡遭他人欺凌,苦于无助,苦于卑贫,出于现实的无奈,最终从一个天真无辜的少女成为众人唾弃的妓女,并患病孤苦而死。主教以救赎的爱,以人道主义精神关怀冉阿让,最终使冉阿让的生命不仅有了从恶到善的质的改变,也主动担负了自己的罪,承担所应承担的。这些叙事信息中,人物的身份、言行、遭遇、选择,对于中心价值都是恰当的、合理的。雨果以冉阿让与主教在故事开端的互动,作为长篇故事的起点,也作为叙事的起源,将人道主义和赎罪概念贯穿于全本小说——从主教为源头,传递给冉阿让——后者倾其一生在阐释被救赎、救赎别人、救赎自己,以及被关怀、关怀别人、舍己救人。雨果描述的社会问题几乎也是当下社会仍然在面临、挑战的,贫富差距难以被消除,因此当时的社会问题,对于当今仍然具有强烈借鉴和警示意义。并且,人类自我救赎、寻求救赎的理想追求也是永恒的,人类在宇宙中存在的意义,以及到底何去何从,现在也没有准确一致的答案,人类内心深处对死亡与罪恶的恐惧,或逃避或面对,也是叙事的好理由,直指向人类面临的永恒困境,这甚至超越前一个议题的价值,即死亡與罪恶的严重性远远超越贫穷对人的影响。故事具有跨越国界、超越时代的启发意义。我们认为,好理由逻辑是使《悲惨世界》成为经典名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修辞格分析

小说叙事特征中,突出了雨果常用的对照修辞手法。《巴黎圣母院》是美与丑的对照。《悲惨世界》中,冉阿让与沙威,是一对典型的善与恶、义与罪的复杂对立。冉阿让本是逃犯、囚徒,是罪恶的。沙威则代表正义的一方,惩治罪犯,以消灭罪恶为人生终极目标和责任。经过漫长的斗争,持续追捕和逃离,小说末尾,冉阿让救了沙威,并愿意被捕归案。沙威心中坚持的正义道德观受到动摇,放了冉阿让,最终在人生意义幻灭和承认自己失职的痛苦中自杀。自杀,在当时法国文化中,也是一种罪,不被法律和伦理所接受。

另一组对照则是沙威和市长马德兰(也就是冉阿让)对“犯罪者”芳汀不同的态度。此时,未被揭露苦役犯身份的马德兰与沙威二人皆是掌权者的象征,皆有权威性。沙威因芳汀冲撞马德兰,欲将她关押六个月,马德兰市长作为被冒犯者,反而宽恕了芳汀的行为,不仅原谅了芳汀,还资助照顾她。这样强烈鲜明的对照,体现了人道主义的力量,还有上帝对人救赎的彻底性。

小说仍然有大量的明喻修辞,当律师告诉成为市长的冉阿让,有一个乞丐被当成“冉阿让”受刑后,作者这样描述市长冉阿让的内心:“这个无关的人说的话,首先像根冰冷的针,继而又似滚烫的剑,深深刺透他的心。”在冉阿让责备蒙帕纳斯好吃懒做时,他说道:“你将在荆棘丛中爬行, 像树林里的野兽那样吃草……你将是地窖里的土鳖。”以兽喻人强调了懒惰的可怕后果。在讲述历史背景时“欧洲的君王们……他们像黎明时的猫头鹰。”这是法国君王被七月革命冲击时的形象描述,告诉读者封建王权的可恶。另外还有许多精巧细致的比喻,都体现出文章丰厚的文学功底和作者娴熟的修辞技巧。比如“那两根绳子……有如两根头发悬在空中。”“伽弗洛什挨了射击……他像麻雀在啄猎人。”“面目狰狞的链环……犹如愤怒的吼声。”等。

对照这一修辞格深刻刻画了人物形象,并将其进行对比,突出了典型人物的内心挣扎和价值取向。明喻以细致入微的描写强调了作者对封建统治的憎恶和对懒惰的情感唾弃,进一步强化了主题表达。

三、结语

“人是讲故事的动物”,人的生活本身,就是一个讲故事的过程,人在现实场景和特定环境下,一言一行都在进行“戏剧性的叙事”。人实践的目的和本质是从自我否定、自我超越,到自我实现。就如同冉阿让一开始否定了自己的身份、出身,化名马德兰。一生中不断帮助、救赎、关怀他人,努力逃离克服曾经作为冉阿让的阴影,回避沙威的追捕,最终不计前嫌救沙威,主动跟随沙威归案,实现自我人生意义之后,直面真相和自己的罪。

《悲惨世界》代表了作者雨果的整体思想价值倾向,通过作者的理性叙事和不可靠叙述技巧,此文运用修辞学理论来分析雨果的《悲惨世界》,以探寻雨果创作这部小说的理性诉求、情感诉求以及修辞艺术特点,更加深刻分析理解整部作品的普世价值和跨时代意义,成功将对人道主义的颂扬、对罪恶社会的批判,以及对人类赎罪的思考,通过文本,呈现传承给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对现今时代仍然有重要且深远的社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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