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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红河源

2020-05-28宗志芬

大理文化 2020年4期
关键词:水潭河源红河

宗志芬

探访红河源

没去到红河源之前,我一直认为,红河的源头一定是一股奔腾的泉水,源源不断地从地里喷涌而出,它从巍山永建镇密鹿么村龙虎山的山头倾泻而下,九曲十八弯流过巍山坝子,最终追随它的归宿——太平洋。

心向往之,却久未能成行。因一次有缘的机遇,我终于走上了前往探寻红河源头的秘境之路。

一路上,当车子驶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又爬上蜿蜒的盘山公路时,我思之念之的那股源头之水,犹如汇同了我的血液,在我的全身默默地流淌,在我的心田莫名地荡起一阵阵涟漪。

山路崎岖,路边的植物种类随着山路的延伸而不断变换着。先是一些杂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接着是一丛丛的灌木。随着地势的抬升,树木开始高大起来,茂密起来,树叶也越来越葱绿,不知道是氧含量丰富起来的缘故,还是越来越接近心中的那股源头,我的呼吸也畅快轻松起来。

我听到欢呼声从一块平坦的草甸子上传来,车子已经到达探访水源的目的地。这块草甸子既可以停车,也是密鹿么村民祭祀龙王归来时打歌的场地。草甸子长满了蕨类植物,但蕨叶还在犯着春困,宿根还没有吐出嫩芽。春风带着山林特有的清香,温柔的拂面而过,热闹的人群,吓跑了几只准备来草地上觅食的小松鼠。尘封了一冬的寒意,被飞扬的发丝和各色鲜艳的裙衫抛到了春风之后。大家席地而坐,脊背晒着暖阳,开始吃早餐。早餐虽然简单而朴素,但在这天然大氧吧里,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早餐,休息片刻,我们的脚步便开始了寻找水源之旅。

经过一段时间的行走,有一口库塘出现在大家眼前,水只有三分之一,几朵白云在水里照了一下倩影便轻快地离开了,沿着水塘边缘踏上一条林荫小道,我们一行人向山林纵深处走去。

走进一条曲曲折折的林荫小道,这条小道是众多探访红河源头的人踩出来的。由于山上麻栗树和松树居多,郁郁葱葱的树叶显示了生命的蓬勃,脚下的泥土踩上去松软湿润。满树山茶花竞相开放,小朵的粉嫩的颜色,尽显春景的妩媚。一丛一丛的杜鹃花点缀在丛林中,陪伴在我们不断向前延伸的绿茵小道旁,探寻之旅温馨而诗意。这是一片片浸润型湿地,每一片湿地都有不同的特色。有的湿地比较低洼,容易蓄积水,这样的湿地就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水潭,水潭里面长满了水葫芦和菖蒲,水葫芦的根须大丛大丛地漂浮在水面上,肥硕而饱满的根茎像一个个葱绿的葫芦,“近水之花先觉春”,湖蓝色的花朵像一只只蝴蝶,在微波轻漾的水面上飞舞。

有的湿地比较平坦,年复一年的落叶经水浸泡发酵以后变成了腐殖质,充足的营养提供了水草生长的肥料,葱绿的水草竞相扩展自己的领地,乍一看去像是一片草地,只有悠闲的黄牛一边吃草一边前行的时候,你才看到它啃过的青草根和露出的牛蹄窝。

有的湿地被厚厚的麻栗叶和松针覆盖,有经验的同行者告诉我,那是一片较深的沼泽地。看过去,走过来吃草的黄牛,走进了这片沼泽地,它奋力地拔出没过膝盖的腿,甩了甩尾巴,又继续向前寻找水源和青草。

我要找的红河源头呢?我心中那一股奔腾的泉水它在哪里?

转过一个弯,上了一个斜坡,在一个山垭口,一块大大的石碑赫然立在眼前,碑的正面题着“额骨阿宝 大红河源”几个大字。“额骨阿宝”,意为一条弯弯曲曲的河的父亲,这是1999年大理州书法家马福民先生题的字,笔法苍劲雄浑,刚健有力。石碑的背面刻着柴枫子简约而深刻的《红河源祭》碑文,1400多字。《红河源祭》中写道:“大地的复兴和丰盈,是我的美,是我波澜壮阔的美。生命的源流,从此而发动,如日之升真真而从容,如光之盈源源而深入,向着充分,在祖国之南……”红河的源头似乎已在碑刻上显现,同时显现的是父亲般宽阔的胸怀和启示。

云南省著名地理学家柴枫子,用双脚丈量一山一水为我们找到了父亲河以及河的源头。红河从这里启程,全长1200多公里,流经云南境内690多公里,流经越南境内500多公里,由北部湾注入南海,是中国南部最著名的一條河流。站在额骨阿宝苍劲有力的碑前,我仿佛站在一位慈祥坚毅、历经沧桑的父亲旁边,我试图伸出手去想要握住父亲的手,或者拉住他的衣襟,山风飒飒地吹过,几朵山茶花向我轻轻点点头,松松软软的潮湿泥土,浸湿了我的鞋子。

顺着湿地继续前行,一股袅袅的炊烟,忽然从树林中冒出来,这时哪里来的青烟呢?我们都惊呼起来,快步走过三四根树木搭成的简易小桥,我们看到一块开阔的湿地,这块湿地在两口水潭中间,密鹿么的村民架起了一口临时搭建的简易土灶,灶上的大锅里,水已经烧开沸腾,锅里煮着美食,不时飘来阵阵香味。

就在我们的一阵疑惑和好奇中,村民们热情地走过来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祭祀活动,原来今天是3月8号,农历恰好是二月初二。二月初二,民俗意为龙抬头的日子。每年这一天,龙虎山的村民都要到这里的龙王庙来祭龙王。

一棵约一人才能围抱的大树,撑着它巨大的树冠,密鹿么村的彝族同胞将其拜奉为山神树,由于它长在红河源头,又称它为“龙树”,龙王庙就建在这棵大树底下,全村人聚集在龙王庙前的空地上,摆好贡品,敬香祭拜,踏歌狂欢,祈请龙王风调雨顺,保持水源长流不断,润泽乡里,庇佑村民。

经村长介绍,我们马上就要见到源头之水了,我的心情更加激动,不由地加快了前行的步伐。眼前豁然出现第二块碑,碑的一面大大的写着“红河源头”,另一面写着“第一滴水”。就在“红河源头”的碑刻前方,有一潭水,只有脸盆那么大,潭里的水满满的,但并没有向外溢出。泉水清冽明净,可以看见潭底有堆积的落叶,泉水从靠近岩石一角的泉眼里无声地渗出来。水潭的另一边,泉水缓缓地向山箐间流去。同行的好友告诉我,红河源头就发源于此。

我惊诧地看着这一潭水,它与我的想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深深地为之震惊,一滴水它是怎样从岩石缝里努力向外渗出,经过不间断的长久渗透,汇到一潭一溪,聚成一河,归入一海?我无法从这一潭水的泉眼里找到第一滴水,它已经与一条河汇成了一起,它如此真实的发源于这座山,在滋润濡养了巍山坝子的稻谷、玉米、油菜和蚕豆之后,最终汇成大河,流入海洋。站在这座叫做龙虎山的水源前面,我像入定了一般,继而幡然醒悟,原来,所谓的江湖,就是每一滴水的汇入,所谓的庞大,就是每一个微小的汇聚。红河,之所以成其为大,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一滴滴长流不息的水。

水潭旁边放着一只小碗,大约是村民为方便来探访红河源的人喝水而放着的。此刻,我的内心充满着虔诚、充满着敬畏,轻轻舀起喝了一口源头之水,泉水凉爽温润,回味甘甜。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这一滴滴洞藏于岩石间的神圣的泉水,滑过我的舌尖,慢慢被我咽下,并散成无数颗水分子进入我的身体。此时感觉它并没有那么神秘和矜持,它是那么宁静和朴素,那么弱小而又那么强大,乃至于整个龙虎山,都有它毫不起眼但又随处都是的同伴,我又想起了我们刚走过的一块块湿地和湿地里繁茂的草木。当这一滴水汇同我的血液走遍全身的时候,我又找到了即将上山时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再一次真实地告诉我,这一滴水滋养着我的皮肤,濡养着我的筋骨,运化着五谷粮食。凝视着这一潭泉水,我的脚也好像与土地连在了一起,成了一棵被一滴水润泽的树,一棵行走的树。我似乎看到了这一滴水从深深的岩层出发,经过太阳的炙烤,历经截留蒸发和无数的阻碍,但它仍不屈地快乐地坚定地一路欢唱着向前奔去。

这次旅程让我发现,如果从红河逆流溯源,它的源头没有气势磅礴的落差,没有波澜壮阔的河面,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 它只是一滴水,一滴永不会停歇的泉水,但是力量堪比江河的壮阔。

这时,几声婉转清脆的鸟鸣增加了山林的寂静,这样的鸟鸣是欢愉的,与我此刻的心情完全吻合,这是一种在美丽家园安居乐业的愉悦心情的反映,在岁月的长河中,水一直是人类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人类的文明、鸟兽的繁衍生息、社会的进步,都与水息息相关。

喝过甘甜的水,我们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小憩,大家都没有说话,生怕惊扰了周围这安静的环境。泉眼无声,繁花似锦,山林间春意盎然,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甜甜的香味,深深吸一口,沁人心脾。有水的地方林木茁壮,有林的地方就有清洁的空气,就更适宜人居住,水给了人类生存的物质基础和精神归宿。从这条生存链来说,红河的源头是生存的源头,这怎能不让人对这样的水源肃然起敬,心存感恩呢?

五谷丰登,这是水的丰收之美;美酒佳肴这是水的喜慶之美;母爱如水,这是水的温柔之美;波澜壮阔,这是水的雄壮之美;上善如水,这是水的善良之美;有容乃大,这是水的包容之美……它衍生了万物,又润泽着万物,它隐蕴低敛地包容着万物。红河,流出了千沟万壑的长度,汇聚了太平洋的宽度。因为有水,这个精彩的世界在生命的律动中是如此安静与和谐。

我渴望走进它亲近它,并希望能沿着它弯弯曲曲的足迹,在巍蒙大地行走。红河源头的第一滴水,在我此次亲身经历之后,无论流向哪里,都是我一生无法忘掉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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