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发展研究

陶菁 宁波大学

纺织服装业是宁波的传统优势制造业，包含印染、面料、家纺、服装服饰等门类,形成了体系完整的产业集群，上世纪末该行业在宁波工业总产值中占比曾达20%以上，本世纪初以来，宁波纺织服装集群开始转型，在宁波工业结构中占比逐步下降至6-8%之间，但仍是我国重要的产业基地之一，2018年业务收入①在全国纺织服装制造业中占比为2.1%，其中，宁波服装业②在全国服装产业占比3.4%，近五年在全国区位商平均为2.32，专业优势显著。宁波纺织服装集群与纺织机械、时尚设计与品牌零售等产业相关联，拓展前景巨大。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持续提高、地区产业结构的调整、国内外市场需求以及要素市场的变化，宁波纺织服装集群已进入转型升级的深化期，其中，构建集群创新体系，是实现产业实现时尚化转型和价值链升级的关键。

一、纺织服装产业的特点与趋势

纺织服装终端产品市场的需求和竞争特点，决定了其产业链结构和价值分配结构具有不同于其他产业的性质。纺织服装产业链的价值分配更向市场组织、趋势构架、款式创意设计、材料研发、营销推广、创意文化传播等创新环节倾斜。宁波纺织服装产业属于传统制造业产业集群，其转型升级方向，必须着眼于整个产业链的价值分配结构以及驱动力特征。

（一）纺织服装需求具有时尚化趋势

服装需求集外观、时尚、功能为一体，时尚服装的需求收入弹性大，中低端服装的需求收入弹性较小。发达国家市场的时尚化服装需求由来已久，而新兴市场的时尚化需求也在提高。我国在改革开放之后以年均9.5%的速度实现经济增长，消费者的审美构造、消费模式也随之发生剧烈变化，消费结构逐渐细分，时尚化和个性化需求增加，服装产品的生命周期缩短，纺织服装产品中越来越多地承载了文化、创意、技术与信息。

（二）生产制造业受终端零售业驱动

纺织服装制造业的主要经营模式是按照买家指令批量定制产品，这是由服装市场的时尚需求特征决定的，这也决定了服装生产制造商受终端零售商驱动的一般规律。纺织服装产业链纵向分工明确，纺织服装制造业位于上中游地位，上连设计研发等前端部门，下接品牌运营和零售等终端部门。在产业链前端和后端通常由零售品牌商掌控，集中了时尚、文化、创意、运营、信息等知识内容，是整个产业链的驱动力量，品牌商利用产业链地位构建自己的供应链，决定了服装生产环节的基本业务内容。

（三）纺织服装价值链的分配向知识创新倾斜

纺织服装供应链上的不同企业，获取价值增值的能力不同。纺织服装产品需求的特点，使零售品牌和设计研发环节成为价值链的核心环节，他们凭借自身的市场地位，成为价值链的领导企业，实现价值链治理，从而分配价值利益。核心企业的这种议价能力，正是来自于其对市场、信息、运营和技术等知识的掌握能力以及创新能力。

二、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的发展历程

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具有悠久的历史渊源，“红帮裁缝”是中国近代服装史上的标杆。改革开放以后，宁波纺织服装集群从形成到发展到转型，可分为三个阶段（见图一），每个阶段都有时代特征和历史责任。

第一阶段（1978年-2000年）：此阶段，宁波纺织服装产业抓住改革开放的时代机遇，进入跨国公司的供应链，依靠成本优势逐步形成地区竞争力。上世纪九十年代，纺织服装业在全市工业产值终占比20%左右，是宁波的支柱产业，在利税、出口创汇等方面曾位于各行业之首。宁波第一批本土品牌在这一时期也逐步确立了市场地位，包括雅戈尔、杉杉、罗蒙等正装品牌，维科、博洋等家纺品牌。

第二阶段（2000年-2010年）：产业集群出现，集群优势显著。依靠集群优势所形成的外部规模和范围经济，使集群内企业能够优势互补，弥补要素成本上升的压力，继续承接加工订单，形成完整的制造产业体系。在此阶段，我国内需市场开始扩大，消费者对时尚的需求逐步提高，太平鸟女装、GXG等品牌在男女时尚服装市场商确立地位。

第三阶段（2010至今）：现阶段是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的加速转型期。随着制造业向外实行空间转移、沿产业链向前端和终端升级，宁波纺织服装制造业的地区优势逐年下降。产业集群出现设计研发加速、品牌建设、对外直接投资等多种创新行为。

三、转型期间宁波纺织服装产业的集聚水平测算

以行业主营业务收入来观测宁波纺织服装业区位熵，是分析该产业集聚水平及专业化程度的最直接方法。本文选取2012-2018年宁波纺织服装业规模以上企业的主营业务收入作为观测值，测量产出效应的空间集聚水平。根据表1可发现，宁波市纺织服装产业产出效应的空间集聚水平在转型期间逐年下降，纺织业的集聚度低于全国水平，服装业集群仍具优势。

理论范式的进化带来实践活动的变迁。早在20世纪20年代，以美国、德国、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开始以立法形式强调矿业开发必须保护自然环境，并进行了矿山生态模式的相关研究工作，例如德国在这一时期开始探索在矿山废弃地进行植被覆盖试验，并提出了“生态现代化”概念。美国在此阶段制定复垦法，从顶层规范复垦行为，并设专门机构予以管理。早期欧美国家着重于矿山环境的绿化工作，尚处于“浅绿”阶段，随着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深入推进，西方国家的矿业发展逐渐转入“深绿”和“泛绿”阶段，即从矿山“外观绿色”向矿业“内涵绿色”深化，着重矿业的制度设计、合理规划以及资源的集约开采和环境的科学保护。

表1 2012-2018年宁波纺织业主营业务收入区位熵（规模以上企业）

表2 2012-2018年宁波服装业主营业务收入区位熵（规模以上企业）

近年来，宁波纺织业在全国的区位商均在1以下，从产业总量来看，已无地区优势，但在色纺纱、提花织造等细分市场，宁波企业具有优势，而这些细分市场均具有附加值高的特征。宁波服装集群在2012-2018间区位熵都在2以上，虽仍具地区优势，但集聚水平逐年下降，2018年较2017年有所上升，数据体现出转型期间特有的波动特征。

现阶段两类产业区位熵的变动数据，反映出产业向外转移、深耕高附加值细分市场、向产业链非制造环节转型的行业现状，体现了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正处于整体加速转型这一关键时期。

四、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的升级方向及其相应的创新方式

宁波纺织服装产业集群中的企业多为加工生产型企业，在价值链中久居低端位置，出于路径依赖，在转型升级的初期，大多不会放弃生产特长。1999年,格里菲(Gereffi)归纳出产业沿着工艺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链的升级的递进式升级模式。集群升级，无论采取何种模式，实质都是在不同的层面发展核心竞争力，以追求更高的增值能力为方向。核心竞争力是一种不同层面竞争力整合和协调而形成的综合能力，能使企业获得可持续差异化的竞争优势。而创新正是当前宁波纺织服装集群获得竞争优势，集群得以升级的必要途径，具体方向分以下三种：

1.逐步从制造业中脱离，沿着价值链向增值能力更高的设计、高端原料开发、品牌营销环节升级。这些升级方向，都需要企业面向终端消费市场，其创新行为往往在同一公司融合，关键点除了资本投入、战略制定，还在于发现、留住和引进创新型人才、建立学习型组织，以实现从制造向品牌创新的转变。这种升级具有跨产业的特点，具体有以下几种形式：

①企业保留加工制造能力，增加设计研发能力，实现工业技术方面的创新，创新内容不仅包括时尚制造，还强调时尚设计。

②企业自创品牌。企业直接进入终端市场，建设营销网络、主导开发设计款式，直接面对市场风险，涉及到多角度全方位的综合创新能力，包括创意营销、新零售模式等。

2.跨价值链的升级。企业仍坚守制造业，从低端价值链逐步向高端价值链升级，从而增加利润分享部分。相关的创新环节与生产运作、生产工艺相关，主要包括以下形式：

①企业提高合法合规水平，承接知名品牌的加工订单。企业通过各类认证，可进入知名品牌的供应链，通过订单规模的扩大，实现利润的维护或增加。但因此类企业数量众多，价格竞争依然激烈。

②企业通过技术改进，进一步降低成本。通过引入自动化、提高精细生产运作管理水平，增加工序数，降低工序技术含量，从而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但因劳动和原料要素成本占纺织服装总生产成本比重高，总的来说，企业降低成本的空间是有限度的。

③企业通过产品、功能和流程升级，以提升产品附加值，走出低端市场价格竞争。具体来说，在订单承接上，可转向小批量、多品种、高档次、精加工的产品生产，此类订单对生产运作管理具有更高的要求；在技术创新方面，企业要采用新技术、新工艺，包括使用工业机器人、装备数控化和机器联网、清洁生产技术，建设检测实验室等手段，通过智能制造和快速反应以应对更高的订单要求。另外，纺织服装企业还可以学习日本的升级经验，实现本产业与其他产业实现融合，将业务扩展到产业纺织品和服装，如特殊用途和高性能纺织材料、特种实验室服装等。3.打造全球生产供应链。如企业坚守服装制造行业，又不能实现上述产业升级，则可通过投资将生产转移到其他低成本地区，以应对同业竞争和贸易壁垒。可将总部设在宁波，承接订单，通过将生产向外住在转移，建立自己的供应链体系。此类转型是对整个公司全球化运营网络的创新，具体措施可参考香港的利丰集团、日本综合商社等经营方式。

五、构建集群创新外部环境的措施建议

2017年浙江省出台《全面改造提升传统制造业行动计划》，提出要推动服装制造业向时尚化、个性化、精品化方向发展。根据《宁波市“246”万千亿级产业集群培育工程实施方案》，宁波将建设千亿级时尚纺织服装产业集群，目标是到2025年实现工业总产值超1600亿元。在此大环境下，集群内各组成部分都需明确自己在此轮升级中的作用和努力方向。

纺织服装产业的发展，在宏观意义上就是结构演进，政府的具体措施有：

1.合理应对过剩产能，提供产业转移和转产的相关信息服务

简单的淘汰关闭过剩产能，对社会资源是极大的浪费，不能成功升级的企业越多，地区产业空心化风险就越大。宁波纺织服装制造业，是有数十年基础的成熟的产业集群，对于难以实现产品精细化、难以实现品牌建设的企业，应鼓励其发挥成本控制和生产管理特长，实现对外投资和合理转产。政府应设置信息平台，对转产企业、尤其是越来越多的“走出去”的企业提供信息服务。对外投资信息服务包括：政治风险播报和预警、投资目的国接受发达国家贸易优惠情况以及变动预警、投资目的国的土地成本与劳动力信息等。

2.鼓励中小企业提高研发投入

宁波纺织服装产业的产业链齐全，企业在品质和工艺、供应链反应速度、技术能力等方面整体水平较高，大企业在技术研发、智能化建设上舍得投入，但广大中小企业受成本增长、劳动用工、订单萎缩等实际问题，资金短缺。政府应进一步引导和支持中小企业提高研发投入，可引导企业在不扩大资金投入的前提下，提高快速反映速度、生产组织能力等软实力，增强承接小批量、多品种的订单能力。

3.依托先进制造业实现时尚化转型，建立服装市场

目前，具有传统产业集群和传统市场的地区，其地方政府多在主导发展时尚产业。以柯桥市场为例，政府主导建立柯桥网上轻纺城、柯桥纺博会、柯桥时尚周；杭州四季青批发市场历史悠久，如今已形成规模巨大的时装批发中心，和杭派女装的地方品牌相得益彰；湖州织里童装产业集群起步与上世纪八十年代，和宁波纺织服装集群的历史类似，2003年政府开始提出打造童装先进制造中心，目前已形成我国规模最大的童装批发市场之一，并发布童装时尚信息。宁波服装产业基础深厚，但在几十年的发展中，未能形成服装市场，各企业单打独斗，时尚信息发布缺乏市场依托，影响力有限。政府在下一步工作中，应引导生产群体总量烘托、大品牌带动、小品牌联动，以建立实体或虚拟服装市场，融合众多宁波服装地方品牌，推动地区产业时尚化。

4.实现服装产业与城市发展的更好融合，提供更好的创业环境和人才吸引环境

制造业集群走向品牌化、时尚化，是一个将生产环节与文化、生活、互联网、需求等元素相互糅合的过程，目的是形成一个大舞台，这里不仅需要大品牌、大企业，也需要有大量设计师工作室、电商从业者、游离的自由职业者、良好的创业氛围、具有时尚需求的消费者群体、以及时尚的群体生活态度和生活环境，这些要素的融合，能够为地区品牌建立提供良好的土壤，是时尚化城市得以建立的重要基础。因此，政府应进一步加强城市环境建设、提高人文环境、营造富有时代感的城市生活氛围，以留住、吸引时尚业各类主体。

注释：

①数据来源为《中国统计年鉴2019》和《宁波统计年鉴2019》，其中宁波产业的“营业收入”数据采用“主营业务收入”替代。

②本文所称的“纺织服装业”，指《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2017)中的C17“纺织业”和C18“纺织服装、服饰业”，本文将C18“纺织服装、服饰业”称为“服装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