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狼狈为奸”的日子

■剪西

一

卢小小，一个缠了我十二年的冤家！从学前班到高三，这厮都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在我的屁股后头。由于她习惯走路不看路，导致我如今无论跟谁同行，都会下意识地走在左边。

二

小学的卢小小会将家里好吃的东西偷出来和我在课堂上分享，虽然在被班主任发现后她会一脸无辜地指着我说：“是她逼我吃的。”当然她也会将她姐姐的芭比娃娃借给我玩，虽然她会把我花光了零花钱买来的芭比娃娃裙占为己有并且大言不惭地说：“我借给你娃娃，你给我裙子，很公平！”好吧，说真的，她偶尔还是会给我带来一点好处的，比如鹏鹏会主动跟我说话。鹏鹏是谁？他是我们班的班长，长得白白的，帅帅的。他为什么会跟我说话？因为我是卢小小的好朋友，他需要向我打探卢小小的兴趣爱好以及生活作息，好确定作战计划。他喜欢卢小小。

我童年的小小王子总是屁颠屁颠地向卢小小献殷勤、抛媚眼，完全无视我这个为他提供情报的军师，那时我的心都碎了。但卢小小可不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她站在讲台上，大手一挥，像一个女王一样地说了一句话，虽然我忘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但我还是记得她那帅气的英姿！

那气势，那排场，我当下就被俘虏了，直到今天我还是像个小太监一样跟在卢女王的身后，任她差遣。最最令人可气的是，我妈看见她如花似玉的女儿任人鱼肉还一脸弥勒佛似的笑着对卢小小说：“小小啊，帮阿姨好好盯着她学习啊。”没办法，谁让那厮的成绩比我好！

虽然卢女王的成绩让我望尘莫及，可在那场小学升初中的战役里她还是以几分的差距败了。当时我和她都参加了三所中学的选拔考试，可三箭齐发却没有一箭是正中靶心的！最后我们只能到县上一所普通的初中就读。

三

但凡初中里要好的一对女性朋友，总有一个是配角，起着衬托红花的作用。她不用很漂亮，只需看得过去；不用很高挑，只需一眼望得见；不用太有个性，只要基本上算个服务型人才就行。以上所述条件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卢小小上了初中，那厮出落得越发招摇了，走到哪儿都能迎来一片口哨声，什么情书、玫瑰，堆起来都能让环卫工人忙活一天。不过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有一点我比她厉害，那就是我的身材比她好！哪像她，躺下去就成了QQ飞车里的平板车。我也曾用“看起来像iPad平板电脑”来羞辱她，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你这样卖力地为苹果公司当活体广告，乔布斯也不见得会发条短信来感谢你的！”

我记得那时候的饭票是三块钱一张，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各自的妈一个星期只会给我们十五块钱，刚好足够我们吃五天。所以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最奢侈的事情就是两个人凑钱到学校对面的重庆火锅店点一个免费的汤底和一些便宜的小菜。有一回，我因为一整个上午没吃东西，太饿了，太心急，服务员刚端上用作调味的滚烫的辣椒红油，我就伸出了筷子，结果服务员没端稳，一个趔趄，把热辣辣的辣椒油溅到了我的手背上。

当时我的脑袋死机了，不知所措地站着，等我意识到疼的时候，卢小小已经用她的白T恤帮我擦拭了。她向那个服务员要冰块的时候，那服务员懒洋洋地抛下一句“没有”，连道歉都没讲，正打算转身就走。卢小小当时就怒不可遏地爆发了她的小宇宙，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守护自己领地的小兽，吼了一句：“你站住！”

服务员刚回过头来就被卢小小泼了一杯水，闹哄哄的小店瞬间静了下来。卢小小像炮弹一样连发出击，连贯，流畅，快速：“你不会道歉啊！你看见她的手都烫红了就不会去找个冰块吗？你残害了祖国的未来你就不惭愧吗？她以后要是因为手上有疤嫁不出去你负得起责任吗？叫你老板过来！”我满脸通红地扯了扯她的衣角，本来想说这样很丢脸，可又想了想，她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所以就小声说了句“算了”。

老板屁颠屁颠地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大盘金针菇送给我们，满脸堆笑地向我们赔不是，并说这顿算他的，就当是药费。

卢小小的小宇宙在看到账单清零和那盘免费的金针菇之后慢慢冷却了，她两眼放光地说：“别浪费了，这可是你冒着没人愿娶的风险换来的！”虽然我自认手上的疤不会对我的出嫁造成阻碍，但我非常认可“不能浪费”这一真理！

四

我那吊车尾的成绩刚好掠过S中的录取分数线，而卢小小则是正常发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中考排名全县第一的宝座收归麾下，然后被S中的校长亲自邀请到S中就读。所以，我又堂而皇之地跟着卢小小在S中这个陌生的校园里横行霸道。

从学前班的七岁到高三的十九岁，我十二年的岁月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卢小小的身影。我一直坚信，这一定是因为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不然怎么会被上帝罚到卢女王的身边任其差遣呢！

那会儿我们在学校住宿，她睡我上铺。刚开学分宿舍的时候，我和她刚站到写着我俩名字的床铺前，她就帅气地将行囊甩到了上铺。我不服，她对我翻了个白眼：“你比我重，我怕你睡塌了床板会殃及我这条无辜的鱼。”

女生多多少少都爱臭美，只是分明显与否而已，而我和卢小小对于照镜子的热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阶段了。同住一宿舍的三年里，据不完全统计，我们一共照破了五面小镜和一面50cm×50cm的大镜，后来连舍长都忍不住对我们发出口头警告了。不过现在算起来觉得亏了，因为那些破掉镜子的价钱加起来都够我们到夜市的烧烤档口吃上好几串羊肉串了！

十二年的时光就像一根铁索，紧紧地将我和她捆在了一起，即使我们用力挣脱了禁锢，身上也会留有印记。

五

高考结束后，我去了珠海，卢小小去了广州，我们的交友圈不同了，却有同样的感觉：“你哭了——小学，整个班级围过来问你怎么了；初中，很多同学都来安慰你；高中，只有几个死党拍拍你，告诉你还有他们，没关系；大学，没人管你怎样……”

我注册了一个微信账号，取名“狼狈为奸”，有人问我为什么，我没说，填资料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卢小小考研落榜时打电话对我说的那句：“呵，我多怀念我们那些狼狈为奸的岁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