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字意识发展的研究进展

【摘要】近年来，文字意识在预测儿童未来阅读成绩方面的作用受到了全世界研究者的關注。文字意识的习得是儿童早期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为儿童未来的阅读奠定了基础。本文阐述了文字意识的界定及构成、研究的主要方法，分析与总结了儿童文字意识的发展阶段特点以及对儿童阅读能力发展的影响，最后对儿童文字意识培养的策略进行了综述，并结合当前国内外研究存在的问题，对未来我国幼儿文字意识发展的研究重点与实践提供了一些建议。

【关键词】文字意识；幼儿；发展特点；研究展望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20）01-0034-05

【作者简介】王婉纯（1991-），女，陕西华阴人，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幼儿教育学院助教，硕士。

近年来，文字意识（Print Awareness）在预测儿童未来阅读成绩方面的作用受到了全世界研究者的关注[1]，文字意识的培养已成为英国、美国、加拿大等国家早期阅读政策的重要目标。在我国，《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就提出要“培养幼儿对生活中常见的简单标记和文字符号的兴趣”[2]；《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也指出，儿童应该“能理解图书上的文字是和画面对应的，是用来表达画面意义的”“对生活中常见的标识、符号感兴趣，知道它们表示一定的意义”“在阅读图书和生活情境中对文字符号感兴趣，知道文字表示一定的意义”[3]。然而，目前我国学前教育工作者和研究人员对幼儿文字意识的相关概念知之甚少，他们经常把文字意识与识字联系在一起，文字意识的培养常常被误解为识字活动[4][5]。

一、文字意识的界定及构成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文字意识开始引起研究者的关注。文字意识又称书面语言意识（Written Language Awareness）或文字知识（Print Knowledge）[6]。与简单的内涵定义相比，许多研究者从文字意识的构成角度对其概念进行了界定[7]。Justice（2005）认为，儿童文字意识的构成包括：文字是感兴趣的对象；文字载有信息；文字组织方式较特殊；文字可以区分和命名；文字可以组合形成其他文字[8]。Evans（2005）认为，文字意识包括对阅读规则的理解。例如，知道这本书有一个名字，它可以从左到右阅读，书写文字时可以理解并遵循正字法规则，并从数字和字母中理解字母的知识，区分和识别混合表达中的字母，以及元识字[9]。

英文作为表音文字，是通过字母或字母组合的线性排列及顺序变化形成一维图形，属于线性结构。而我国的汉字作为一种表意文字，其强大的图形特征、形象整体性及和形表意的特点，与表音文字有较大差异。目前，我国学者尚未形成对文字意识概念的统一定义。刘宝根（2011）认为，学前儿童的文字意识包括文字功能、文字形式、文字结构、文字规则和文字再认的意识和能力等五个方面[10]。文字功能意识是在阅读图画书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是对文字的关注，知道文字是表达意义的象征；文字形式意识表现为能区分图片和文字，并且在阅读中看到文字；文字结构意识表现为知道文字是不同的，可以在不同的汉字中找到相同的部件，并可以根据结构规则组成汉字；文字规则意识表现为在阅读过程中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方向有规律地阅读文字；文字再认的意识和能力表现为在阅读图画书过程中，使用语境或相关语言、图片线索来猜测和识别汉字。刘妮娜（2012）认为，文字意识是指个体对文字形态与内在结构的理解，儿童随着年龄的增长并与日常生活环境中文字的接触而逐渐发展起来的一种意识[11]。王妮妮（2012）认为，文字意识是关于文字如何起作用以及怎样作用的知识[12]。总的来说，大多数学者对文字意识的构成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他们都将文字意识定义为隐性或显性文字形式和功能的意识和知识[13]。

二、文字意识的研究方法

（一）成人报告法

成人报告法，即父母或教师在不同时间、不同情况下报告儿童对文字的意识和技能以及其他相关信息。Marvin等人（1993）对2～6岁幼儿的家长进行问卷调查发现，幼儿在家庭中很少关注文字[14]。Cabell（2009）让幼儿教师对200多名幼儿的文字技能进行了报告，结果显示，85.9%的儿童能正确阅读书籍，68.19%的儿童能识别环境中的单词，44.1%的儿童能理解字母组成单词，52.2%的儿童能识别熟悉的单词[15]。

（二）系统观察法

Martin（1998）通过观察2～4岁幼儿在亲子阅读中的表现发现，2岁和4岁幼儿的母亲问问题频率最高，但孩子很少注意文字[16]。Zuker（2009）在搜集与分析教师关于集体分享阅读的视频后发现，教师与儿童在阅读中对文字的各个方面进行讨论，但文字的提及量却甚少，语言指导的质量与文字提及之间没有明显的相关性[17]。

（三）行为测量法

与成人报告法和系统观察法不同，行为测量法是对儿童文字意识发展的直接测量。行为测量侧重于儿童的阅读概念（如方向、换行）、词汇概念（如是否知道文字的含义）等，通过观察在图画书阅读中儿童的行为和回答来评分[18]。跨文化研究发现，这种测量方法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此外，研究人员还专门为学龄前儿童设计了《学前儿童单词和文字意识测量》（PWPA），其中包括26项任务，测量词汇意识和文字概念两方面，并实时评估儿童的反应[19]。

（四）眼动研究法

图画书是幼儿阅读的重要材料，幼儿在阅读图画书的过程中通过注视文字，而意识文字的功能与形式，逐渐形成音—形联结，进而尝试认识和再认文字[20]。因此，研究幼儿在阅读图画书中对文字的视觉关注，有利于更深入地了解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Justice等人（2002）研究发现，幼儿在阅读图画书时几乎没有注意到文字，在文字区域上的平均注视次数占总注视次数的4%，平均注视时间占总注视时间的2.5%[21]。Evans等人（2005）对5名48～61个月的幼儿进行了类似的研究发现，无论图画书是什么类型，孩子们只会花大约7%的时间在文字上[22]。即使是使用文字突显的图画书，幼儿对图画的注视仍然在文字区域之前，在图画上的注视时间比在文字上的时间更长[23]。

由于我国目前对于文字意识的评估还没有专门的量化测量工具，大多学者主要是采用眼动研究法对幼儿文字意识进行研究。高晓妹（2009）研究发现，幼儿极少关注文字，6岁儿童的注视次数比例为11.64%，注视时间比例为18.48%[24]。金慧慧（2010）发现，在任何阅读情境下，3岁以下的儿童几乎不关注文字[25]。韩映虹等人（2011）发现，在独立阅读情境下，儿童对文字的眼动注视指标显著高于亲子阅读组，但对图画的眼动注视指标并无差异[26]。刘宝根（2011）研究显示，随着年龄的增长，儿童在阅读书本时对文字的注视时间逐渐增加[27]。

三、文字意识的发展阶段特点

Machado（2007）认为，儿童文字意识的发展通常遵循以下顺序：（1）儿童注意到成人使用书写工具来标记符号；（2）儿童注意到书本上的文字和相关标记；（3）儿童可以认出自己的姓名；（4）儿童知道了某一特定的字母[28]。Evans（2010）则认为，儿童文字意识的发展是非线性的，没有明显的起点和终点，只有一个可能的发展方向[29]。刘宝根（2011）认为，中国儿童文字意识的发展经过萌芽、探索和文本阅读三个阶段，五岁是文字意识发展的转折点[30]。刘妮娜（2012）发现，幼儿在接受正规教育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文字意识，并且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呈现出从整体到部分，从具体到抽象的发展阶段的特征[31]。

由于中西方语言与文化的差异，中英文阅读的发展存在很大不同。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儿童文字意识的发展存在一定的阶段性。图画书作为儿童早期的主要阅读材料，图画和文字构成了图画书的两个重要信息。许多研究发现，儿童在阅读中更倾向阅读图画，几乎不关注文字。但随认知能力的不断发展和经验的积累，儿童关注文字会越来越多，不再将文字视为图画的一部分，而逐渐意识到文字是可以表达的信息载体，是具有一定意义的。

四、文字意识对儿童阅读能力发展的影响

在正规识字之前，幼儿文字意识为儿童未来的阅读奠定了基础，并对其未来的阅读表现具有预测作用。研究发现，文字意识与儿童的识字能力、后期的阅读成就甚至学校成绩等密切相关[32]。

（一）文字意识与幼儿识字能力的关系

Lomax和McGee（1987）指出，个体在视觉上区分字母的能力是由文字意识的发展决定的，同时证明了单词知识直接影响着音形联系的能力[33]。Tunmer等人（1988）研究发现，文字意识与儿童入学后分辨真、假字的能力密切相关[34]。Levy等人（2006）在排除年龄和语音意识的影响后，发现4～5岁儿童对文字意识的理解仍可解释2%～6%的字母和词语能力[35]。

（二）文字意识与幼儿阅读成就的关系

在儿童发展过程中，阅读能力是儿童必须掌握的重要基本能力。相关研究发现，文字意识和语音意识等指标与儿童的阅读水平有关[36]，理解词语组织的儿童能够更顺利地阅读。Reutzel（2003）强调文字意识会影响儿童的语言发展，包括语音意识、词汇、阅读与拼写等[37]。Storch和Whitehurst（2002）对六百多名学前儿童进行长达五年的追踪调查后发现，小学阅读技能主要取决于孩子早期的读写能力[38]。Hammil（2004）运用元分析的方法探讨了早期阅读技能与未来阅读能力的关系。结果表明，文字知识是预测未来阅读能力最有效的指标。如果不了解相应的文字知识，儿童将无法很好地学习阅读技巧。此外，接受阅读指导使文字意识得到良好发展的儿童，其阅读成绩也远远优于那些文字知识发展滞后的儿童[39]。

五、幼儿文字意识的培养策略

（一）引导幼儿关注文字

“文字经验模型”（Print Experience Model）认为，在成人生活随机教育的引导下，儿童不断与文字互动，从而获得和发展了文字意识[40]。在教育实践中，分享阅读被认为是引导幼儿注意文字、提高儿童文字意识的有效途径[41]，但近年来有大量研究对此观点提出了质疑。研究发现，在分享阅读方式下，无论是使用自然观察法还是眼动技术，都显示儿童很少关注文字，自然不能促进他们文字意识的发展。韩映虹等人（2011）也就此现象进行了一系列研究，发现无论是自读还是共享阅读，学前儿童都很少关注文字。这就提醒家长和幼儿园教师，在阅读活动中应有意识地引导兒童主动关注阅读材料中的文字，以便他们带着兴趣去逐渐获得文字意识[42]。

（二）根据幼儿文字意识发展阶段特点进行指导

由于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具有一定的阶段性，因此，幼教工作者和幼儿家长应结合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特点，科学选择幼儿阅读材料，并有目的、有针对性地对幼儿阅读进行指导。刘妮娜（2012）指出，小班儿童的形状规则意识已经形成，家长应引导孩子先关注文字的局部，了解组成成分的特点，让孩子明白不是任何符号都可以构成汉字。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指导都仅仅是对汉字特征的认识，而不是让孩子学习认字[43]。刘宝根（2011）指出，5岁是儿童文字意识发展的转折点，儿童在这一时期有强烈的兴趣与愿望来关注和探索文字，教师在这时应对中大班的儿童适当增加独立阅读的时间。对于5岁的孩子，家长与教师可以用书面语言阅读故事，并通过提问、评论等方式延续儿童对文字的探索[44]。

（三）在阅读教学中采用交互式教学模式

交互式教学模式被认为是促进文字意识发展最理想的教学模式。俄亥俄州立大学克莱恩幼儿研究与政策中心（Crane Center of Early Child Education and Policy，简称CCEC）网站中的“再读一遍”项目（READ IT AGAIN，简称RIA），以及Laura Justice在她的著作“Engaging Children With Print”中都提到了采用交互式教学模式来促进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交互式”教学模式旨在整合“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认知加工的优势，也就是在“认识字母与发音”和“获得言语与读写经验”之间寻找平衡，尽量避免两者之间的冲突。观察和模仿儿童学习阅读的主要方式，因此阅读活动需要教师引导幼儿一起阅读，并大声朗读，以便幼儿在讨论中逐渐学会总结、提问、澄清和预测。最后，幼儿们可以能够不依靠教师独立阅读和讨论，形成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并互相检查对方的理解和可能的误解，从而获得阅读的基本技能。刘宝根（2011）也提出，将交互式教学应用到学前教育应从三个方面来操作：第一，帮助幼儿理解图画的内容，丰富他们阅读内容的相关知识经验；第二，积极开展与文字意识有关的主题活动；第三，在阅读教学中，促进两种文字意识处理之间的平衡[45]。

六、反思與展望

纵观国内外有关幼儿文字意识方面的研究，存在以下问题：首先，从研究内容上看，研究者倾向于关注文字形式与功能的发展，而缺乏对儿童文字意识发展的全面描述。幼儿文字意识包括儿童有关文字形式、文字功能、文字结构、文字规则和文字再认的意识和能力五个方面，儿童文字意识是否具有这样的发展阶段和认知加工过程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其次，从研究对象上看，以往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接受了正式识字教育的小学生，缺乏对学前阶段的幼儿的研究。幼儿期的阅读经验被认为是儿童日后识字发展的必要阶段，因此，研究幼儿文字意识的习得与发展，对于提高儿童读写能力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最后，在研究材料上，研究者都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儿童阅读的对象和材料上，而是从萌发阅读的视角关注环境中的文字，这也导致许多研究在方法上的局限，难以获得实证研究数据的支持。结合实证研究，关注儿童对特定阅读材料上文字意识的发展特点及其认知加工过程的发展尤为重要。

目前，我国还没有具体针对各年龄段儿童的评估工具，由于汉字其自身的独特性，并且中外学前教育的传统不同，修订国外的测量工具并不一定完全适合我国的文化情境。为此，从未来发展来看，首先，需要根据汉语文字特点和儿童的生活实际来制定中国化的文字意识评估工具，从而对中国语境下儿童文字意识的发展与培养进行研究。其次，要重视弱势儿童文字意识发展的培养。研究表明，处境不利儿童因在幼年时缺乏接触和学习语言的环境，导致在文字意识上往往落后于其他儿童，而且他们在入小学后的正式识字技能也远远低于同龄人。探索如何通过家园共育促进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特别是如何引导发展相对落后的儿童，显得尤为重要。最后，采取多种研究方法，加强实证研究。应通过采用观察法、行为测量法和成人报告法等多种研究方法来检验幼儿文字意识的发展水平，通过问卷和访谈来间接了解幼儿教师对幼儿文字意识的认知与培养状况，通过建立理论模型来探寻影响幼儿文字意识发展的影响因素，从而为有效地针对不同年龄阶段儿童文字意识的培养提供切实有效的建议与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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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作者：王婉纯，544405974@qq.com

（责任编辑 张付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