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听马勒
2020-05-21郑亚洪
郑亚洪
马勒的《第七交响曲》是一部比较神秘的作品。这部作品创作于1904年至1905年,1908年在布拉格首演。当时的观众几乎完全不理解《第七交响曲》,评价这次首演“是一次空洞的演出”。而如今,这部作品一跃成为了音乐会的热门曲目,观众对几部常常上演的马勒的经典作品有些审美疲劳了,反而对这部冷门作品产生了兴趣。
一日,我翻出一张乔治·索尔第指挥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奏的马勒《第七交响曲》的录音。当听到第二乐章圆号的吹奏时,我觉得那简直是我的“宇宙之音”,把我的魂都勾走了。我对这部作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马勒的《第七交响曲》十分难演,它不像之前的六部交响曲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沦为“噪音合集”。2019年,德国柏林爱乐乐团的新任总监基里尔·佩特连科(Kirill Petrenko)指挥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管弦乐团演奏时,末乐章让人听起来非常难受。一位国外观众评论道:“忙乱而花哨,听听阿巴多的版本吧。”阿巴多与琉森音乐节管弦乐团演奏的《第七交响曲》有何特点?一言以蔽之:这是阿巴多指挥的最愉悦的马勒。阿巴多指挥这部作品时,从头笑到尾,哪怕是比较尖锐的部分,他也笑着,应付自如。他的手势总能在最恰当的地方给出乐队最精准的指示,使各个乐器的独奏部分听起来非常明晰。
如果你在雨天聽到马勒这部带有神秘感的交响曲,你会产生怎样的联想?从马勒的第一部交响曲开始,每部交响曲他都会在其中写一个“葬礼”的部分,“死亡”对马勒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第七交响曲》的第二乐章是马勒写完《第六交响曲》之后首先完成的乐章,两把圆号好似神与人之间在对话,一问一答,极具诗意。在一场德国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演出中,当圆号吹响,摄像机渐渐抬升,抵达嘉斯台音乐厅渐蓝的顶部。而底下像一个巨大的山谷,有人在问,有人在答,非常有哲学意味。
马勒《第七交响曲》最为人惊叹的是在第四乐章中加入了吉他和曼陀铃,为作品增添了小夜曲的情调,像有人在你的窗下抱着吉他唱情歌。以柔克刚,在交响曲中插入小夜曲,与《第五交响曲》中的小柔板和《第六交响曲》中的慢板一样,马勒用柔板缓解情绪,为稍后到来的强悍铺垫。指挥家杰吉耶夫曾说,这部作品最难的是结尾前的几分钟,弄不好就会砸锅。尤其是马勒这种怪异作曲家,《第七交响曲》不像其他交响曲那么有条理性、类型化,对指挥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你得有毅力,像爬山一样,在岩石峭壁前不要硬拼,得找到合适道路顺势下来。马勒会在平静中突然出现整齐划一的进行曲式乐段,如此反复数次,让乐手疲惫不堪,以为到了终点,其实早着呢。定音鼓下来了,钹敲起来了,还有锣,欢腾的场面,对吗?素质过硬的乐队一定要支撑到最后一点,这样你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