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
2020-05-21李涵
李涵
回南天又来了。
走廊的瓷砖地很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玻璃窗、洗手间的镜子,仿佛都覆上了一层砂纸,模模糊糊的。清晨的浓雾直至晌午都未散去,空气里漫着黏腻的水汽,连带着肺也在水里泡过一般,迷迷茫茫。岭南的春秋本就如昙花一现,短暂得让人没反应过来便仓皇逃走了,然后响雷滚滚袭来,蝉鸣吱吱不停。或许也没那么短暂,但人的心思全在除湿工作上了。昨天晾的衣服还没有干,袜子、鞋子也都湿漉漉的。睡觉也只能躺在沾着湿气的床单上,盖着潮湿的被子。
我的学校在郊区,珠江入海口的地界,回南天的厉害自是不用多说了。想必城中也是不大好受的,珠江面上的水汽指不定把我家熏成什么样子了。
学校的草地旁有一棵矮树,去年冬天就十分引人注目。不为什么,就是因为它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岭南的冬天,湿冷是湿冷,但大部分树还是有叶子的。每次从食堂走向宿舍,我都会看它一眼,对这又矮又丑的异类生出些莫名的期待。许是上天不忍见它这般丑模样吧,到了回南天,它竟成了校园里唯一开花的树!花不大,却缀了满枝,粉白粉白的,让肚子饿了一上午的我想起了糯米糍的颜色。“菊花园里氹氹地转吧,阿妈教你歇一歇,炒米饼啊糯米糍,你嘻嘻哈哈地跳。”有了这些讨喜的小生灵,那矮丑的树蓦地赏心悦目了起来,树枝也有了点水墨画的味道,交错盘生,缠绵悱恻。杜鹃也停下脚步,倚着枝干去嗅那花,似是耳鬓厮磨。
如今又一轮春秋,同是在回南天,这糯米花又开了;且比去年更美,但对一个学生来说,没有什么知与谁同的痴恨,更没有携手游芳丛的回忆,可我还是期待着,明年的糯米花更美。
我是个懒孩子,从周一开始便想着周五回家。我早就打算好这周末要去哪里寫生了,就去上下九走走吧。画画那狭长错综的老巷,画画那壁上渗着水珠的骑楼,那些天天在清仓的店铺,那些把身子探出楼外的招牌。或许我还可以坐坐船,驶过人民桥、解放桥、海珠桥、海印桥,从西关到东山,画那洋楼、高楼,小蛮腰、大烟囱。或许这周末春天就要不辞而别,回南天走了落雨天来,或许可以画那落雨大、水浸街。就让我用铅和碳,勾勒这一泓珠水吧。
拿起伞,去白云上踏青吧。
(西南大学临高实验中学初中部)
点评
小作者用七彩的画笔描绘岭南,也用优美的语言描绘她心中的回南天。文字如粒粒珍珠,细腻圆润,光彩熠熠。记忆与现实交织,人与景相融,心情是绚丽的水粉,将岭南的回南天一点点品味,一次次渲染。自然的生机,跳跃的想象,岭南的画意,曼妙的诗情,在微微潮湿的空气里酝酿出了软软甜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