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想发芽的小种子

王鸽

一位13岁的初一女学生来找我做咨询，下面是我们的部分谈话内容摘录：

学生：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老师：当然可以。

学生：就是怎样才能与班里的同学处理好关系呢？

老师：你遇到了困难，是吗？

学生：我们学习小组的同学，有的学习好，有的不好。学习不好的同学不想让其他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如果回答就不理她了。因为他们成绩不好，老师不愿意让他们起来回答问题，叫起来他们也不会，还会耽误时间。但老师总是让我起来回答，他们便说我与老师提前说好了，但我没有。他们去找老师，老师说，让学习好的同学起来回答问题是为了让其他同学多学习学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回答吧，老师看着你，回答吧，他们就不理我了。

老师：你感到很为难？

学生：是的，我们小组的成绩一直很好。如果不起来回答问题，成绩就落后了。

老师：你是你们小组里的领头羊，是吗？

学生：沉默……

看了上面的对话，你可能会认为这位来访者学习成绩很好，会因为受到他人的嫉妒而感到烦恼。但事实上，她的学习成绩非常差并且经常逃课，老师多次找她谈话，但无济于事。在家里，妈妈对她的学习管得很“严”，每天让她做大量的试卷，却不告诉她对错，也不帮助她纠正。其实，她叙述的事情中学习不好的人是她自己，而起来回答问题的人是别的同学。从精神分析心理治疗的观点来看，这位同學在叙述过程中表现出一种投射心理，将自己学习成绩不好的情况推诿到他人身上。其实，并不是她受到同学的嫉妒，而是她嫉妒其他同学。

从精神分析心理治疗的观点看，她在叙述的过程中还表现出一种自居作用，把别人优秀的特点加到自己身上，认为自己就像班里那位学习好的同学一样，成绩优秀，回答踊跃。在现实中，她非常希望老师能够让她起来回答问题，确切地说是希望自己在回答问题时能够表现得很出色。然而，她的希望一再落空，她只能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优秀的学生，借此来安慰自己，调节自己。

在本次咨询中，我的主要作用是一位倾听者和引导者，在与来访者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后，来访者才慢慢说出自己的苦恼，她说，她渴望老师对她的关注，哪怕拍一下她的肩膀，她都会感觉自己很有力量……

本次咨询结束我有一些感受，想与大家一同分享和探讨。

※  渴望一缕阳光

我想起人本主义心理治疗大师罗杰斯曾经讲过的一件事情。罗杰斯小的时候，家里人会把土豆放在仓库里。到了春天，罗杰斯惊讶地发现：土豆竟然发芽了，苍白的芽，居然有二三英尺长，伸向仓库上方一个微小的窗口，只为了得到一缕阳光。这位前来向我求助的同学，就像那苍白的土豆芽一样，虽然扭曲，但却依然朝着阳光生长。罗杰斯说，每个人都像土豆芽一样，有着生长的力量。我从这位同学身上，切实感受到了这一点。无论她是怎样落后的学生，她都有一种朝向阳光的力量，并不断努力。

※  期待爱与尊重

每个学生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他们朝向阳光的方向成长。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每一个人都有爱和归属的需要，有尊重的需要，有自我实现的需要。成绩落后的学生也是如此。他们像其他同学一样，希望得到爱，得到尊重，希望成为自己内心要成为的理想形象。他们希望自己成绩优秀，得到老师的表扬，得到同学钦佩的目光，得到家长的笑脸。我们在班级中，常会说成绩优异的学生如何不容易，最终才取得了这样骄人的成绩。但我们往往没有注意到，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更加不容易。他们每天面对自己糟糕的处境，看着试卷上那可怜的分数，承受着各方面的沉重打击：老师的批评、同学的冷眼、家长的斥责。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要在心中生出一份渴望：自己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这是多么的不容易！优秀的同学会直截了当地向老师和家长表达自己的愿望，而成绩落后的学生却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只能以非常委婉甚至迂回的方式，向外界表达自己的渴求。当她发出的渴求信息长时间或者多次得不到回复，最后，她退回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以此来安慰自己。

※  倾听与感受

从心理咨询工作的角度来看，我们需要尊重每一个学生，关注每一个学生，尤其是那些成绩不理想的学生。我们需要俯下身，去感受他们的世界。我们需要靠近他们，屏住呼吸，全身心地去倾听他们内心的声音。我们要仔细地辨别，在那些听起来非常微弱的声音里，到底在传递着怎样的渴望、怎样的期盼。我在咨询中多次看到，尝试过很多次与外界沟通无效的同学在我这里得到回应时，会焕发出怎样的一种光彩。他们从心底萌生出的那种成长的渴望，让我为之震撼。我真心地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能够通过老师的真心倾听和有效回应，在内心力量的推动下学习和成长，发掘自己的潜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最终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

我相信每一个孩子内心都有一颗想发芽的小种子，作为老师，只要我们不放弃，这颗小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成为有用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