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视角延伸下的《局外人》叙事艺术分析
2020-05-20萧惟丹
萧惟丹
内容摘要:加缪在《局外人》中以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透过默尔索外视角冷静客观地旁观并叙事故事。默尔索在担当叙述功能的同时也承担者人物功能,继而形成了叙述的内聚焦。这样的叙述视角为小说的不可靠叙述和零度写作创造了完美环境,因而构造出了别致精巧的叙事艺术,至今仍被作为叙述艺术的典范而深具启发作用。
关键词:叙事视角延伸 《局外人》 叙事艺术
“存在主义”文学大师加缪常常使用高妙的叙事艺术在自己的作品中传达出人在异己的世界中的孤独、个人与自身的日益异化,以及罪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等主题,同时如同精神导师隐含着在荒诞世界中的反抗力量。《局外人》不仅拥有深刻的精神内涵,表露出对人类生命的追问,更在叙事上力道苍劲,以独特的视角构造出别致精巧的叙事艺术。
一.第一人称视角
《局外人》透过默尔索的眼睛和意识来观察并叙述故事,整体上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一个专注于观察和沉思的第一人称的叙述者往往倾向于讲述他的流离失所,仿佛这是一个孤独的人消磨时光的主要方式。”[1]默尔索在自己的法庭中,如同一个局外之人,所有的诉讼和讲述似乎都无关于他,甚至辩护律师的辩护词都习惯性的用第一人称“我”来自居,仿佛默尔索的罪犯身份也已经被其剥夺。默尔索以第一人称的双眼注视着整个故事的发生,这样的叙述视角,让读者更加清晰真实地感知到对主人公心理体验和情感走向。同时,也使得读者在阅读中寻找到精神契合点,发现隐匿的思想共性。
第一人称的读者所感知的世界充满叙述者的主观性。如在为母亲送葬时,“滥施淫威的太阳,把这片土地烤得直颤动,使它变得严酷无情,叫人无法忍受。”[2]在这一系列对阳光的详细描写下,使得困乏和疲倦作为默尔索唯一的感受无限放大,闷热的天气牵引着默尔索和母亲的情感隔阂,对母亲遗容的漠不关心以及平静冷淡的心态完全覆盖了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作者通过这样的叙述方式直接传达出了默尔索体验到的空虚感与荒诞感,塑造出与广大读者保持了距离感的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形象,更深层次地渲染出人物内心激烈的情感冲突和漫无边际的杂思。
二.旁观式的外视角、内聚焦叙事
在某种程度上,默尔索已经化为了“零”,又被辩护律师等人代替。对主人公默尔索的审判变成了把审判对象排除出事件之外的过程。主人公如同摄像机一般体察一切,作为一名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写作、思考、叙说或“反映”文学作品的旁观叙事者,虽在故事之中,却好似出离于故事,被放逐、排挤到故事结构的边缘,而原本紧张严肃的法庭宛若成为默尔索独自观看且主体脱离的一场他人审判。这样的模式在书中多有体现:“他问我‘是不是感到害怕,我说不害怕。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看一场官司,我觉得有趣,我有生以来还从没有机会看过呢。”[3]默尔索俨然已经化为了叙述中的一架“摄像机”,以自己的目光洞察着法庭及周围的每一个人。这种叙述摒弃了全知的上帝视角,构成了典型的旁观式的外视角,让叙述者观察审判中视线内的每一个人。而其情节的偶然性因人物视角的直观体验,使故事顺畅而具有真实性。
在加缪《局外人》文本中,第一人称“我”,也就是默尔索是故事叙述者。也就是说在这部书中,叙述者和故事人物是重叠的,叙述功能和人物功能同时叠加到了主人公身上,这又自然形成了叙述的内聚焦。在《局外人》的叙述效果中,缄默的默尔索作为叙述者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戏剧化,实质上也是与其所讲述的人物同样生动的人物,默尔索以他的视角观察并讲述一个边缘的孤独的局外人的故事,最终他在这种局外的体验中重新领悟到人生的希望和生命的循环,品尝到了一种特殊的、与公共法则针锋相對的自由。这样奇特的戏剧化塑造和叙述方式使得故事对荒诞世界的嘲讽更加震慑。
三.不可靠叙述
独特的第一人称旁观视角影响了整部小说的叙事艺术,如此近距离的外视角第一人称的叙述使得故事陈述主观性大幅增强,有时这将在小说叙述中成为一种拘限:“如果‘我不能胜任接触必要情报,那么可能导致作者的不可信。”[4]
正如上文所说,在这部小说中,默尔索既是故事的叙述者,又是故事中的生动人物,而隐含作者的第二自我,也就是作家本人的价值判断和事实照观以及作为人物角色的言行,与叙述者的叙述存在着不一样的地方。这一点,詹姆斯.费伦在《作为修辞的叙事》中表述:“当人物与叙事功能相互依赖运作时,叙述可能是可靠的,也可能是不可靠的,而叙述者获得特权的程度也将随他与所述行动的关系的变化而变化。”[5]于是,这样的叙述角度首先会导致叙述者在叙述故事时可能与隐含作者的真正意图有或多或少的偏差,读者只能通过人物的行为推演出适当结论,而非通过叙述者的论断。
比如默尔索在对母亲的情感上,给予了与大众认可的伦理道德价值一致的答案——“爱,像大家一样”,而文本传递出的厌倦、尴尬的体验,以及后来他“体验到妈妈曾经经受的孤独,对生活的热烈渴望,以及失去希望时的痛苦”,显然使读者感受到,默尔索与母亲的感情淡薄。文本表层为我们展示的默尔索是一位只求肉体满足,拒绝做任何有益或者实际的事、反复看一则新闻消磨时光的麻痹者。但其后来显露出的与母亲的感情,实际尽然不与世俗预设的“爱”相同,可以说是更深度的心灵相通。而默尔索本身,也绝不是单薄的麻痹者,他拥有立体的形象,对一切淡然处之的性格隐匿在冷漠麻木的表象之下,他孤独存在着,试图保持思考和与外界的联系,坚守内心的真实最终却还是使他陷入了没有出路的困境和无穷尽的绝望孤独。当他坐上囚车,再次听到这个城市的喧嚣时,默尔索对生活的享受和对本真的追求也被再一次放大。这正契合了加缪恒久以来的理念,他将“荒谬”看作是关于人和世界、人和自己的关系,看作人必然面临死亡与消逝的一种主观态度。但这种对真实感情的追求正是叙述者意欲掩藏的,从而带来了事实层面上的不充分报道,给读者造成默尔索是冷漠麻木的错觉。总体分析思索,我们不难发现小说中暗藏着许多不可靠叙述成分,为小说的解读增加了更深层的内涵和韵味。
四.零度写作
作者在小说中选择了第一人称写作和反传统的叙事技巧,因此最大限度的减少了作者对审判的干预,叙述者存在于各种呼声和判决的环境里面,而又毫不介入其中,对故事只担任呈现而非讲述的作用。小说“绝望反抗”和“荒诞”的主题、人类精神的思考以及“局外人”形象无限外延,呈现出了作者打造的完美“零度写作”环境。
“零度写作”的零度状态反对作者对作品的干预,反对用作者的思维感情和价值取向对读者进行有方向的引导,而强调写出客观世界。
小说大篇幅运用简短的语句白描现实的环境,对内心情感和细节刻画仅作寥寥数语的勾勒。这奠定了小说特点鲜明的叙述基调,默尔索始终以“局外人”的方式对待周围的人事物,甚至公认的社会道德和情感价值取向,始终保持冷静中性的态度。
《局外人》剥离了上帝视角的第一人称叙事,使得主人公失去了对其他人物的控制,每个人物都同样独立,对他人的知之甚少让小说整体叙事风格变得更加冷峻客观,丰富的人物性格丰富描写失去了意义。故而读者也可成为审判默尔索的一员,跟随情节参与其中。此时,文字就失去了传达思想引导的能力,而是把思想归还于读者,这种转换显示出零度写作的强大力量。
五.结语
《局外人》独特的叙述视角为其突出的叙述艺术夯实了牢固基础,在摆脱了上帝视角的第一人称叙述下,使用旁观式的外视角、内聚焦叙事方式,故事的叙述基调变得尤为冷峻和客观,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不可靠叙述和零度写作的环境。
《局外人》的文本意义具极为深邃的人类精神和存在主义内涵,而文本的叙事艺术也都着耐人寻味的反传统风格。加缪选择了这种令人瞋目的巧妙角度传达出关于“荒诞”人与世界的终极理念,留给了读者更大的独立思索的空间,也成为此类叙述艺术的典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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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河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