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幼儿园参观印象

黄欣晖

去年暑假，我们一行12人在南京师范大学王海英教授的带领下，考察了挪威奥斯陆两所不同文化背景的幼儿园。

我们首先参观的是一所萨米人开办的幼儿园，这也是奥斯陆唯一一所萨米人幼儿园。萨米人是挪威人数最多的土著居民，也是目前北欧本土上唯一的少数民族和仅存的游牧民族。那些对自己民族文化热爱的萨米人家长，会把孩子送到这所幼儿园，希望孩子能够学习和传承本民族的传统文化。

当领队告知我们到达目的地时，我们疑惑地向四周望了又望，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形似“幼儿园”的建筑物。宁静的道路两旁散落着外形各异的民宅，低矮的围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绿植。几辆有序停靠的车辆、三两出现的行人，就像到了淡季里的风景区。领队将我们带领到不远处一户“人家”的栅栏前，在我们诧异的目光中推开了这户“人家”的栅栏门。

走进庭院内看见窗前三张好奇的小脸，我们才知道这就是萨米人幼儿园了。

一进栅栏门就是幼儿园的户外活动区，活动区内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近似半拱形的小木屋，小木屋很小，10平方米左右，木屋左侧是水泥地，地面上用颜料画着“跳房子”的图案，水泥地一直铺砌到幼儿园的室内入口。木屋及其右侧区域则是带有石砾的土地，放置着一个幼儿户外活动器械。大部分空地都是草地，一直延伸到幼儿园房屋侧方、树木更加繁茂的绿茵小坡。

环视一周，尽管已知晓这是幼儿园，但“家”的感觉却愈发浓厚了，这就像是家长为自己心爱的孩子特地打造的小花园。没有过多专业的活动器械，只有因地制宜开辟的一方活动天地，保留了“原始风貌”，极为和谐地融进了自然环境中。

不一会儿园长便出来迎接我们，将我们带到小木屋内介绍幼儿园的情况。园内就读的孩子不到20名，但他们希望幼儿园成为萨米人的绿洲，使萨米人居住地区以外的孩子在萨米人的语言和文化中得到更强的认同感。

萨米人幼儿园重视儿童萨米语、萨米文化和传统知识的学习。园长说：“我们会教孩子使用萨米族传统的工具，比如你们头顶的那些刀具等。”

我们抬头望向天花板上数把大小不一的刀。

“让孩子使用这些刀具有危险吗？”我们问。

园长继而又告诉我们，在孩子们使用刀具前老师会教孩子使用这些刀具的方法。萨米人幼儿园注重培养孩子的独立及照顾自己的能力，让孩子获得安全感。说着她指向面前的火炉说，燃烧的火炉对于孩子来说是危险的，但火炉四周的围栏就可以帮助儿童学会独立、保护自己。

乍一听我有些困惑，这怎么就能学会独立、保护自己？转念一想，火炉的“围栏”似乎相当于刀具的“使用方法”，它们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危险事物”的保护机制。明白“围栏”存在的意义就知道围栏之外是安全的，掌握了“使用方法”，刀具的使用就是安全的。理解了保护机制的意义或使用方法，便能独立地处理问题，安全感也就随之而来。危险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偶尔也会陷入危险之中。过度地保护儿童又怎能促进其发展呢？萨米人不会过度保护儿童，有危险儿童才能学会面对危险，发展他的安全感。

我们参观的第二所幼儿园Hausmannsgate Barne？ hage位于奥斯陆市区内住宅区，是一所挪威目前比较常见的幼儿园。与国内大多数幼儿园一样，它的大门在儿童在园时间内紧闭的。一进门左手边就是一座高大的红砖排房，屋顶甚至还竖立着烟囱。负责人介绍这就是他们的室内教学区了，这栋楼曾做过工厂、车库，重新装修后成了现在的幼儿园。排房前的大片区域是孩子们的室外活动区，装置了各式各样的儿童活动器械。由于幼儿园周围全是鳞次栉比的楼房，周围没有任何自然环境，但园内还是贴心地建造了沙池、鋪设了草坪，算得上是在坚硬的现代化建筑中创造了一方柔软。

Hausmannsgate Barnehage与我们想象中的五彩缤纷的幼儿园有所不同。它的室内的墙面更多是留白，幼儿园负责人介绍道：“我们把墙留白是为了留出更多的空间能展示孩子们的作品。”

反观我们国内则倾向于把幼儿园环境创设得色彩缤纷、满满当当，这无可非议，鲜明生动的色彩本就对儿童有着更大的吸引力，但这个幼儿园选择将幼儿园的墙面用儿童自己作品填满的做法，也值得我们思考借鉴。同时，他们所展示的孩子们的作品都是原色原形，不加修饰，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与我们有些老师在展示儿童作品时，会稍加修饰、包装再将其展出不同。“应付上级检查”是我们听到国内老师最多的回答。但我们做环创的初衷是要隐性地开发幼儿智能，促进幼儿个性和谐发展。如果环创是为了应付检查，老师又能有多少心思来考虑如何通过环境来影响儿童呢？

Hausmannsgate Barnehage的教学区三楼是“科学阁楼”，为在幼儿园最后一年的幼儿提供每周一次的活动，活动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等科学课程。

起初走进阁楼时，我们并未感到惊讶，门口只是摆放着有关科学的图画书以及乐高玩具。但愈深入，才发觉其中“别有洞天”。里面的架子上摆放着显微镜、试剂、烧杯等实验用品，墙上挂着元素周期表，地面上甚至还有一副人体骨架。我们好奇地问：“这些都是给孩子学习的吗？孩子们能学懂这些吗？”负责教授这些课程的老师回答：“并不能完全学懂。例如这副骨架，我们教孩子们学习人体每块骨骼的名字，但孩子们不能都记住，有的还会很害怕。但我们不打算放弃让孩子们学习这些。”

这是不是与我国提出的幼儿园“去小学化”相悖呢？我想并不是。它教学区内的墙上虽然悬挂着数字表、元素周期表等图，但他们老师表示并不会强迫孩子学习。当孩子年龄大一些并主动提问时才会告诉他们。我们提出的幼儿园“去小学化”，主要是“去除小学化”的教育环境、课程和方法。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剥夺儿童接触有难度的材料的机会。在创设多种适合儿童活动区域，提供充足的玩教具、游戏材料和图书之后，开辟这样一个“科学空间”是值得参考的选择。不强迫儿童去学习高难度的材料，但为孩子提供具有一定难度的丰富的可交互式的材料，这有利于激发其好奇心，促进其探索精神的培育。

尽管这两所幼儿园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我在这短短的参观过程中看到的是他们在教学实践中所共有的教育思想，重视自然的环境材料、相信儿童的能力。在这里，儿童的人性花园没有因过度的保护而发育不全，也没有因缺少必要的养料而生长迟缓。

本文得到了“教育部卓越幼儿园教师培养项目”和“江苏高校品牌专业建设工程”（项目编号：PPZY2015A004）的资助。撰写得到了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学前教育系王海英教授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