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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县志中的乡贤诗歌及其文化意蕴
——以清乾隆版《孝义县志·艺文志》为中心

2020-05-18

运城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孝义龙山诗歌

任 正

(华中师范大学 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武汉 430079)

方志艺文志往往包罗万象,然内容不外乎两大类,一类为有文献价值的资料;一类为文学作品。以往研究者更侧重于研究其文献价值,研究其文学价值的尚少,即使有些研究,也多把目光投向那些在文学史上名声显赫的一流诗人,鲜有研究二三流诗人及其作品的。殊不知这些诗人的作品虽水平大多一般,但因他们多为科举正途出身,有着较高的文学素养和创作能力,所以也不乏清新脱俗之作,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乡贤诗歌。这些乡贤诗歌占据了方志艺文志诗歌的主流,地方文化的话语权其实掌握在他们笔下。“艺文志对于地域文学研究,对于至今尚未发现或开拓不深的文学领域都具有重要的意义。”[1]144一部方志艺文志便是一部地域文化发展史,是研究一地地域文化的宝库。正是由于这些乡贤诗歌的存在,我们才得以一窥县域的名胜古迹、民风民俗,传承地方文脉。

方志艺文志中一般包含诗歌、辞赋、题跋、墓志铭等,但作为地位最高的文学体裁,诗歌是任何方志艺文志都不可或缺的。仔细梳理,我们不难发现这些艺文志有一些共通之处:一是艺文志中必有诗歌;二是这些诗歌都选自当地乡贤。这些当地乡贤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为本土诗人;一部分为宦游过路诗人;前者又可分为籍贯为此处者和寓居此地者。他们的诗作则一般呈现为三大样态:隐逸诗歌、唱和诗歌、羁旅诗歌。从这些乡贤诗歌中我们不难发现地域文化的烙印。乾隆版《孝义县志·艺文志》的诗歌按照历时性原则编排,自宋至清乾隆三十五年,数量充足,分类清晰,具有较强的代表性。

宋元以前,方志尚未定型,诗文通常不入艺文志,且彼时孝义仕宦不显,人才零星,诗歌也暗淡少光,仅有些许诗歌传世。明清以降,随着孝义多年的文化积淀及科举的兴盛,各类人才辈出,使彼时的孝义乡贤诗歌创作进入了一个井喷式的黄金时代。其中于明嘉万时期和清康乾时期出现了两次高峰,隐逸诗歌和唱和诗歌得以交相辉映。纵观乾隆版《孝义县志·艺文志》中的71首诗歌的作者,大致分属三大诗人群体:回归桑梓的孝义籍士人群体;客居抑或宦游孝义的贤达群体;路过孝义并作短暂停留的官宦群体,三大人群组成了孝义乡贤。前者创作了不少隐逸诗歌;中者则是唱和诗歌的中坚力量;后者的感怀长叹则形成了羁旅诗歌。三类诗歌在明清时期的孝义诗坛鼎足而立,在孝义诗歌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些乡贤诗歌富有地域色彩、饱含家国情怀、充满文人雅趣,是研究地方文化的宝库。

一、乡贤诗歌的创作

(一)隐逸诗歌:孝义本土诗人的乡土创作

1. 隐逸诗歌创作背景:国家不幸诗家幸

明代嘉靖、隆庆以降,孝义科考较盛,人才辈出,相继中进士者不乏其人,这为孝义这片热土积累了较为深厚的文化底蕴。据清乾隆版《孝义县志·官绅姓名卷二·一》载,有明一代,孝义共出进士十三人,其中嘉靖朝出六人;万历朝出二人;天启朝出一人;崇祯朝出四人,远多于宋元进士之和[2]519。然明嘉靖中期以后,明王朝日益腐败,党争加剧,厂卫横行,盗寇四起,民不聊生。嘉靖朝“其时纷纭多故,将疲于边,贼讧于内,而崇尚道教,享祀弗经,营建繁兴,府藏告匮,百余年富庶治平之业,因以渐替”[3]106。隆庆朝“第柄臣相轧,门户渐开,而帝未能振肃乾纲,矫除积习,盖亦宽恕有余而刚明不足者欤”[3]108。到了万历朝后期,万历皇帝更是数十年不上朝,“因循牵制,晏处深宫,纲纪废弛,君臣否隔。于是小人好权趋利者驰骛追逐,与名节之士为仇讎,门户纷然角立。驯至悊愍,邪党滋蔓。在廷正类无深识远虑以折其机牙,而不胜忿激,交相攻讦。以致人主蓄疑,贤奸杂用,溃败决裂,不可振救”[3]122。一批在外的孝义籍官员如张冕、梁明翰、赵讷等人对朝政现状深为不满,不愿与贪官污吏为伍的他们先后辞官,致仕归家。“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4]363,孝义籍士大夫的回乡为孝义诗坛的发展注入了一泓清泉。他们游览流连家乡的自然风光、名胜古迹;访查搜集桑梓的民风民俗、奇闻异事;拜访结交故土的耆老乡绅、名僧高道,这些被他们自嘲为“偷安”、“苟生”的消遣活动,其虽处江湖之远,依旧心在庙堂的真实写照。他们与留居桑梓的文人群体一道,投身于孝义隐逸诗歌的创作当中。心系大明江山黎庶,然奸佞在朝,无可奈何,心中愤懑难平,难以建功立业,那就诉诸文墨,驰骋文山书海,由此他们创作出了不少感叹国事朝政、自讽不公遭遇的借古讽今类政治诗和寄情山水名胜、陶醉于闲适生活的游山玩水类闲适诗。这些诗歌有五言亦有七言,或慷慨激昂,饱含爱国之情,或恬淡静雅,充满生活情趣,两类诗歌一隐一显,共同构成了孝义隐逸诗歌。

2. 隐逸诗歌的分类:山水田园类闲适诗与借古讽今类政治诗

山水田园类闲适诗是孝义隐逸诗歌中的核心部分,而在这批归乡的孝义士人群体中,张冕、梁明翰二进士的相关诗作颇具代表性。

“张冕,嘉靖进士,字服周。时邑久乏科第,冕一举连捷,人骇为骊龙之珠。授户部主事监收太仓,廉明有威。转员外郎,省河南佥事,分巡大梁至洧川。因飓风辩野寺之冤,人咸异之。迁霸州兵备副使,平土寇。及归,行李萧然。居家二十年,博极群书,著有《胜溪文集》。从知县刘大观创修县志,数百年制度、人物赖以不坠”[2]539。作为《孝义县志》记载的首位明代进士,张服周才华横溢,为官清廉,颇有政绩。归乡后仍手不释卷,著书立说,留下了大量诗文,立言于世,创修县志,泽被后人。“梁明翰,字维宪,明嘉靖进士。授刑部主事,升郎中。缓杨继盛之狱,出为庆阳府知府。平易近人,转按察副使。值回贼猖獗,明翰抚降之,军中有韩范之称。寻转太仆寺卿、陕西参政,升四川按察使司。为人天性孝友诸弟。虽析居,凡有储蓄,不吝分给。赈穷恤孤,义周族党。与人交接,无疾言遽色,恂恂长者,年八十三卒”[2]539。梁公仕途似比张公较顺,这与其非凡的能力、温良之性格关系很大。居官能平寇安民;治家便孝亲友弟,赈穷恤孤;为人则平易近人,终以高寿登仙,岂非仁者乎?

张冕与梁明翰二公均留有游山玩水之闲适类诗歌,细细品来,也深有韵味。张诗擅用白描,寥寥数笔,尽显田园风光和山水佳色;梁诗颇有哲思,于时空转换中,感知世界,体味人生。恬淡的隐逸生活给他们带来了美的体验,使得他们能够亲近自然,忘却烦恼;更抚慰了他们愤然离职致仕、愤懑不平的内心。

《元都春色》[2]601

明·张冕

烧痕芳草竞芳菲,烂熳花光绕四围。

一雨便添春水活,三山斜带暖云飞。

黄公垆畔鸣钿毂,绿柳阴中曳袷衣。

独有骚人耽胜境,酒杯诗卷对斜晖。

《尉家庄小亭》[2]601

明·梁明翰

半厦凌空回绝尘,崖南崖北两通津。

槐阴对榻团倾盖,枣熟当门扑任邻。

应接不穷山叠叠,潆洄如抱水粼粼。

逍遥川上观澜子,自笑江湖作散人。

如果说山水田园类闲适诗是隐逸诗歌中的正统,那么借古讽今类政治诗则是隐逸诗歌中的另类。政治诗更多地从历史长河中舀取一瓢水,借历史事件或者历史人物隐射时局,言辞貌似温和,实则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只等地壳内力作用的发作,便使岩浆喷涌而出、激情四射,心中的积郁愤懑也顿时发泄出来,故而它不像闲适诗那么温和,但其又创作于诗人游览古迹之时或之后,所以在这里仍属于隐逸诗歌的范畴。张冕的政治诗很值得我们细细品味,其《比干台》与《魏文侯城》两诗,均为七言长诗,洋洋洒洒,爱国之情丰沛。前者,先控诉了商纣王的荒淫无度,后盛赞比干之德;后者借故乡魏文侯的故事寄托对大明光明前途的渴望,表面言辞温和但内心深处却感情真挚而热烈。

(二)唱和诗歌:在孝邑侯、贤达与雪岸禅师的惺惺相惜

1. 唱和诗歌创作背景:人生乐在相知心

清代地方官选任推行流官制度、避讳制度,县官基本每三至五年换一次,而且必须离自己籍贯所在地数百里远方可。据乾隆版《孝义县志》载,从清初到清乾隆三十五年知县邓必安来孝的一百余年间,孝义的知县如走马灯一般,换了数十位,最长任期3年,最短任期不足1年。[2]520而这些县官多为科举出身,文学素养深厚,他们在孝义的日常生活除了公务的办理外,多与同僚、当地乡绅、高僧大德有诗词的唱和。其中清康熙、雍正年间的知县闵衍、方士模二邑侯与雪岸禅师的唱和交往最有特色,两邑侯与老禅师惺惺相惜,互为知己,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唱和诗歌,更为我们展现了清初文人的精神世界。

自身才情满满,又得到邑中县令的推崇,雪岸禅师名声日盛,一时间汾孝的文人雅士多与之交往。士人与雪岸禅师的交往常以诗为媒,故以诗作别,赠诗寒暄、和韵切磋、作偈交流等唱和之作日繁。久而久之,遂逐渐形成了以方、雪为代表的“唱和诗歌”,迎来了明清孝义诗歌史上的第二个高峰。因其多与龙山有关,亦可称之为“龙山诗歌”。

2. 雪岸禅师的县志叙述

乾隆版《孝义县志》中有三处提到了雪岸禅师。一处在《人物事迹卷二·十五》的僧人部分:“德楷,楷号柏山,本维扬人,持佛戒甚严。康熙时,游五台山,过孝义,爱龙山林壑,因棲焉。众人为构华严寺禅堂,僧院凡百余间。其侣德睿,号雪岸,同棲龙山,持佛戒,知翰墨,见重于闵、方二县令,一时汾上文人多与之游。撰《龙山志》并语录、杂诗。相传为国初三楚进士云”[2]545。第二处为《艺文志·诗歌》部分雪岸禅师所作《龙山书怀》:

深秋林木间青黄,嘹呖南飞雁影凉。三十年余离汉水,三千里外滞中阳。楼头玉笛他山月,溪上芦花野店霜。差喜此身犹耐老,一肩瓢笠返江乡。[2]603另一处则出现在《艺文志·诗歌》部分由县令方士模所作《宿龙山寺赠雪岸上人》一诗的注解中“上人,本楚人,有归祖庭之意”。[2]602

由《孝义县志》中的三处记载我们不难发现:雪岸禅师应是清代湖广人士,严修佛法,才华横溢,深谙诗词之道,所做诗词情深意浓、清新脱俗,所作偈言朴实无华、禅理深幽,为汾、孝两邑高僧大德、文人士子所重。还“见重于闵、方二县令,一时汾上文人多与之游”[2]545。而其住锡的龙山,地处孝义西北边缘,位于汾阳、孝义两邑接壤处。山上有古刹华严寺,是明清时期汾州地区的胜景,然而在柏山禅师和雪岸上人到来之前,此处已香火日衰,鲜有人问津了。到清康熙末年,柏山与雪岸因礼佛五台,途径孝义,见此处环境甚佳,便于此住持,多年衰败的华严寺得以再兴。

3. 龙山诗歌的分类:唱和诗、山水诗、杂感诗

今存龙山诗歌大体可细分三类:一为文人雅士拜访寄怀雪岸禅师的唱和诗,属展示人与人关系的范畴,下文将会谈及,在此不赘述;二为记录龙山佳境的山水诗,包含着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探索;三是饱含现实关怀的杂感诗,涉及人与社会关系的思考。从思想感情和艺术风格上来看,三类诗歌均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第二类诗歌以方士模的《龙山纪胜十首》[2]604为代表。龙山因雪岸而名,方士模与雪岸禅师关系密切,经常登上龙山,与老禅师谈佛论事。周遭的美景也因雪岸而灵,方县令爱屋及乌,留下了脍炙人口的《龙山纪胜》。这十首五律,言简意赅,对仗工整,颇能抓住每个景点的主要特点,细部勾勒,给人以清新之感。

龙隐山

极目晴霄外,龙凤出画中。

乘云将作雨,吟壑欲生凤。

佛市依岩立,仙葩笑日红。

升腾应有待,润屋更无穷。

华严寺

山空僧自定,严古梵宫清。

彩殿凭虚阁,琼花绮砌生。

千峰门外伏,万景画中呈。

三晋虽多寺,华严独擅名。

……

武家堡

轻烟摊树稍,崖屋隔层萝。

花发千枝秀,楼高百尺多。

笛吹清夜月,犬吠白云窝。

晓起山中去,惟唱采薇歌。

第三类诗歌则以如方士模的《贫民行》及雪岸的《龙山书怀》为代表。这两首诗作,文词流畅,情真意切,内蕴朴实,皆是有实感而发的艺术佳作。

如《龙山书怀》[2]603:

深秋林木间青黄,嘹呖南飞雁影凉。

三十年余离汉水,三千里外滞中阳。

楼头玉笛他山月,溪上芦花野店霜。

差喜此身犹耐老,一肩瓢笠返江乡。

古人悲秋由来已久,雪岸上人本楚人,在三千里外的孝义龙山修行已历半生,望着深秋青黄斑驳的林木,南归的雁阵,不禁悲从中来。楼头玉笛悠扬,溪上芦花流浪,月非家乡月,店是荒野店,好在身体还算硬朗,披上一肩蓑衣,戴着斗笠,心向南方归故乡。

(三)羁旅诗歌:官宦士人的过孝之旅

1. 羁旅诗歌创作背景:此夕羁人独向隅

古代孝义是晋中地区的一个小型的交通枢纽,东西连接晋中、晋西及陕北地区;南北则是太原到临汾的必经之地。唐代日本僧人圆仁自五台山礼佛后,一路向南,前往西京长安。经过汾州以后,下一站便是孝义了。他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一书中谈及:“向南行卅里。到孝义县。县北一里有魏文侯墓。入城内涅槃院宿。有桂轮座主。初见则不喜。后语话始欢喜。曾讲涅槃经数篇。兼解外典。新造唐韵略及大藏经音八卷。拟进今上。未毕功迹。三日。早发。向南行十五里。到王同村王同院断中。斋后。”[5]95圆仁从孝义北部的汾州州城而来,在孝义停留一日便南行而去了。但我们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可以获悉:汾州州城到孝义县城约30里;唐开成年间,孝义已经有了魏文侯墓的说法且应该是一个比较著名的古迹;唐开成年间,孝义城内有佛寺;王同(应为今孝义梧桐镇“王屯”不同写法)在唐代已经是一个重要的交通中转站。

明清以降,随着晋商的崛起与兴盛,孝义的交通愈加重要。清代晋商在内蒙古土默川平原从事农业性开发,由此开辟了两条晋蒙联系通道,其中一条便是沿着土默特经黄河至临县碛口镇,再向东经过孝义西部兑镇等地西至晋中地区的通道,最后在晋中地区进行货物集散。因孝义古代相对重要的交通位置,使得诸多迁客骚人途径于此并留下了不少佳作。

2. 《孝义县志》中的羁旅诗歌

《孝义县志·艺文志》中的羁旅诗歌共计十首,均为明代作品。这些诗歌涉及孝义的自然风光、名胜古迹,或清新淡雅,言及旅途见闻,或饱含深情,寄托思乡之情,匆匆过孝的游子旅客们通过这些有关孝义的诗歌意象记录着属于他们的旅途日记。

《孝义县志》中辑录之羁旅诗歌

二、乡贤诗歌的文化意蕴

(一)富有地域色彩

辞官、致仕的明代孝义士人初归故里,乡音未改鬓毛已斑,对阔别已久的家乡有着一种别样的眷恋,在游山玩水、访亲拜友、采风察俗的过程中,重新找回了往日的亲切。他们有时结伴出游,欣赏家乡名胜古迹,寄情山水宠辱偕忘,重温着故土的温暖;有时拜访亲友故知,结交乡绅儒士,与名僧高道论法谈笑,回忆着永安的点点滴滴;有时深入坊郭巷里、乡村古镇,采访调查中阳民风民俗,俚语故事,记录着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上的人们,所作诗歌中孝义景观意象、地域文化意象较繁,极具孝义地域色彩。旅居孝义及途径孝义的诗人们则更多地是以新奇的眼光来审视周围的事物,孝义意象在他们的妙笔下悄然生花。

1. 赵讷的诗歌创作与孝义八景

在归孝士人群体的影响下,孝邑境内诗风一时大兴,迎来了明清时期孝义诗坛的第一个“黄金时代”。当地的未仕生员与执教儒师群体如王一心、傅忠宗、赵昌庚等也开始了较为频繁的诗歌创作,从而形成了一个以归乡卸职官吏为主导,以孝义本土留居的士人贤达为助攻,以“岐阳三隐”(即赵家父子,父赵思商,子赵讷、赵讃)为突出代表的诗歌创作盛景。

“赵思商,明嘉靖时,贡生供事,部曹吏误,多给廪粟,思商白之所司。后授保定清苑主簿,执法不挠条时,政多见采纳。尤笃乡里,请于县表节孝、正祀典,除汾宗佃田之弊。常曰:事苟可以济人,何必在官?里党多受其泽,祀保定名宦。”[2]540

“赵讷,明嘉靖进士,字孟敏。初授定兴县令,赈济有法。调任江都,升刑部主事,服阕,补户部主事,差管徐州仓,出羡余修吕梁洪桥。转郎中,升四川保宁府知府。甫三月乞归,宦橐萧然,束带无饰金银者。讷秉性俭约,不治家人生产。嗜读书,寒暑不辍。教人以孝友为先。著语录、诗文三十卷,杂著纂次七十八种,内《中阳近祀》二卷。后知县刘令誉与讷子守安、首寀修为县志。卒,祀乡贤。”[2]540

“赵讃,明万历拔贡,授禹城县丞。邑往时拔贡,廷试官为赠送,讃独却之,遂不为例。除县丞时,耻于迎送,不欲往家,人强之。未几,投劾而归。恬淡自耳,其父思商、兄赵讷,时皆致仕在籍,人称为‘岐阳三隐’云。”[2]540

而在“岐阳三隐”中,尤以赵讷的文学成就最高。他整理编纂诗词、语录三十卷,各类杂著七十八种,成为孝义历史上著作最丰,影响最大的文学巨匠。可惜赵之诗作已大部散佚,目下所存多为山水漫游诗。赵诗清新淡雅,通俗易懂,颇有王孟之风。

其现存代表作——《中阳八景》[2]601(孝义曾称中阳)中依次描绘了孝义的八个名胜古迹:胜水清波、薛颉晚照、神坟暮雪、元都春色、六壁斜阳、上殿晴岚、魏冢寒云、双桥秋水。这八处美景作者应该都曾亲至探寻,每一处都留下了他叹服感慨的佳句。谈起这中阳八景,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于一字一句中显露真情。八首诗寄托着作者对家乡的拳拳深情,也承载着他的心灵归宿。

胜水清波

泉出岐山下,经流万壑中。

河汾原一脉,沧海亦相同。

波涌天光净,崖含曙色红。

来游当暇日,聊可濯清风。

薛颉晚照

路转闻泉响,峰回见碧山。

双眸凝望处,返照射林间。

紫气浮岩口,金波漾水湾。

逍遥觉身爽,倦鸟已飞还。

……

双桥秋水

潦水经秋尽,汾流倍觉清。

长虹双影落,丛苇一舟横。

日淡光弥远,风微波自平。

沙鸥群就浴,鼓翅爱新晴。

2. 方士模的诗歌创作与龙山十景

《龙山纪胜十首》[2]604为康雍期间在孝义任职的方士模的代表作。龙山是孝义境内名山,风光秀丽,又因雪岸住锡,文人雅士多慕名而来。方士模与雪岸禅师关系密切,经常登上龙山,与老禅师谈佛论事。周遭的美景也因雪岸而灵,方县令爱屋及乌,留下了脍炙人口的《龙山纪胜》。这十首五律,言简意赅,对仗工整,颇能抓住每个景点的主要特点,细部勾勒,给人以清新之感。

象王峰

象峰横碧落,岩石欲磨天。

舞壑风生树,鸣空夜响泉。

云白形犹老,毛丰草似毡。

狐踪从此绝,虹鼻卷孤烟。

半月池

池自云根凿,月从霄汉迎。

金光浮碧沼,堤柳暗巢莺。

皎皎星河影,澄澄鉴胆清。

问轮何日满,天道好亏盈。

……

金沙河

一水绕千山,天晴每自乾。

沙明金耿耿,石白玉珊珊。

虽与三川别,还同七里滩。

愧非沧海里,难下钓鳖竿。

此外,途径孝义的骚人墨客们的笔下,也或多或少地写到了孝义意象,如“郭巨墓”、“比干台”、“魏城”、“文侯墓”、“孝子川”等等,或写真描摹所见景致,直抒胸臆;或间接托物言志,诉说报国之志。

(二)饱含家国情怀

1. 张冕的《比干台》与《魏文侯城》

张冕的《比干台》一诗,三十余句一气呵成,将一位虽处江湖之远仍念社稷安危、黎首疾苦的士人之心展露无遗,拳拳爱国之情溢于言表。前十句,痛斥由于商纣王尸位素餐和骄奢淫逸使得“商祚衰”、“四海民心离”、“周武欲卜孟津期”。随后六句写到微子、箕子无能为力,商王叔父比干“讵忍坐视社稷移”,挺身而出,“犯颜苦谏逆鳞批”,然而刚愎自用的帝辛竟残忍地剖开了比干之心,忠臣尽灭,商亡不远。接着八句,张冕盛赞比干之德,认为他应该与日月同光。最后七句,作者由古及今,以商喻明,讽刺嘉靖皇帝荒淫无道,对当时社稷江山危如累卵、世风日下痛心疾首。

而在《魏文侯城》一诗中,他称颂文侯功业之伟大与政策之贤明:“侯於铁中称铮铮,谘诹治道贤且明”,尊崇卜子夏、段木干、田子方,设教西河,教化民众;强兵振武,使得强秦不敢觊觎。最后,他回归现实,“更愿平居教化行,安居乐业民遂生。”虽在江湖隐逸,张冕却念着社稷苍生。肩负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充满着现实关怀的他写下了这两首诗,借历史故事言当今政事,借古讽今,期待忠诚的能臣可以力挽狂澜,匡扶社稷,虽九死而犹未悔。更希望大明能出现一位文侯式的雄才大略的圣君皇帝,励精图治,中兴华夏。

《比干台》[2]599

明·张冕

受辛尸位商祚衰,洸洸西伯已戡黎。

彼昏者雏若罔知,牝晨嘲哳兆祸基。

骄淫灭德任恣睢,崇肉为林酒为池。

长歌夜饮丧威仪,铍滑祖裂典刑隳。

毒病四海民心离,周武欲卜孟津期。

微子行遁奴为箕,比干於时官少师。

王室懿亲更有谁,讵忍坐视社稷移?

犯颜苦谏逆鳞批,独夫残忍公心劙。

公甘任劳殆如饴,公心金石无改移。

不妨锻炼与磨冶,公心日星当并垂。

九天光曜降赫曦,大厦知非一木支。

甘心九死振纲维,忠心耿耿诤臣规。

何后之人犹诡随,突梯滑稽如脂韦。

喉下取气看君眉,即日宗社累卵危。

持禄保位意施施,奸谀得计讥公痴,

世道沦降令人悲。

《魏文侯城》[2]599

明·张冕

秋风落日登古城,寒云暮起衰草平。

感今怀昔无限情,比来戎马何纵横。

一方保障高峥嵘,文侯当日劳经营。

尔时列国喜构兵,晨朝歃血暮寒盟。

讲信修睦惟空名,但见攘攘日战争。

侯於铁中称铮铮,谘诹治道贤且明。

尊礼卜子为师程,式庐段干竭敬诚。

如田子方亦不轻,魏成为相柱石擎。

虞人期猎言径径,结韩亲赵如弟兄。

愿言保国安编氓,强秦讵敢窥汾并。

由来设险金汤成,固守可绝窥伺萌。

即今俶扰尤欃枪,坚壁清野无震惊。

更愿平居教化行,安居乐业民遂生。

斥堠不警烟尘清,人心团结安无倾。

2. 于谦与《过孝义有感》

据《明史·于谦传》载:“于谦,字廷益,钱塘人。生七岁,有僧奇之曰:‘他日救时宰相也。’举永乐十九年进士。”[3]1613于谦曾在山西、河南一带担任巡抚一职,他关心百姓疾苦,为民请命,足迹几乎遍布了三晋与中原大地,政绩卓著。“谦至官,轻骑遍历所部,延访父老,察时事所宜兴革,即俱疏言之。一岁凡数上,小有水旱,辄上闻。”“正统六年疏言:‘今河南、山西积谷各数百万。请以每岁三月,令府州县报缺食下户,随分支给。先菽秫,次黍麦,次稻。俟秋成偿官,而免其老疾及贫不能偿者。州县吏秩满当迁,预备粮有未足,不听离任。仍令风宪官以时稽察。’诏行之。”……“威惠流行,太行伏盗皆避匿。在官九年,迁左侍郎,食二品俸。”[3]1613

正统初,因在朝的三杨重视于谦,“谦所奏,朝上夕报可。”后来王振得势,曾遭迫害,好在三月后出狱,出任大理寺少卿。然百姓思念,藩王亦为其说情,“山西、河南吏民伏阙上书,请留谦者以千数,周、晋诸王亦言之,乃复命谦巡抚。”[3]1613于谦担任巡抚一职九年,殚精竭虑,为民着想,深受百姓爱戴。

其《过孝义有感》[2]600一诗便作于其巡抚任内,途径孝义之时。

茫茫烟树绕孤城,千古犹传孝义名。

郭巨墓荒春草合,比干台古野烟生。

落花飞絮迷征旆,剩水残山恼客情。

勒马匆匆无限意,不堪回首暮云平。

首联首句便给人一种孤寂荒凉之感,彼时的孝义早已没有了昔时的繁华,破败不堪,然于谦一行却是慕名而来,心怀期待的。颔联提及“郭巨墓”、“比干台”这两个孝义最负盛名的古迹,渲染出的也是一片凄凉之境;这两句表面言景,实则言志,“郭巨墓”是孝的化身,“比干台”是义的典范,这或许是于谦对“孝义”县名由来的一种思考,从中折射出了诗人强烈的忠孝思想和爱国情怀。颈联二句,于谦化用了唐代诗人戴叔伦《暮春感怀》中的:“落花飞絮成春梦,剩水残山忆昔游”两句,运用一“迷”、一“恼”,将诗人暮春时节路过孝义时的迷惘感伤与失望惆怅表现得淋漓尽致。诗人肩负重任,鞍马劳顿,现实的残破却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期待视野,因此没有太多时间和心情留在孝义。但是,文人的情怀又让他对这片曾经繁华的土地心生眷恋与亲近。“勒马匆匆无限意,不堪回首暮云平。”一切的一切都在暮云里渐行渐远。

(三)充满文人雅趣

1. 寄情山水、宠辱偕忘

张冕与梁明翰二公均留有游山玩水之闲适类诗歌,细细品来,也深有韵味。张诗擅用白描,寥寥数笔,尽显田园风光和山水佳色。如《元都春色》一诗中,张冕巧妙地运用“四围”、“一雨”、“三山”等数字便将初春元都观附近的景致描绘出来,颈联、尾联由景及人,一个闲适、恬淡的老者在黄公垆畔、绿柳阴中悠然自得地小酌开卷之景跃然纸上。梁诗颇有哲思,于时空转换中,感知世界,体味人生。与张诗相比,梁明翰的《尉家庄小亭》则是另外一方天地。尤其是最后两句“逍遥川上观澜子,自笑江湖作散人”,颇有置身化外之感。隐逸生活给他们带来了美的体验,使得他们能够亲近自然,忘却烦恼;更抚慰了他们愤然离职、愤懑不平的内心。

《元都春色》[2]600

明·张冕

烧痕芳草竞芳菲,烂熳花光绕四围。

一雨便添春水活,三山斜带暖云飞。

黄公垆畔鸣钿毂,绿柳阴中曳袷衣。

独有骚人耽胜境,酒杯诗卷对斜晖。

《薛颉晚照》[2]600

明·张冕

一声残角又黄昏,无数牛羊远近村。

十里平川生暮色,半边林影入柴门。

人争问渡呼舟急,鸟欲栖巢向树喧。

遥望幽岩深翠里,孤钟隐隐出祗园。

《游上殿山》[2]600

明·梁明翰

上殿遥瞻亦有年,今来乘兴陟山巅。

俯看林壑浑无地,仰视云霄只有天。

胜境悠然殊世界,空崖何处惹尘缘。

平生不解耽佳旬,为爱登临赋此篇。

《尉家庄小亭》[2]600

明·梁明翰

半厦凌空回绝尘,崖南崖北两通津。

槐阴对榻团倾盖,枣熟当门扑任邻。

应接不穷山叠叠,潆洄如抱水粼粼。

逍遥川上观澜子,自笑江湖作散人。

2. 宦游羁旅,触景生情

古代交通工具有限,人们外出近则需要数天乃至半月,远则数月经年不等,行程的缓慢给文人雅客更多欣赏沿途风光、静思遐想的时光,在这种慢节奏的旅途中,他们留下了诸多的羁旅诗歌。

如谷高《喜雪》[2]599诗道:

晓雪迷茫万里天,虚堂小座一忻然。

清连秦晋山川外,光合琴书几席间。

《雨中过孝义》[2]600中诗人张景华写到:

朝雨风霾净,东皋宿麦荣。

欢声沸村叟,乐事在春耕。

花柳应含媚,山川若有情。

征途舒望目,天外片云横。

或情意浓浓,睹物思乡怀旧。“却思索笑梅花日,回首梁园已十年。”[2]600诗人谷高怀念故乡梅花盛开之时,不觉间宦游在外已是十年。在《崇福寺见月》[2]600一诗中,黄洪毗在雪后的古寺中暂住,望着皎洁的明月,福建老家的佳茗、竹叶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七千里外树木依然葱茏,月色如故,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明月山中寺,寒风雪后天。

转疑人语少,相对佛灯悬。

闽岭茶乡梦,寰瀛竹叶船。

七千云外树,月色故依然。

或宦游沉思,深蒙皇恩图报效。韩邦奇于《孝义谒孔庙遇雨》[2]599中写到自己拜谒至圣先师,认为自己“独愧观风使,无能答盛时。”郭铿也怀着致君泽民的热情,但也有“羁宦叨名郡,才疏怀若何?”的疑惑和“多愁牵俗虑,无策致人和”的无奈。[2]599魏纶的《孝义有感》中:“自惭叨国禄,行役又经年”一句颇有白居易《观刈麦》之感怀。[2]600高叔嗣的《孝义十一月朔日》[2]600是此类诗歌的代表作。

山城景物岁将阑,土俗民风得遍观。

授历漫惊违一载,趋朝犹记趁千官。

烟钟动阕天微曙,火树薰庭夜不寒。

久忝圣恩思报称,王程宁复畏艰难。

这些羁旅诗歌或写景,或抒情,或言志,或几者杂而有之,是宦游士人群体羁旅生活的真实写照和心灵世界的客观表露。

3. 酬和互答,忘年相交

康熙五十年(1711)来自湖广应山县的进士闵衍主政孝义,身在他乡,得遇故乡贤人,已是投缘,心中自是欣喜。加之二人均工于诗词,使得闵衍与雪岸禅师关系更为紧密,曾留下一首《次雪岸和尚元韵》[2]604:

曹溪一派转西河,飞锡龙山挽逝波。

辨处有才皆不碍,得来於意欲云何?

老婆心切开云翳,香火情深具太和。

洞上宗风从此振,钟谭文学也销磨。

诗中盛赞雪岸禅师主持龙山华严寺的功绩,不仅使得老寺“挽逝波”,旧貌换新颜,香火“具太和”,从此“洞上宗风从此振”,而且促进了当地文学的繁荣。

清雍正元年(1723),同样热爱诗歌创作的江南文士方士模来孝任县令。方士模是“江南徽州府歙县康熙辛卯举人,捐授知县。元年十二月到任,六年三月以才能调闽省”[2]539,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诗友,留下了不少颇为经典的诗作。《孝义县志·艺文志》中收录了五位与雪岸禅师唱和之人,共留下诗歌8首,方士模便留下了4首,足见二人关系之密切。四首五律,文笔流畅、言情切切,颇具文学价值。如《宿龙山寺赠雪岸上人》[2]604:

其一

石磴盘空上,禅林带夕曛。

俄然身外事,已付岭头云。

花影问阶照,蝉声隔院闻。

刚来逢结夏,听偈到宵分。

其二

(上人本楚人,有归祖庭之意)

深山僧腊古,白发倚枯藤。

笔泻春江水,心寒玉井冰。

钟声檐外月,人语佛前灯。

去往冯浮世,何须意武陵。

作者夏日来访禅师,宿于华严禅寺,恰逢雪岸结夏安居。闲来无事,想到来时已是黄昏日斜,只见石阶层层垒起,似乎“盘空上”,树林阴翳,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云端寺中。寺里“花影问阶照,蝉声隔院闻”,好一派祥和景象。诗人静坐寺中,“听偈到宵分”。闻上人有回归桑梓之意后,诗人似有几分心急,生怕禅师离他而去。作诗记录下了这位亦师亦友的高僧的音容笑貌:“深山僧腊古,白发倚枯藤。笔泻春江水,心寒玉井冰”,仿佛将年迈雪岸禅师专心安居的画面呈现在了我们面前。颈联字字珠玑,动静结合,巧用四个意象,道出了:“钟声檐外月,人语佛前灯”的夏日禅意。尾联直抒胸臆,“去往冯浮世,何须意武陵”,流露出了诗人对雪岸禅师的真挚友情。

夏日访罢挚友,秋日又登龙山。方县令始终牵挂着老僧,又作五律两首以抒其情。

《寄怀雪岸上人》[2]604:

其一

亦觉劳生苦,其如尘事何。

官斋虚岁月,书层负藤萝。

对酒秋灯暗,怀人夜雨多。

龙山霜叶早,蜡屐欲重过。

其二

游兴知公好,枯藤曳晚林。

片云香谷冷,孤侵稻花深。

色相超凡界,风幡证道心。

秋来应纪念,莫惜惠清音。

这次诗歌唱和活动历经数年,颇为兴盛,后因方士模调任闽省,雪岸禅师圆寂而落下了帷幕。除闵、方二位县令外,刘鉴、叶世昌、方栦等人也留下了与雪岸上人的唱和之作。

综上,乾隆版《孝义县志·艺文志》选录的乡贤诗歌在时间上跨宋、明、清三代(宋代仅录三首,主体部分为明清诗歌),空间上集中于孝义一邑,其中的隐逸诗歌、唱和诗歌、羁旅诗歌三者鼎足而立,成就颇高。三类诗歌富有地域色彩、饱含家国情怀、充满文人雅趣,在地方诗歌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共同见证了明清时期地方乡贤诗歌黄金时代的辉煌。这些乡贤诗歌在山西乃至中国诗歌史上虽算不上璀璨,但在地方诗歌史上却是非常重要的一段,是研究地方文学的宝藏,是传承地方文脉的根基,颇具文学价值。在高度重视文化自信的今天,我们呼吁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对一个县域而言,本土经验的传承有着特殊的意义。文化的多样性是以地域为重要支撑的,越是民族的越是人类的,越是地域的越是世界的。如果每个县域都能把这块热土上的优秀文化传承发扬,那么聚沙成塔,国人的文化自信也将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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