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财务报告真实性分析与探究

闫晓岭

（中国土木工程集团有限公司）

近期，资本市场连续出现财务造假事件，对社会影响较大，诸如康得新、康美药业等上市公司，一度成为社会热点，甚至使投资者对业绩较好的企业望而生畏。但是财务造假终有其纰漏之处，我们可以对其公开的财务报告进行仔细推敲，研究各个会计科目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是否符合常理，便可寻得企业真实情况。即使不能抓住机会，也可以尽可能避免财务造假的雷区。

一、会计政策运用分析

（一）资产折旧（摊销）年限

根据我国的企业所得税相关规定，固定资产折旧最低年限如下：房屋、建筑物为20年；与生产经营活动有关的器具、工具、家具为5年；运输设备为4年；电子设备为3年。如果企业采用最低折旧年限，直接增加了本年成本费用，减少了本年所得税费用，减少本年利润。更重要的是高折旧率说明了企业盈利能力较强，无需担心企业未来亏损而导致的退市风险。作为上市公司应进行税收筹划，以追求股东财富最大化，而不是以税负为代价粉饰利润表，博取投资者的眼球。例如恒瑞医药公司，其固定资产折旧政策如表1所示。

恒瑞医药公司固定资产折旧采取最低年限。以房屋及建筑物为例，由于房产价值较大，采用20年还是采用50年，对公司本年利润产生较大影响。根据其2018年年报显示，仅房屋及建筑物的折旧费用5779.13万元（恒瑞医药2018年年报第109页）。如果该企业按照50年折旧，则2018年折旧费用2311.65万元（5779.13×20/50），利润增加约2600.61万元［（5779.13-2311.65）×75%=2600.61， 所得税暂按25%］。由此可见，该公司仅通过改变会计政策就可以增加2600.61万元的净利润，但是该企业并未通过此方式虚增利润。由此得出恒瑞医药公司利润基础扎实。

（二）账龄与坏账准备分析

应收款项坏账计提比例并不影响当期应交所得税，不会带来节税效应，但会直接减少当期利润总额，进而减少净利润，若后期应收款项按期收回，则冲回坏账准备，转回利润，进而增加未来利润，这种情况下坏账准备对利润的影响是暂时性的；如果应收款项确实不能收回或进行债务重组，则是长期性。基于此，对于相同账龄的应收款项，盈利能力较强的企业计提坏账比例较大，而盈利能力较弱的企业计提坏账比例较小。

表1 恒瑞医药公司折旧表

一般而言，企业针对5年以上账龄的应收账款才全额计提坏账。但如表2所示，恒瑞医药公司对3年以上的应收款项就按照100%计取。在以后年度，如果出现坏账准备转回情况，则会增加以后年度利润。一定程度上具有隐藏利润的功能。该公司坏账准备计提比例充足，利润基础扎实，更体现了谨慎性原则。

（三）商誉减值分析

商誉本身具有一定主观性，商誉减值更具有主观性。因此商誉减值准备容易成为企业利润的“蓄水池”，被作为调控利润的工具。正常业务中商誉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每年进行减值测试，判断是否需要减值。此外相关法律规定，上市公司连续两年亏损即被“ST”，连续三年亏损被强制退市，但是每年的盈亏额度没有金额限制。因此，在管理层预判企业整体将连续亏损的情况下，有动机拿商誉做文章。比如某子公司预计今后两年利润情况为每年亏损100万元，两年共亏损200万元，管理层有动机调整为一年亏损200万元，即可避免被“ST”或避免退市。表3为三泰控股近几年商誉和净利润表现。

表2 恒瑞医药应收款项坏账准备表

表3 三泰控股2014-2018年商誉和净利润 单位：元

2016年商誉较2015年减少65 318万元，乃商誉减值所致。公司2016年企业年报中称：由于其子公司烟台伟岸利润大幅下滑，进而对该子公司计提商誉减值准备。2016年度该上市公司亏损13亿元，此后2017年盈利3亿元。显而易见，商誉减值准备主要目的是规避退市风险。这种操作手法往往反映出一家公司的信誉状况堪忧。后续2018年又计提2 482.54万元商誉减值，当年亏损2.19亿元。反映在公司股价上，自2015年以来，一路下跌。

（四）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内部结构分析

宏观上，对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分析可以观测各行各业的经营状况，企业的应收账款占收入比重较低，则证明其竞争力较强，反之亦然；企业的商业承兑汇票占应收票据比重较低，则证明其竞争力较强，反之亦然。以下是具体分析：

1．应收账款分析。应收账款与企业的经营政策、信用政策及销售政策有关，但终其原因，只有企业具备较强的竞争力，才有能力收现，拒绝赊销，即应收账款比重（占营业收入比重）相对较小。贵州茅台2010年度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2亿元）占营业收入（116亿元）比重为1.72%。五粮液2010年度应收账款和应收票据（23亿元）占营业收入（155亿元）比重为14.84%。可以看出五粮液营业收入质量较低，需要更高的应收账款更宽松的信用政策支持较高的营业收入。反映在近十年间的股价上，贵州茅台涨幅远高于五粮液。

2．应收票据分析。应收票据中主要有商业汇票和银行汇票。销售商倾向于收银行承兑汇票，而尽量避免收商业承兑汇票。如果企业竞争力较强，处于行业龙头地位，产品质量好，销售能力较强，市场占有率较高，则处于卖方市场，销售商有能力不接收商业承兑汇票，只接收银行承兑汇票。通过分析商业承兑汇票占应收票据的比重，来判断企业经营实力，预测未来发展趋势。以2010年格力电器和海尔智家数据为例。

格力电器2010年度财务报告中显示：应收票据中只有银行汇票（220亿），没有商业汇票；海尔智家应收票据总额70.61亿元，其中商业承兑汇票28.49亿元，商业承兑汇票占比40%。根据以上分析，可以得出海尔智家相对格力电器竞争力较弱，行业地位相对较低，反映在股价上就是在2010年至2019年期间，格力电器从0.93元涨到65.58元，涨幅69.52倍，而海尔智家从4.2元涨到19.5元，涨幅3.64倍。股价还受其他因素影响，但是应收商业承兑汇票指标在众多因素之中，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其次通过跨行业比较应收商业承兑汇票占应收票据的比重，分析各行业经营能力。通过查询白酒行业代表性企业的2010年企业年报，诸如贵州茅台、五粮液、酒鬼酒、洋河股份等白酒企业，我们发现，白酒行业几乎没有应收商业承兑汇票。相对于白色家电行业，除了竞争力较强的格力电器，其他企业应收商业承兑汇票比重较大。得出结论：白酒行业相对于白色家电行业具有一定的经营优势，反映在股价上白酒行业给与了较高的市盈率。

（五）存货周转率分析

存货周转率，该指标等于销售成本/存货均值，存货管理发生在销售的前端，此公式反映存货的管理能力。另一种公式是运用收入与存货的比值，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存货量是多是少不能单凭存货的绝对值判断，而是通过相对数据、历史数据分析。即企业在一定的销售规模情况下，所对应的存货量。基于此，对存货内部结构进行分析，存货是生产前端的原材料还是生产后端的产成品，如果存货中原材料较多，这说明企业是在开足马力生产，充分利用现有产能，市场前景广；如果存货中产成品较多，这说明企业产品积压，销路不畅，需要引起充分关注。

（六）应收账款周转率分析

使用该指标需要注意两个方面，一是企业产品销售是否具有季节性，比如羽绒服、冷饮等。如果是季节性较强，则期初期末数据会偏高或偏低，这种情况建议使用月末或者季末数据。二是应收账款坏账准备方面。资产负债表中应收账款是扣除坏账准备之后的余额。如果应收账款原值一样，两家公司计提坏账准备不一样，则坏账准备越大，应收账款周转率越高，明显不合理，应收账款管理不善反而导致应收账款周转率提高了。本文建议计算应收账款周转率时应使用应收账款原值。

二、管理用财务报表分析

（一）税后经营净利润指标

税后经营净利润反映了企业通过自身主营业务产生的净利润，体现了企业主营业务的盈利能力。ST宁通B，2016年竟然通过出售北京槐柏树街学区房的方式，成为扭亏的关键，实则不应为该上市公司所为。对于实体企业而言，只有主营业务做强做大，才可持久立于市场之中。

（二）权益净利率

一直以来，权益净利率被作为考核上市公司经营盈利能力的重要指标，其内在含义是每一单位净资产产生多少净利润。管理用权益净利率简化为净经营资产净利率加杠杆贡献率，杠杆贡献率等于经营差异率乘以净财务杠杆。改进后的杜邦分析体系区分了经营和金融的资产与损益，内在各科目因子之间的匹配比对关系更加合理。

三、破解财务造假的对策

（一）货币资金分析

1.货币资金存款利率法则。一般而言，货币资金属于银行存款，或者短期理财。其对应的利息收入不应过低。如果财务费用中的利息收入过低，或者用利息收入除以货币资金平均余额（用年初加年末除以2，取均值）得出的年利率明显低于同期银行通知存款利率（一般为7天通知存款利率），则证明该货币资金存在可疑之处。对于一般企业而言，不可能将大量资金闲置在银行活期存款中。如果企业期初期末资金存量较大，但是对应的利息收入较少，可以推出两种情况：（1）期末货币资金不实，虚构伪造的银行单据，但是实际的日均存款量低，造成低利息收入；（2）存在期初期末大量货币资金流转粉饰财务报表的行径，期末期初资金量大，日常资金量小。计算得出的日均存款大，利息收入大，但是实际的全年利息收入较低，前后矛盾。第一种情况较为恶劣，第二种情况目的不纯，需进一步探究企业期初期末倒腾资金的目的。

如果出现存款利息（理财收益）与银行存款不匹配情况，可进一步怀疑该公司利润是否虚增，因为利润与现金流需要一定的关联关系，上市公司为了掩饰利润的虚增，故而用虚增现金流加以修饰利润报表。

2.大存大贷问题。大存大贷即企业存在大量的货币资金存款，同时从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借入大量贷款。大额存款是指企业的实际货币资金存量，远超平时流动性需求。显而易见，对于存在大额货币资金的企业，不可能再背负较重的贷款，而是选择用闲置资金归还借款。

另外，存在的特殊情况，企业通过内保外贷方式获得的贷款利率很低，通常是取得外币贷款的资金成本在1%～2%，用于支付材料采购业务，然而企业的日常存款利率在1.5%左右，故企业形成的大存大贷也属正常。

以康美药业为例，2017年末银行存款余额341.51亿元，融资性借款196.7亿元（短期借款113.7亿元，应付债券83亿元），这种现象极为不合理，如此大额存款，以低利息存款收入换取高成本的贷款利息，匪夷所思。

3.银行融资咨询费（财务顾问费）分析。如果利润表中出现银行融资咨询费突然增大，侧面反映出该企业在银行融资过程中存在一定难度，进一步怀疑企业信誉、经营状况是否良好。

（二）实际业务勾稽关系

企业水电费与营业收入的关系。在考证企业营业收入的过程中，水电费是一个重要指标，尤其是工业企业，水电费与营业收入呈现稳定的比例关系。水电费是实实在在存在，通过固定的比例关系，可以得出收入的大概数据。

（三）关注主要指标异常情况

1.毛利率或净利率指标是否异常偏高。这种分析比较适合充分竞争的行业。充分竞争行业，产品差异化较小，每家企业利润率指标相差不大，但是如果有企业大幅高于行业指标，则该企业需引起关注。天合化工在2014年净利润率维持在50%左右，净利率明显高于同行业指标，后续股价连续下跌，经营异常。

2.产能利用率指标。产能利用率是指销售收入与固定资产比值。公司进行IPO或再融资一般是因为产能不足，进行新项目投资等用途，正常情况下，新项目投资之后收入随之增长。但是如果出现新项目投资之后，固定资产大量增长，但是收入几乎平稳增长，则可判断新项目是否真实存在，控股股东是否存在挪用资金的嫌疑。诸如瑞年国际，2011年至2014年，收入增幅16%，但是固定资产增长136%，资本支出和收入严重不匹配。

3.公司分红率较高。公司分红是回馈股东的一种方式。但是要进行深入分析，尤其是现金分红，是否具有套现嫌疑。这种行为通常同时分析的情形：（1）控股权比较集中，现金红利主要受益者是控股股东；（2）关注该公司货币资金量，短期长期借款量；（3）高分红还容易拉高股价，是否存在减持动机，此时需警惕高分红陷进，甚至是虚假利润问题。

4.净利润现金含量。公司正常生产经营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存在应收应付款项，在连续生产过程中，本年的应收款项在后续年份陆续收回，之前年份的应收款项在本年收回。故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是考察净利润真实性的主要指标之一，两者应基本吻合。

5.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如果应收账款周转天数明显大于同行业指标，可能是公司信用政策问题，也可能是给经销商压货，经销商占用上市公司的大量存货，却付款周期很长。甚至还存在虚构收入的嫌疑。

四、结语

在政策层面对上市公司监管日趋严格、完善的背景下，上市公司对外披露的公告文件中，财务报告重要性越来越高，信息量丰富，理解难度大，作为理性投资者要读懂财务报告，首先需要具备一定的财务知识，在此基础上，通过对财务报表各个科目（诸如货币资金、应收票据、应收账款、存货等）之间内在的勾稽关系进行深入分析研究，进一步探究公司财务的真实度，掌握其真实的经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