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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的女性崇拜情结与 萨满文化的女神世界

2020-05-14陈晓雷

满族文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贾宝玉满族宝玉

陈晓雷

读过《红楼梦》的读者应该都有一种感受,贾宝玉对女性的崇拜,简直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首先是言语上的推崇,满口所说总是极力贬低男子,抬高女子。如书中借冷子兴之口写道贾宝玉认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覺浊臭逼人。”他评男儿是须眉浊物,女儿是清净洁白女儿,料定“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因有这个呆念在心,把一切男子都看成混沌浊物,可有可无。”晴雯病了,大夫给开的药引发了宝玉极大不满,骂道:“我和你们一比,我就如那野坟圈子里长的几十年的一棵老杨树,你们就如秋天芸儿进我的那才开的白海棠,连我禁不起的药,你们如何禁得起?” 竟把自己比作老杨树,将女儿们比作才开的白海棠,钟爱与崇敬之情溢于言表。看到宝琴等亲戚家的女孩子们来到贾家,欣喜之余叹道:“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这些话,一般人都认为是疯话、呆话,连女儿们也都无法理解,同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思想更是格格不入,每每引发其父贾政的嫌弃、厌恶甚至打骂。

其次,贾宝玉在行动上也对女儿们竭力维护与关爱,总是自觉地为女儿们服务,做女儿们的侍者和贴心人。如书中写道:“宝玉本就懒散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却只爱在丫头群里闹,“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他为麝月篦头,为平儿理妆,为晴雯披衣、倒茶,为香菱借石榴裙,为袭人剥栗子,为尤氏姐妹挡和尚的气味……倒像是为这些清净女儿们服务,是极光荣、极幸福、极重要的事,倒比与为官做宰的人交接应酬重要千万倍。或如宝钗、史湘云等人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

对于宝玉对女孩们的体贴关爱,尤三姐的评价十分中肯,她听到兴儿贬低宝玉糊涂,就反驳说:“姐姐信他胡说,咱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姐姐记得,穿孝时咱们同在一处,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档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孩子们面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这句“在女孩子们面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对于宝玉来说,是最中肯的评价了。

贾宝玉的怪异奇谈的最骇人处,是宝玉的生死观,他说:“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拼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拼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比如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的,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还有一次尤氏对宝玉说:“谁都像你,真是一心无挂碍,只知道和姊妹们顽笑,饿了吃,困了睡,再过几年,不过还是这样,一点后事也不虑。”宝玉笑道:“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人事莫定,知道谁死谁活,倘或我在今日明日,今年明年死了,也算是遂心一辈子了。”宝玉对文死谏、武死战的儒家文化推崇的死法不以为然,认为这些皆非正死,却把得清净女儿的眼泪来葬他,看成时最是死得其所,可以想见他心目中对女儿是如何之崇拜。

宝玉对女儿不仅仅是表层的崇敬、喜爱,更是观念深入自觉的崇拜,把清净女儿奉若神明一般,甚至可以永生不死。这种对女儿的崇拜还可以从他对待刘姥姥讲的抽柴草的女孩子的故事中看出端倪。刘姥姥在二进贾府时,给老太太讲庄上的故事:“去年冬天,接连下了几天雪,地下压了三四尺深。我那日起得早,还没出房门,只听外头柴草响。我想着必定是有人偷柴草来了。……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极标致的小姑娘,梳着溜油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裙子——”,突然着起火来,老太太就不让讲了,可是只有宝玉总是念念不忘,一时散了,背地里宝玉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是谁。刘姥姥只得编了告诉他道:“那原是我们庄北沿地埂子上有一个小祠堂里供的,不是神佛,当先有个什么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因为老爷太太思念不尽,便盖了这祠堂,塑了这茗玉小姐的像,派了人烧香拨火。如今日久年深的,人也没了,庙也烂了,那个像就成了精。”宝玉忙道:“不是成精,规矩这样的人是不死的。”原来,宝玉认为像茗玉这样的女孩子规矩是不死的,可见他视未出嫁的清净女儿为女神一般的崇拜。因而,宝玉对这个抽柴草的女孩子非常关注,特意派茗烟去找寻茗玉的祠堂,想要舍钱去翻修供养。

作者还借甄宝玉的一段话来说明女儿在宝玉心中的地位,书中写道,甄宝玉常对跟他的小厮们说:“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要尊荣无比的呢!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但凡要说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等事。”原来,以贾宝玉心目中,这些清净女儿,不但原是神仙一样不死,而且是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要尊荣无比。阿弥陀佛是佛家最高的人物,元始天尊是道家最高的人物,在贾宝玉心目中,女儿竟然比阿弥陀佛和元始天尊还高,可见宝玉对女儿们崇拜,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然而,奇怪的是,宝玉对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们十分崇敬,倒是对已经嫁人的媳妇、老嬷嬷们十分厌恶。有一次宝玉要吃茶,一连叫了两三声,方见两三个老嬷嬷走进来,宝玉见了他们,连忙摇手儿说道:“罢,罢,不用你们了。”老婆子们只得退出。芳官侍候宝玉喝汤,芳官的干娘不省事,凑进来要帮忙,被宝玉和众丫头们一顿训斥,灰溜溜地走了。宝玉的名言:“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个样来?”看见司棋被媳妇婆子们带走,愤怒地说:“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守园门的婆子听了,也不禁好笑起来,因问道:“这样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了?”宝玉点头道:“不错,不错!”正因为宝玉认为女孩儿出嫁就变坏了,听说迎春要出嫁了,“越发扫去了兴头,每日痴痴呆呆的,不知作何消遣。又听得说陪四个丫头去,更又跌足自叹道: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洁人了。”

一次,宝玉在园中偶遇藕官烧纸,差点被恶婆子抓走,他赶忙救了下来,后来听芳官讲起了藕官烧纸的原因,原来藕官在学戏时做小生,药官做小旦,常假扮夫妻,后来就假戏真做起来,寻常饮食起居,两人竟是你恩我爱。后来药官死了,她哭得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遇年节烧纸祭祀。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听宝玉的意思,竟然是不认同男女结婚的,认为男人会玷辱了清净的女儿世界,倒不如女儿与女儿,一样有恩有爱的做夫妻的更好。

贾宝玉的种种不为世人所容的种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在中原文化的男尊女卑的世界里肯定是非常奇怪的,被看成疯疯傻傻,莫名其妙,因而常被其父嫌弃,每每挨打。脂砚斋的评语中甚至评论说:“此书中写一宝玉,其宝玉之为人是我辈于书中见而如有此人,实未目击者曾亲睹者。又写宝玉之发言每每令人不解,宝玉之生性件件令人可笑,不独不曾于世上亲见这样的人,即阅今古所有之小说奇传中亦未见这样的文字。”

的确,宝玉的怪异的女儿观在中原文化中是很难找到其源头的,但如果用满族文化中的女神世界来观照的话,就顺理成章,不那么奇怪了。

首先,由于满族先民尤其是东海女真人在历史上母系氏族社会存在的时期非常长,女尊男卑的世界在满族先民的神话世界中非常常见。满族先民的神话《天宫大战》中的三百神,都是女神,女神之间亲如姐妹,平等相待;男性只有恶神,很少有善神,男神一般在神谱上无名无分,只能作为“女神”的侍者。在《恰喀拉人是怎么来的?》中也讲:“恰喀拉的神大部分是老太太神。男神少,妖怪大部分是男的,不善良。神善良,他们能治妖怪,常常一种神治一种妖怪。”再说神话《神魔大战》中也说:“阿布凯赫赫特别看不起男人,认为男人是最没能耐的,只能干出力的粗活,还是女神有能耐。”

值得注意的是,《红楼梦》中的太虚幻境之中也是只有女神,没有男神,女神地位极高,且也都是亲如姐妹,彼此之间地位平等。如书中描写,贾宝玉在太虚幻境中,见了仙女们都怨谤警幻道:“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宝玉听如此说,便吓得欲退不能退,果觉自形污秽不堪。显然,这与《天宫大战》中的女神世界似乎有些相似。这种神仙世界也正是贾宝玉所一心想往的神话境界,是其心目中格外崇敬喜爱的清净女儿们理想的魂归之处。

这种女尊男卑的情节模式,似乎只能诞生在女尊男卑的母系氏族社会。人类最早的婚姻制度是群婚制,在这种婚姻制度下,人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必然产生一种围绕着女性生活的社会群体,因而氏族社会的早期阶段,女性在社会中享有极高的地位,掌握氏族的领导权,世系按女性继承,子孙归属母亲。满族先民,尤其是东海女真社会中,母系氏族社会延续非常长久,直到明代中后期,甚至清代,有些部落仍是以母系氏族社会为主的社会。在《满族说部》的多部作品中都对东海女真人女性统治下的女权社会有清晰的描写,如《红罗女三打契丹》《东海沉冤录》《东海窝集传》《乌布西奔妈妈》《扈伦传奇》《飞啸三巧传奇》等都有相关描写,其中尤以《东海窝集传》中的描述最为详尽。如果说个别的满族说部作品中所反映的不足为信的话,这么多作品,都有相似的描述,这些不同时代的作品所反映出来的东海女真人的生活彼此印证,互相补充,基本上可以完整地展现不同历史时期东海女真人女权社会的社会生活和思想观念特点,从中可以看出满族先民,尤其是东海女真人的女性崇拜观念是由来已久,且根深蒂固的,是满族文化观念的一种重要组成部分。

其次,贾宝玉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的说法,在萨满神话中也可以找到源头。《天宫大战》中说:“世上最先有的是什么?最古最古的时候是什么样?世上最古最古的时候,是不分天、不分地的水泡泡,天像水,水像天、天水相连,像水一样流溢不定,水泡渐渐长,水泡渐渐多,水泡里生出阿布卡赫赫。”,“水泡泡”中渐生出最早的三女神。男人和女人又是怎么造出来的呢?神话中写道:世上怎么有了男有了女?有了虫兽?有了禀赋呢?阿布卡赫赫性慈,巴那姆赫赫性酣,卧勒多赫赫性烈,原来三神生物,相约合力,巴那姆赫赫嗜睡不醒,阿布卡赫赫和卧勒多赫赫两神造人,最先生出来的都是女的,所以,女人心慈性烈,等巴那姆赫赫醒来想起造人事,姐妹已走,情急催生,因无光而生,生出了天禽、地兽、土虫,都是白天喜睡,夜出活动。因无阿布卡赫赫的慈性,相残相食,暴殄肆虐,还有虫类小兽惧光怕亮,癖好穴行。

那么怎么又有了男人呢?阿布卡赫赫见世上光生女人,就从身上揪块肉,做个敖钦女神,生九个头,这样就可以有的头睡觉,有的头不睡觉。还从卧勒多女神身上要的肉,给她做了八个臂,有的手累了歇息,有的手不累辛勤劳碌。让她守在巴那姆赫赫身旁,使巴那姆赫赫总被推摇,酣不成眠。阿布卡赫赫、卧勒多赫赫这回同巴那姆赫赫造男人。巴那姆身边,有捣乱的敖钦女神,不得酣睡,姐妹在一旁催促快造男人,她忙三迭四不耐烦地顺手抓下一把肩胛骨和腋毛,和姐妹的慈肉、烈肉,揉成了一个男人,所以男人性烈、心慈,还比女人身强力壮,因是骨头做的,不过是肩骨和腋毛合成的,所以,男人身上比女人须发髯毛多。巴那姆赫赫躺卧把肩胛骨压在身下,肩胛骨有泥,所以男人比女人浊泥多,心术比女人叵测。男人同女人不同在哪呀?卧勒多赫赫也不知男人啥样,巴那姆赫赫便想到学天禽、地兽、土虫的模样造男人。男人多一个索索……慌慌忙忙从身边的野熊胯下要了个索索,给她们合做成的男人型体的胯下安上了。所以男人的索索同熊罴的“索索”长短模样相似,是跟熊身上借来的,所以兽族百禽比人来到世上早。

原来在神话中,女人是女神们用身上的慈肉和烈肉做的,女神是从水中化生的,因而女人的原质是水。而男人是地神巴那姆赫赫用自己的肩胛骨和腋毛和着姐妹们的慈肉和烈肉做成的,因为“巴那姆赫赫常把肩胛骨压在身下,肩胛骨有泥,所以男人比女人浊泥多,心术比女人叵测”,这与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的说法似乎是相通的。在《天宫大战》的女神世界,女神和女人都是心慈性烈,純净如水,男神多为恶神,而男人从诞生之日起,就比女人多了些浊恶之气,甚至其生殖器还是从熊身上要来的,象征男性天生带有兽性,自然比女性肮脏低劣许多。显然,这种两性观念同《红楼梦》中的贾宝玉的两性观念非常相似。

再次,在贾宝玉的观念中,女儿原本都是好的,“只因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才变得比男人更可杀了”的说法,也可以在萨满神话中找到相似的提法。《天宫大战》中描写:世上最早的恶魔怎么生的?最凶的魔鬼是谁?敖钦女神九个頭颅,想的事超过百禽百兽,眼睛时时有睁着的,耳朵时时有听着的,鼻子时时有闻着的,嘴时时有吃东西的。所以她把百兽的智慧和能耐都学通了,她的手时时推摇巴那姆赫赫,练得力撼山岳,猛劲无穷,她守着巴那姆赫赫,也甚觉没趣,有时就发怒吼闹。因她身子来自阿布卡赫赫和卧勒多赫赫吐出的云气和烈火,更伤害巴那姆赫赫的宁静。巴那姆赫赫本来就烦恶敖钦女神,一气之下用身上的两大块山砬子打过去,一块山尖变成了敖钦女神头上的一只角,直插天穹;另一块大山尖压在敖钦女神肚下,变成了索索。敖钦女神被两块山尖一打,马上变了神形,一角九头八臂的两性怪神。她自己有索索,能自生自育,又有阿布卡赫赫、卧勒多赫赫、巴那姆赫赫身上的骨肉魂魄,又有九头学到百能百技,有利角可刺破天穹大地,刺伤了巴那姆赫赫,钻进巴那姆赫赫肚子里。她自生自育,生出无数跟她一样的怪神。它就是九头恶魔神,无往不胜的耶鲁里大神。它性淫暴烈,能化气升天,能化光入日,能凭角入地,对三女神毫不畏惧,反而欺凌诸女神。巴那姆赫赫再不能宁静酣眠了,耶鲁里大神闹得她地动山摇,肌残肤破,地水横溢;闹得风雷四震,日月无光,飞星满天,万物惨亡。

原来,萨满神话《天宫大战》中的恶神“耶鲁里”原本也是女神,是帮助巴那姆赫赫创造出了男人的敖钦女神变的,正因为被山石打中,于是有了“索索”(男性生殖器),变成自生自育的两性怪神之后,才变成恶魔的。这与贾宝玉的女儿原本是好的,“只因染了男人的气味,竟变得比男人更可杀了”的观念十分相似。

总之,满族及其先民的萨满文化,尤其是东海女真人的萨满神话中的确有与《红楼梦》中相似的文化观念存在。在《天宫大战》等满族先民的古老神话中,同贾宝玉一样有女性崇拜观念,以及女性是水做的骨肉,男性是泥做的骨肉的类似说法;女神是安了男性生殖器之后才变成恶神的。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是满洲正白旗人,其祖辈在后金时期就已经加入旗籍,至曹雪芹这一辈,曹家在满洲八旗已经生活了一百多年,且其祖母是康熙的乳母,还有两个姑母嫁给满洲王爷,其余亲友故旧也多是满人,因而曹雪芹的文化观念不可能不受到满族文化的影响,因而,其作品主人公贾宝玉的女性崇拜观念,很可能是缘自于满族先民的这种古老的萨满文化观念。

(作者系吉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所长,研究员)

〔责任编辑 宋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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