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乡明月
2020-05-14彭立昭
彭立昭
清晨鸟鸣,不到七点就把人吵醒。县文化干部老厚收到微信:“山上下雪啦!来,还是不来?”“来,下刀子也来!”老厚干脆打开视频和瑶族乡文化站的辅导员寨佬开聊。寨佬会说瑶语,联系瑶家进行采访,走东家串西家,老厚至今也离不开他。
“去,把箱里的裙哈努出來(都抱出来)给厚老师看看。”寨佬短短的一句话,大多还是管用,只是他不会走近去翻看那个专属于女人的木箱,而老厚却收获颇丰。
“哎呀,老厚,您天生就是给咱们花瑶做‘牛马来的……疯疯癫癫的白毛佬佬,天马行空,来无影,去无踪,究竟凭的啥?”
“嗨!一言难尽。”其实老厚心里清楚,就凭瑶乡这片神奇土地的养育……
大年三十的下午六点多,爆竹声刚响起,寨佬的电话又来了,“老友啊,今年您别进山了,等明年吧。我正在去镇里上报村里疫情排查情况的路上……”“珍重!”老厚放下手机,心里莫名沉重起来。
30年前,老厚来瑶山考察“花瑶挑花”,气喘吁吁地爬上海拔1400多米的鹅梨界峰顶,期盼的日落只剩一片残红,却把那层层山峦染润得分外俏丽。老厚掏出相机恨不得把这山野神韵全部包容。从那时起,老厚便把灵魂安放在了花瑶山寨里,用心和镜头记录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家。日晒、雨淋、风吹、霜打、冰冻,被狗咬、遭蛇追、遇歹徒、惹伤痛,每每差点连命都搭上……
“我初三要去瑶山。”“等雪融化了再去,可好?”老伴多年来已成了他的忠实粉丝,每次出门都支持,可这次是特殊时期,不免牵挂。
“不能爽约。他们镇所有干部职工都取消休假了,我得去。你就不要陪我去了,哪一次我不是反过身来英雄救美。”老伴二话没说,将家里的20个口罩放进行李包,还特地下楼买了四个手电筒,免得摸黑走不了那崎岖的山路。
第二天,当老厚气喘吁吁地爬上瑶乡已是深夜。寨口,一条狮毛猎狗从他身后突地蹿出,老厚惊魂未定,猎狗却乖乖地趴下了。两位老友一见面,倍感亲切。
“今年春节,大家都居家隔离。你也知道,我们农村的有效防控措施就是在‘卫生上。正好,从明开始我们一起督促组里的每一户把房前屋后的卫生都搞干净了,卫生搞好了,病毒才不容易传播!”“对的,不能让农村成为疫情防控的‘盲区……”
堂屋的灶火烧得正旺。寨佬的儿媳莲花已将热酒热饭端上了围桌。莲花是村里的保洁员,刚过完年就成了由镇村“美容师”到群众“守护者”的无悔转变。
屋外,好一个星空湛蓝的黑夜,不时传来一声声清幽的虫鸣。清冷的月光下,能做的似乎可以追寻那些逝去已久的岁月。好久,好久,老厚才感觉到似有一股微微暖流,缓缓地伸展到全身,发冷的身子也不再颤抖了……心中大喜的他,给老伴发了一条短信,“啊,我又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