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猪价格波动的非对称效应研究——基于非对称的EGARCH模型实证检验

兰 虹 赵佳伟 肖雅丽

（西华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

一、引言

自2018年8月沈阳爆发全国首例非洲猪瘟事件以来，受生猪疫情及周期性因素影响，我国生猪存栏量大幅减少。2019年8月全国生猪存栏量环比下降9.8%，同比大幅减少38.7%，能繁母猪存栏量环比再降9.1%，同比大幅下降37.4%。上游生猪产能的大幅缩减导致下游生猪价格的大幅波动，[1]据四川省农业农村部生猪监测数据显示，今年8月份四川省平均生猪零售价格为34.55元/千克，同比上涨13.2元，涨幅达61.81%；生猪出栏价格为21.10元/千克，同比上涨7.19元，涨幅达59.97%，两项数据均创2006年以来的历史新高。为保障生猪供给，稳定市场价格，8月26日四川省政府多部门联合出台《全省促进生猪生产保障市场供应九条措施》以下简称“猪九条”，对恢复生猪产能，稳定市场价格起到积极作用。但是生猪价格与一般商品价格不同，其价格波动除具有明显的非平稳序列特征以外，[2]还具有明显的波动性聚集特征和异方差效应。[3]因此，短期内政府的财政、金融支持政策等正向冲击与疫情、环境约束等负向冲击相比，对生猪价格的影响是否具有非对称性便值得探讨。本文以非对称的GARCH模型为工具，对生猪价格波动的非对称效应进行研究，在此基础上对“猪九条”政策效应进行评估，最后对现有财政政策提出相应的改进建议。

二、文献综述

目前学者更多地基于产业链的视角，从上、中、下游生猪生产、流通、销售环节直接采用时间序列模型对生猪价格波动性影响因素进行分析取得大量研究成果。[4]就生猪与饲料市场之间的价格传导关系而言，相关研究发现我国生猪价格与饲料价格之间传导具有非对称性，饲料价格受到外界冲击后恢复均衡的速度更快。[5]有学者认为肉猪出栏头数及配合育肥饲料价格对生猪价格具有较强冲击，并存在明显滞后期。[6]运用VAR模型实证研究了饲料价格对生猪饲养成本的影响，发现饲料成本的波动对生猪价格具有显著的冲击效应。[7]但是疫病和环境污染约束对生猪养殖及价格的影响近年来也受到学者的关注，[8]通过构建VAR模型进行格兰杰因果检验后发现疫病是生猪价格的格兰杰原因，生猪禁运严重影响了供需关系引起生猪价格波动。相关研究均支持扩大现有生猪养殖规模。[9][10][11]也有学者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我国部分地区生猪养殖已经处于规模不经济阶段，建议适度养殖，减小环境污染的影响。[8]

另外，饲料价格本身存在显著的异方差效应，其价格波动表现出显著的ARCH现象，[12]并伴随着非对称性。[9]表明我国生猪饲料市场不具备高风险，高回报的特征。后续有关学者利用该模型实证检验了生猪价格保险对平抑生猪市场价格波动的效应，研究发现价格保险在目前还不能有效抑制价格波动。[13]

上述研究成果为后续开展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但是生猪价格本身波动是否具有非对称性？非对称性对短期内政府的相关稳产保供措施会有怎样影响？现有研究还比较缺乏，因此，本文以生猪价格为研究对象，利用非对称的GARCH模型对“猪九条”政策效应进行评估，并在研究基础上提出相应建议。

三、四川省生猪产业现状及“猪九条”政策出台

（一）川内生猪产业现状

1.四川省生猪存栏量

目前，四川省生猪养殖业处于去产能阶段，生猪存栏量持续降低，2018年的非洲猪瘟疫情导致2019年生猪存栏量进一步下滑。据农业厅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6月四川省生猪存栏量为2754万头，1-8月份67个监测县生猪存栏量持续下降，降幅进一步扩大。8月份生猪存栏环比下降9.8%，同比下降38.7%。

2.能繁母猪存栏量

2019年8月份，四川省67个监测县能繁母猪存栏环比7月份下降9.1%，同比去年下降37.4%。能繁母猪存栏量下降趋势再度加强，生猪供给呈现巨大产出缺口。

3.四川省生猪价格波动情况

图1 2019年1-8月份67个监测县生猪存栏信息

图2 2019年1-8月份67个监测县能繁母猪存栏信息

受生猪存出栏量持续下降的不利影响，川内生猪价格波动幅度进一步扩大，在2019年第31周到35周间波幅最大，在最近的3周四川省生猪价格相对趋于平稳，波幅较为稳定。据相关数据显示，2019年第39周，四川省生猪平均价格达到48.41元/公斤，同比增长86.92%。

(二) 猪九条政策相关内容

图3 2015-2019年四川省67个监测县每周生猪价格统计信息

面对生猪价格快速上涨的趋势，四川省农业农村厅、省发展改革委、人行成都分行、银保监委四川监管局等15个部门联合印发《全省促进生猪生产保障市场供应九条措施》，具体内容如下：

表1 猪九条主要内容及政策方向重点

综上所述，面对疫情，周期性因素带来的生猪价格负向冲击，政府相关部门在短期内已经连续出台多项措施调控生猪市场价格，稳定市场供给，但政策效果如何，需要通过相关的实证检验才能准确评估。

（三）生猪价格波动的非对称效应理论分析

任何商品的市场价格会受到“利空”和“利多”事件的双向影响，是正负冲击博弈的结果。[18]Engle(1982)研究发现金融时间序列数据存在显著的“波动性聚集现象”，即股票价格的大幅波动往往与大幅度波动聚集在一起，小幅波动与小幅度波动聚集在一起，整个金融时间序列呈现非正态分布的“尖峰厚尾”的特征。同时，股票市场上的“利空”消息对股价波动的负向影响明显大于“利好”消息的正向影响，二者之间存在显著的“非对称杠杆效应”。类似于金融资产价格特征，生猪价格同样受到诸如疫情疾病导致的生猪产能下降、政府政策多变及经营主体对市场预期不确定导致的行业退出等负向冲击影响；长期经济增长，收入水平，城镇化速度，财政、金融政策支持等正向冲击的影响，但是二者对生猪价格波动影响的效果是否具有非对称性杠杆效应，以及该非对称效应是否会削弱短期财政政策的效果，现有文献对此较少展开相应研究，仅对上游产业链的生猪饲料价格波动运用传统的ARCH模型进行过实证分析。[16]

表2 生猪价格“利多”因素分析

表3 生猪价格“利空”因素分析

相关研究表明，生猪产业链的上、中、下游产品价格基本上是非平稳的单位根过程。[19]由于我国还不具备足够的原种猪繁育能力，为解决供需缺口，部分企业通过进口能繁母猪方式进行补充。从时间周期看，从原种猪进口算起，大约需要17.1个月（一年半）才能开始市场供应。因此，外部冲击的某些影响会对养殖行为造成长久效应，一旦出现负向的“利空”冲击将导致养殖户短期间内大规模去产能，所造成的价格波动将比正向的财政激励更容易对生猪养殖造成长期影响。

正向冲击当中的宏观财政政策相对于货币政策而言的优势在于可以相机抉择，见效迅速，实施手段灵活。但受政府前期环保规制以及政府短期政策多变影响，生猪养殖户对市场价格预期不稳，对政府财政政策的连续性不确定从而在理论上导致短期财政政策对恢复生猪产能，平抑价格波动的影响不显著。

据此本文提出以下两个研究假设：（1）生猪价格受到正负冲击的双重影响，但疫情、去产能等负向冲击对生猪价格的波动影响要显著大于财政、金融政策支持等正向因素，生猪价格具有非对称杠杆效应。（2）短期内政府的财政、金融及相关配套政策对减少生猪价格波动不具有显著性影响。

图4 生猪养殖周期流程

四、生猪价格波动的非对称效应实证分析

（一）数据来源与描述性分析

因为生猪价格的波动比较频繁，所以要选一个频率高的指标。本文选用的是2015年第1周至2019年第40周共247周的四川省生猪批发价格作为样本进行实证分析，相关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同时采用censusX12季节调整法进行季节调整剔除季节性影响。再进行差分滞后处理构造生猪价格增长率指标更能及时反映价格水平的变动情况。

首先对价格增长率数据的波动性聚集现象进行作图分析：

图5 四川省2018-2019年生猪批发价格增长率时序图

从图中可以明显看出，生猪价格增长率具有明显的波动性聚集现象，在2018年以前生猪价格波动较为稳定，呈现小幅波动性聚集现象，2018年11月宜宾爆发川内首起非洲猪瘟事件后，在防控疫情，大规模产能退出的背后，生猪价格开始大幅波动，且呈现出大幅波动性聚集的特征。将增长率取平方后可以更清楚显示其波动性聚集的分布特征。

图6 四川省2018-2019年生猪批发价格增长率绝对值时序图

其次，对价格增长率数据的“尖峰厚尾”特征进行作图分析：

图7 (a)：厚尾q-norm检验图

图7 (b)：尖峰p-norm检验图

表4 处理后数据的ADF检验

将生猪批发价格增长率时间序列与标准的Inverse-norm分布曲线对比时，发现在两端及中间有明显偏离，表明存在明显的“尖峰厚尾”特征。

因此，直观上可以判断生猪价格增长率存在明显的金融时间序列特征，即波动性聚集和尖峰厚尾，可以运用GARCH模型进行非对称效应分析。

（二）模型构建及回归结果分析

1.单位根及ARCH效应检验

在对模型进行参数估计之前要对时间序列变量原序列进行单位根检验，由 stata15进行检验可知，原序列不平稳，经过一次差分之后平稳，如表4所示。

RCH模型作为检验波动性的常用模型之一，使用的前提条件为数据存在ARCH效应。为此，首先进行自回归分析并进行ARCHLM检验，最大滞后阶数设定为10期。

由ARCHLM检验可知，即使滞后10期，检验结果依旧拒绝无ARCH效应的原假设，即生猪价格增长率时间序列从统计上也具有ARCH效应。下面进行具体的模型构建工作。

(三)模型的建立

由于ARCH模型不适合高阶的检验，会损失很多样本，造成缺漏值，所以建立 GARCH模型，对其进行检验。常见的GARCH模型及其扩展模型包括服从t分布的GARCH模型、广义指数分布（GED）GARCH模型、GARCH-M模型及考虑非对称效应及门槛效应的EGARCH模型和T-GARCH模型等。由于研究对象为生猪价格波动性的非对称效应，因此本文选取EGARCH模型进行相应的分析并附上其他模型的统计结果。

具体的模型构建如下：

表明残差服从正态分布，但方差随时间而变。EGARCH模型的方差设定为

若e[t-j]>0

若e[t-j]<0

EGARCH模型的核心参数为delta，当1

（四）回归结果分析

由回归结果可以看出，EGARCH 模型的方差方程为：

delta =-0.085<0，可见，正负冲击对生猪价格波动的影响存在显著的非对称效应，且负向冲击的影响在1%的水平上显著大于正向冲击的影响，假设（1）得到验证。由于生猪疫情、去产能等负向冲击，养殖户在疫情防控、环境约束下强制退出，与未来市场预期高度不确定所造成的生猪价格波动相比，短期内财政、金融政策对平抑价格波动的效用有限，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生猪价格依旧会表现出大幅波动的特征。

图8 信息冲击曲线

其次，GARCH(GED)模型的lnshape系数为0.449<2,表明生猪价格增长率具有典型的“尖峰厚尾”的特征，传统的正态分布不适用于描述生猪价格波动情况。最后，基于方差—均值分析的GARCH-M模型，其sigma2系数为6.153，且在1%的水平上高度显著，表明四川省的生猪行业收益具有高风险高回报的特征，与相关研究结论并不相符。[16]

为进一步验证“猪九条”政策对生猪价格波动性的影响，在EGARCH模型的基础上，以8月26日该政策实施时间为结点，构建虚拟变量Dt（Dt=1表示在此之后，Dt=0表示在此之前）。相应模型为：

表5 GARCH及其扩展模型回归结果

表6 “猪九条”政策效应回归结果

其中虚拟变量 Dt的系数为-0.0663，进一步表明四川省中“猪九条”财政、金融等相关政策的实行对四川生猪市场价格波动的稳定效果不显著。但长期内该系列政策对平抑生猪价格波动是否具有显著性影响还需继续观察。

五、结论及政策建议

基于具有非对称杠杆效应的EGARCH模型，研究正、负向冲击对四川省生猪价格波动的影响程度以及“猪九条”政策对平抑生猪价格波动的效用水平。研究发现，负向冲击和正向冲击具有明显的非对称效应，且负向冲击造成的长期影响要显著大于正向冲击，“猪九条”等激励性政策在短期内很难有效影响生猪市场价格。另外扩展的GARCH-M模型发现四川省生猪行业收益具有明显的高风险-高收益特征。

基于上述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必须具有连续性和可预见性

自去年11月份川内爆发首例非洲猪瘟事件以来，四川省已先后出台《关于完善非洲猪瘟防控监管长效机制的通知》等109个文件，并研究制定了《川猪产业振兴工作推进方案》，提出完善生猪保险保费补贴等系列措施。“猪九条”只是前期相关政策的进一步加码。相较于前期因疫情防控、环保规制而大力清退散养户而言，后期政策转变力度之大，从信贷、用地、税费严格约束限制到出台各项措施强力恢复产能供给。政府的宏观政策高度不确定性使得大、中小规模养殖户对激励政策缺乏信心，轻易不敢再次进入生猪养殖行业。因此，在后期的市场调控当中各级政府应尽量保持正向激励政策的连续性和可预见性，引导和规范生猪养殖户的合理预期，才能在某种程度上对冲负向冲击的不利影响。

（二）建立完备的疫情预警机制，做好防疫服务

由疫情等负向冲击引起的供给不足是造成生猪价格大幅波动的重要原因。因此，加快构建权威完善的信息平台，确保及时发布疫情与生猪价格信息，减少信息不对称，加强预警功能，为各部门决策提供参考，提高其应对疫病风险的能力；政府要加大对疫苗研发的支持力度，提升疫苗的品质与科技含量，做好生猪疫苗接种、日常排查、检疫等基础服务；养殖户要做好生物安全防控工作，对养殖场严格进行卫生消毒，尽量做到封闭隔离饲养，若出现疫情，要及时上报，严禁私自处理，做到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降低疫病损失。

财政部门应发挥政府职能，加大疫病补偿力度。政府要鼓励养殖户重视对能繁母猪和仔猪的培育，并给予一定的补贴，从根本上稳定生猪供给，便于疫病爆发后恢复生产。此外应实行生猪保险制度，制定合理的扑杀补偿政策，对疫病爆发地区采取全面有效的补偿赔付措施，减少生猪养殖企业的经济损失，防止养殖户大规模退出市场。最后政府要发挥“看得见的手”的作用，必要时直接对生猪主产、主销区采用不同的价格调控政策，避免因调运受阻产生的生猪价格大幅波动。

（三）强化生猪养殖金融扶持

传统的价格补贴政策一方面不具有普惠效应、未考虑地区差别、未能够起到化解养殖带来的环境问题，[19]另一方面在畜产品价格市场化改革背景下，直接补贴会使得农产品价格的信号功能（反映供求关系，引导资源配置）与利益调节功能（实现产权转移，承载利益分配）被扭曲，难以有效缓解价格大幅波动。因此，政府应将重点转向基于市场化的金融支持。一是发展生猪保险，不仅要做好能繁母猪和种公猪的保险业务，还要促使保险业务的多样化，例如试点生猪价格指数的保险业务；二是推动生猪市场的证券行业发展，例如具有一定规模的生猪养殖场，在符合国家相关规定的条件下，可以发展票据业务，包括短期融资融券、中期票据、中小企业集合票据等；三是拓展信贷方式。除原始的信贷方式外，养殖户可以利用农村土地产权证来抵押贷款，也可以通过订单进行融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