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2020-05-13陈杰敏
陈杰敏
大年三十这一天,天还未亮,我听见父亲打开大门的声音。
我并不是被父亲开门的声音惊醒的。其实,从腊月二十九晚上十一点钟上床,一直到父亲打开大门这六个多小时,我几乎都没怎么睡。这六个多小时一直都在下雨,雨点并不大,但敲打在地上的声音异常清晰。是的,这一夜真的很静,一种空前的阒静。
我清楚记得,这一夜,除了雨点敲打在屋脊和大地上的声音以及此刻父亲打开大门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其他的声音。我觉得奇怪,在乡下熬过的这个晚上,我没有听见一声鸡鸣,也没有听见一声狗吠。
这时,我听见了睡在西厢房里老二的咳嗽声。接着又听见了父亲的叫喊:老大、老二,都起床吧!老二回应道:这就起来了。
过了几秒钟,我才伸了一个懒腰,睡意蒙眬地说:这么早,天还未亮呢!说实话,这都是我装出来的,我不能让父亲觉得,我急于想逃离父母,逃离乡下这个家。其实,我和老二一样,都在等待父亲为我们打开大门。
我和老二是昨天下午赶回老家的。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新冠肺炎发展的形势有这么严峻。直到傍晚时分,我和老二先后接到单位的通知,要求我们不许与武汉回来的亲戚朋友接触,并明确规定,凡是接触过从武汉回来的亲戚朋友,回九江后,必须自我隔离14天,确保身体无恙后,方可上班。
在接到单位通知之前,我和老二的单位也分别做过防疫方面的工作排查,我俩都向单位上报过相关信息,告诉单位,我家老三在武汉工作,这次会和我们一道回老家陪父母过年。而老三也已于腊月二十八回到九江他丈母娘家,他与我们在电话里说好了,大年三十那一天赶回老家吃午饭。
在回老家前,我和老二也知道疫情不容乐观,但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一个小时比一个小时严峻,微信群里,朋友圈里,今日头条已完全被疫情消息所占据。幸好,在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前,老二比我敏感,他跟我商量,鉴于形势比较严峻,建议我们都不带家眷回去,让他老婆孩子跟我老婆孩子在我家过年,只有我和他两个做儿子的回老家陪父母过年。当时我还觉得他神经有点过敏,便说:这大过年的,怎么能把个好好的家拆开来过。老二说: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若我家没有一个武汉回来的老三,我就不说这话了。我们回去见老三,那是亲情所迫,把家眷留在九江,那是对家庭负责。老大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不得不留一手啊!
危言耸听。我嘴里虽然这么说老二,但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将家眷留在九江的家里,我与他驱车赶回了乡下。
现在,事实已证明老二是有远见的。我对老二说,听你的话,把家眷留在九江还真是对的。对什么哟!老二脸色阴沉地说,老三明天就要回来与我们见面了!难道还叫他别回来了吗?我说,嗯,最好是叫他别回来。老二说,这口怎么开得?为了一家人的安全起见,这口开不得也得开。老二说你开?我问。上面有父母,中间有你老大,这口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开。老二说,在这个家,论地位你是老大,论财富,有他老三,我只有建议权,没有开口权。我想了想说:好吧,等吃晚饭时,我劝爸来跟老三打这个电话。
吃罢晚饭,趁老娘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对父亲说:爸,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父亲看了我一眼,他用眼神告诉我他在听我说话。我继续说道:您是当过干部的人,不比一般在家种田的人糊涂,而且你看问题应该也比一般人更准、更深。现在,全国都在闹冠状病毒,据说这病毒传染得非常厉害,只要接触到从武汉来的人,可能就会被染上。为了一大家子人的安全,这个时候,您最好是打个电话给老三,劝他好好呆在九江丈母娘家里,就别回老家来过年了。
说到这里,父亲只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他打或不打这个电话。此刻,父亲的眼神很空,我无法捕捉到他这个眼神的含义。良久,他脸颊上的肉动了动,但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老二补了一句:爸,大哥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我们嫌弃自己的兄弟,而是形势的确逼人。这时,母亲又来收拾碗了,父亲看了一眼母亲,见母亲沉默在一旁,便说:这个电话我怎么打呢?要说这时候心里最不安、最害怕的是他老三。我要是把這个电话打过去,怕是要把老三的心给打碎了呢!说完,父亲从炭篓里夹起一块炭,放进了火盆,从火盆里劈里叭啦蹦出了一串乱飞的火星。
我知道父亲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我家的大事一向都是由母亲作主,母亲不点头,父亲是不敢随意作为的。我只好转向母亲说:老娘,您是当过小学校长的人,一向也是帮别人想事的,道理更比旁人懂得多,这时候您真得拿定一个主意,劝他老三暂时别回来。
母亲的嘴角哆嗦了两下,却没有说什么。我也判断不准此刻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已将话说出了口,再也收不回了,索性鼓足勇气继续道:您和爸都是七十多岁的人,年老体弱,抵抗力差,万一老三身上真的带了病菌,首先被传染的是您二老。而且网上也说了,目前感染者死亡率高的都是年老体弱的人。
老大呀,你说的有道理,我和你爸都懂。都说长兄当父,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跟老三说一说呢?这话老娘虽然是笑着对我说的,但看得出她脸上的表情是僵硬的。
我说:老娘啊,都说一家一主,一庙一尊,您和爸不都还健在嘛,这个电话只有爸来打,才算名正言顺哪!
母亲仍笑着说:老大,这个电话我和你爸都不能打,你想想,要是你的儿子在武汉工作,他在武汉封城前逃出来了,你还能拒绝他回家吗?这世上哪有做父母的能嫌弃自己的儿子呢!
老娘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再坚持说什么呢!我看了一眼坐在火盆边一言不发的老二,老二一边对我摇摇头,一边站起来,脸色木木的在厅堂里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问他,你找什么呢?
找礼花。老二说,我们回来时不是买了几盒大礼花嘛,你把它放哪儿了?
老娘说:放在我房里呢,你找它干什么?
老二说:我来放他两盒,轰它一轰。
我说:礼花是准备除夕放的,你现在放它干什么?
老二说:管他呢,先热闹一下再说。说完,老二搬出两盒礼花摆放在院子里,把大门敞得开开的,将两盒礼花同时点燃起来,只见一串串红红绿绿的火舌在劈里叭啦的声响中,冲上了天空,将寂静的村庄照映得通明透亮!
礼花放完了,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从敞开的大门里卷扑进厅堂。我正要去關大门,老二拦住我说:别关别关,让这硫磺的味道把屋里熏熏,硫磺在这个时候可是好东西,消毒呢!我只好说:也对,也对,按传统说法,爆竹驱邪呢!
你两个也用不着在我面前一唱一和的,这老三还没回来呢,有什么邪要你们驱的。老娘终于把脸沉了下来说,老二,你把门关上,与老大都坐下来听老娘说话。
老娘发话了,老二不敢不听,只好把门关上,与我乖乖地坐在火盆边,凝神屏气地等老娘开口。
老娘开口前,脸上荡开了一层笑意,看得出她脸上的笑是出自内心的。老娘说:老大老二呀,老三说他明天上午赶回家吃午饭。我有一个想法,明天天蒙蒙亮我就叫你爸喊你们起床,你们两个都赶回九江去陪你们的妻儿过年,就不要与老三见面了。
老二抬头看着我,似乎等我先表态。这个态我也不好先表,便装着没听见,拿起火钳夹起一块炭往火盆里塞。老娘一把从我手中夺过火钳,把炭放回炭篓说:火旺着呢!老娘又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老大、老二和老三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一块肉都是老娘我的心头肉,哪一块肉伤了,老娘我的心都痛。如今老三从武汉回来这件事硬是被我家碰到了。碰到了怎么办,不能硬碰啊!硬碰你们三兄弟都会受伤。所以呀,不管他老三身上带没带这个菌,你们都不能碰,都要回避。既然硬碰碰不起就要躲得起。老娘心意已决,明天一早你们就赶回九江。
那你和爸呢?老二问。
我和你爸就赌一把,就赌老三身上没带病菌,让他回来陪我俩过年。老娘的话说得很决绝,我和老二都陷入了沉默。
这时,院子的铁门被人敲响了。父亲边起身去院子里开门边说:谁还这么大的胆子敢到我家来串门,也不怕我家老三回来了。打开院门,原来是村长来了。
走进大门,村长按了按嘴上的口罩问:刚才听见你家放礼花,是不是你家老三回来了。父亲笑着说:老三哪里回来哟,是老二放着玩的,说是这瘟病把村里给闹得寂凸巴静的,就放上两盒,给村里增加点热闹。
没回来就好!村长这才取下口罩说:要是你家老三回来了,你们一家人都千万别出门,乡里下午开了会,要求严得很,凡是接触了从武汉回来的人,都要隔离起来。
村长,你来我家就为这事啊!老二沉着脸问。
这可是大事啊!村长说,不然这年根夜四的人,谁还在外面乱串。
哦,村里的路都修好了,你现在也不用找我们了。你回去吧,老三的事我们会跟村里有交代的。老二毫不客气地向村长下了逐客令。
村长脸一红,赶紧戴上口罩,边走边说:一码归一码,我也是按乡里的要求做的,不然我冒着危险跑到你家来看你脸色干什么。
村长前脚出门,老二后脚就骂了一句:忘眼狗!
我知道老二心里为什么有气。本来,村长到我家来问问老三的情况也无可非议,何况他还是村长。老二气的是他人一进门二话不说,就直奔主题,说起什么要隔离的话来。在老二的心里,我们家对村里是作出过贡献的。村里去年修水泥路,村长专程赶到县里找到父亲,先说到一大堆让父亲高兴的话,说父亲培养了三个有出息的儿子,说人过留声,雁飞留名,硬是蛊惑着父亲给我们三兄弟打电话,为村里修路搞点资金。父亲开口了,我们敢不执行?我找到市里管交通的副市长批了八万,老二找到县里一个副县长批了五万,老三从自己的公司里捐了八万。一共四十万元修的一条路,我家三兄弟做出了二十一万块钱贡献,而村长这次进门,一个谢字都没说,开口就是病毒,闭口就是隔离,难怪老二心里来气。
我心里也有气,但有气归有气,我还是劝老二:此一时,彼一时。老二呀,人命关天,钱又算什么哟!老二说:我晓得此一时,彼一时,只是我见不得他那副过河拆桥的面孔。
你们也别气。老娘说,这路修好了,也不是他当村长的一人走,你们三兄弟人人都有车,在整个村里,我家的车最多,受益也是我们家最大。凡事你们都要想开。我还是那句话,老大、老二,你们就听老娘的,明天一早你们就回九江去,一定不要与老三见面。
我知道老娘已下定了让我们回九江的决心。但是将二老丢在乡下面对从武汉回来的老三,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我理了理思路说:我们回去都好说,但是我还是劝你们别跟老三见面,最好是打电话叫他别回来,或者你们跟我们去九江过年。
不。老娘说,我和你爸不能动脚。你们想啊,这个时候,老三比你们任何人心里都不安,都慌乱,他要是见不到我和你爸,他心里更没有着落呢!
见不见你们不都是暂时的嘛。我们苦口婆心劝道。
你也不要再劝我了。老娘说,一来母子连心,我和你爸都快一年没见到他了,这时候能拒绝他回来吗?二来我对他也放心不下呀!我不见到他,摸摸他的额头看他发不发烧,看看他是不是活蹦乱跳的,我能安心吗?我可是你们的娘啊!
万一要是他身上带了病菌,传给你和爸,那可就惹上天大的麻烦了。到时候,我们再回家过年,见不到你和爸,这个家可就破了啊!老二说。
两个崽啊!我和你爸都是七十好几,快八十的人了。老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我俩多活一天不多,少活一天也不少,哪能活到与天地同寿呢!老娘说,要是老三身上万一带了病菌,那我与你爸更不能躲着不见他呀,说不定他一见到我与你爸,心情一好,身上的抵抗力就增强了。
我知道,老娘是铁了心要见老三的,多劝无益,便说:既然你二老抛不下老三,那我们又怎么能抛下兄弟,要不这样吧,我与老二也留下来,与父母兄弟有难同当吧!
不行,不行。老娘说,你们一定要躲开老三。老大,你听老娘劝,万一我与你爸被感染了,往后过年他们都奔你去。长兄如父,你在如父母在,这个家就还在。
一直没说话的父亲这时开口了。
父亲说:我也访过了,在方圆二十里内,你们三个崽算是最孝的崽,我和你老娘为生了你们三个孝崽时常感到欣慰。但今天我还得跟你们说道说道。什么是孝啊!孝不仅仅是你们平常好吃好喝好穿的对待我们。我和你老娘都是享国家的福,拿了退休工资的人,不缺吃喝不缺穿戴。人老了,也不图吃喝穿戴,只图个心宽气顺。所以呀,孝和顺是连在一起的,这回不同寻常,是举国同难啊!你们俩更要顺着我们,叫你们回九江,你们就得回九江。如果你们怕老三对你们有什么想法,到时候,这个工作由我和你老娘一起来做,他要是不理解,那他这个大老板也是白做了,也不会做得更大了,将来他也不能给这个大家庭担什么责任。既然是这样,你们也没有必要在乎他对你们理解不理解,到时候,他当他的老板,你们拿你们的工资过日子,谁也不欠谁的。
这样总不好吧,爸。老二说,我与大哥顺着你们容易,就怕过后兄弟反目,与老三行同路人呢!
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父亲说,他老三在武汉封城前逃出了武汉就是胜利,他应该知足。现在你们俩呢能躲开他老三也是胜利,我和你老娘也知足,懂不?
我和老二都听愣了,不知道是回答父亲懂好还是不懂好。见状,父亲又补一句:孔老二应该算是中国最大的圣人吧,孔老二都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时候,为了整个大家庭的安全,你们躲开老三这堵危墙,并不是不念亲情,更不是小人,而是君子!
平时说话不多,表态很少的父亲,一开口就有高度。这一点我们三兄弟早有共识。说白了,我们三兄弟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头面人物,我和老二在单位都是中层,尤其是老三,虽说是生意人,可身家早就过亿了,在地方上的名头比我和老二响亮得多。父亲要想管理好我三兄弟,把大家庭的各项事务处理好、处理平,就不能轻易开口。一般情况下,都是让母亲打头阵,或者先让母亲把问题抛出来,试试我们的态度。最后总是他三言两语做个总结发言,让我们去执行。
比如家里前年盖房子的事,起因是在县财政局工作的妹妹陪领导到村里做扶贫工作。领导问我妹妹:听说你家就是这个村子的,你家的房子在哪里呢?也不领我们到你家去坐坐?妹妹指着村前一座平房说:那就是我家。我父母平常住在县城里,只逢年过节时才回老家住。家里没人,所以也就没跟领导开口,领你们到家里坐坐了。领导一看我家就这么一栋平房,开玩笑说:你们村绝大部分人都住的是楼房,就你家住平房,看来要把你家划为贫困户了。
领导一句玩笑话,却说得妹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当晚她就冲到住在县城里父母家,一进门就说:我这张脸被你们丢尽了,丢尽了!你们养了三个树筒一样的崽,就在老家盖不起一栋楼房?
当父亲弄明原委后,才笑着说:哦,你三个兄弟不在老家盖栋楼房就给你丢人了,你要是怕给你丢人,下次你就别回老家。
丢我什么人,丢的是你三个崽的人。妹妹仍没好气地说,老大少抽一包烟,老二少喝一瓶酒,老三少请一次客,我家的楼房也早就盖好了,也不至于让领导笑话我家是村里的贫困户。
父亲仍笑着说:村里有哪个贫困户能在九江、武汉住得起楼房。不过,你这疯疯癫癫跑到家里来一闹,我倒是觉得你三个兄弟真是有必要在老家盖一栋楼房呢!
老头子,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哟!老娘说,孩子们在城市里都有自己的家,我们在县城里也有房子住,好端端的又折腾他们干啥!
老婆子,这你就不懂了。父亲说,让三个孩子回老家做房子并不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为我们要脸面。你想想啊,我俩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说不是哪天就走路了,人走了,丧事都要放到乡下去办吧,办个丧事总得要个几天吧。三个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来来往往吊丧人不说上千,总得有好几百吧,吃喝拉撒总得要个场地吧,你让这么多人去哪落脚呢!
老娘想了想说:老头子,你说的也是,还有我们百年后,逢七他们得回来烧香,逢清明、七月半他们都得回来,烧纸祭拜,日常他们在城里住惯了好房子,这一回来住这么个破破烂烂的房子,怕是没人愿意呢!
就是,这事怕是拖不得呢!父亲说,你得赶紧把三个儿子都召回来,把这事摆到桌面上来说。
这可是我家的大事,恐怕还得你这个做老子的开口才好办。老娘说。
我家的大事一向都是你拿主意,你只要一开口,没哪个崽敢跟你顶嘴,父亲哄着母亲说:孩子们都服你呀。
母亲被父亲一哄就上了套,就跟我们三兄弟下达命令,中秋节谁都要赶回家陪老子娘吃顿团圆饭。
中秋月圆人团圆嘛,我们都以为就是陪二老吃顿饭的事,都爽快地答应了。饭吃完了,老娘将碗筷都收拾好了,我们都准备打道回府,父亲却说:你们都不要急于回去,再坐半个钟头,老娘有话要跟你们讲。
既然是老娘要发话了,我们谁都不敢动身。老娘说:你们三个崽都在这里,有句话我得跟你们说道说道。我和你爸都是上寿之人,说不定哪天就拜拜了。老娘说得很轻松。
我说:老娘啊,这大过节的,你别说不吉利的话嘛。
那有什么。谁没有跟儿女们说拜拜的那一天。我与你爸都想得很开,儿女双全,子孙满堂,拜拜了也没什么牵挂。就是有件大事,要跟你们商量,果真哪一天我跟你爸都拜拜了,这白喜事放在哪里办?
老二说:这还用说,放在乡下老家办呀!
落叶归根,我跟你爸也是这意思。老娘说,只是乡下哪老房子破旧且不说,这天宽地窄的,你们的朋友多,到时候那场面哪摆得开!
老三反应快,他呵呵一笑说:老娘啊,您今天把我们都召回家过节,不光是为了交代后事吧。您老别兜圈子,有话就明着交代。
老三也点醒了我,我说:老娘是想我们回乡下盖房子吧!
老二笑了,笑得眉眼都挤到一堆去了。他笑哈哈地说:看来老娘请我们回来吃这一顿饭成本太高了,我们每个人少说也得出二十万。
老二笑得这么开心是有缘由的。他老早就有回乡下盖房子的想法。春节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这话,按他的想法,我们兄弟三人合伙把老房子推倒,蓋一栋四层楼房,兄弟一人一层,一楼就让两个老人住,并作为公共场所。然后把院子扩大,在院子里做一个鱼池,我们回乡下钓的鱼就养在鱼池里。逢年过节我们都到乡下去团聚,乡下空气好,我们愿住几天就住几天。
老二的提议让我也很动心,但我有一个顾虑。我说:老三不见得愿意回乡下盖房子。你想哦,我俩从小是在乡下长大的,在老家上树掏过鸟,下河摸过鱼,在田地里干过农活,在老家留下了汗水和欢乐,对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看到鸡鸣狗叫,鸭闹牛嗷都感到亲切。而老三呢,中学是在县城读的,大学是在九江读的,读完了书就去武汉打拼了,武汉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乡。现在他的家业都在武汉,父母健在他不得不回来,父母百年后,你看他愿意回乡下不?
你说的也是。老二想了想说。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实在不愿意回乡下跟我们一起盖房子,那我跟你去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