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监管、市场约束与银行风险承担——来自中国178家商业银行的证据

顾海峰 马 聪

东华大学 旭日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0051

一、问题提出及研究述评

对商业银行风险运营的监管，不仅需要来自于政府监管层面的监管作用，还需要来自于市场约束层面的约束作用。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前，银行业主要通过存款与证券的价格及数量等市场约束来限制银行风险承担行为。大萧条之后，政府监管逐渐取代市场约束，通过建立存款保险制度，利率管制等一系列监管制度来约束银行过度风险承担行为。但是，随着金融市场的日益创新与变革，政府监管所带来的道德风险等问题逐渐暴露，仅仅依赖于政府监管已难以适应银行业风险运营的治理要求，对此，来自于市场约束对银行业风险运营的治理需求逐步显现。此外，《巴塞尔协议Ⅱ》将市场约束、最低资本要求与监管当局的监督检查列为银行监管的三大支柱，考虑到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在银行业风险运营治理方面各有利弊，仅仅依赖于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单方面的监管与约束已无法满足对银行业风险运营的治理需求。因此，在银行业风险运营的治理层面，建立来自于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的双重监管与约束机制，已成为治理银行业风险运营缺陷的重要路径。

针对政府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这一问题，学术界存在着一些不同观点。Berger et al.(1995)[1]认为，资本监管使得股东与银行的风险紧密联系，当银行出现违约风险时，股东要以自有资本对损失进行弥补，资本监管促使股东的自发监督行为，以此降低银行风险承担。Konishi and Yasuda(2004)[2]选取日本银行数据进行考察，研究发现，资本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存在抑制效应。Hossain et al.(2017)[3]认为，巴塞尔协议Ⅲ要求的资本充足率监管有助于提高银行抗风险能力。顾海峰和张亚楠(2018)[4]发现，政府通过对银行实施信贷逆周期宏观审慎监管，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除了政府监管之外，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也可能存在影响。金融机构面临的市场约束主要包括股东与债权人约束，考虑到银行资金主要依赖于社会公众存款人，对此，除了股东与债权人约束之外，银行还面临着存款人约束，相对于股东与债权人，存款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可能更大。一方面，存款人通过存款数量约束渠道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影响。当存款银行风险较高时，存款人为了保证资金安全性，将存款转移至风险更小的银行。Uchida and Satake(2009)[5]认为，规模效应使得存款越多的银行能够显著降低成本，存款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具有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存款人通过存款(利率)价格约束渠道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影响。Schmukler(2001)[6]研究发现，存款人可以通过提取存款及要求更高的利率来影响银行风险行为。曹廷求和张光利(2011)[7]认为，中国银行业市场约束机制还没有发挥有效作用。但是，黎灵芝等(2014)[8]发现，存款数量与存款价格能够分别显著影响银行信用风险与流动性风险。刘雷(2017)[9]的研究表明，存款人能够对银行风险行为作出反应，并能够通过存款数量与存款价格两种渠道对银行风险承担进行监督。

但现有文献主要从政府监管或者市场约束单方面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的探讨，尚未涉及从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的双重约束视角来考察银行风险承担问题。本文选取中国178家银行年度数据分析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将有助于中国银行业科学设定风险承担水平，为监管部门防范银行业的系统性风险提供重要的理论指导与决策参考。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本文参照Blum(1999)[10]与黄宪等(2005)[11]的模型框架，在简化模型框架基础上构造银行利润最优化问题。银行风险承担主要通过贷款收益与风险损失的对冲效应来综合反映，通过构造银行利润最优化问题，以科学揭示银行风险承担的动态分布规律。

(一)银行利润最优化问题构造

为便于分析，本文引入如下假设及符号。

1. 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已成为政府调控银行利润的重要工具，本文以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作为政府监管的主要替代变量，以符号θ表示。同时，银行存款数量已成为市场约束银行利润的重要因素，对此，以银行存款数量作为市场约束的主要替代变量，以符号D表示。

2. 银行自有资本规模为E，银行存款数量为D，银行贷款额为L，法定存款准备金为R。仅考虑银行存贷款持续期为一期情形，即期初银行吸收存款后及时发放贷款，期末银行收回贷款，并支付存款利息额为C(D)。此外，在利率市场化环境下，银行通过提高存款利率为获得更多存款资源已成为常态，由此引发存款边际成本的上升，即：C′(D)>0；同时，随着存款规模的增大，存款边际成本的变动水平将呈现递减态势，即：C″(D)<0。

3. 银行贷款收益率的期望值为E(r|X)=XP(X)，其中X表示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0

4. 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X不可能低于存款边际成本C′(D)，即X≥C′(D)。考虑到存款准备金对银行贷款决策的影响，则有X(1-θ)≥C′(D)。此外，银行利润存在的约束条件为L+R=E+D，R=θD，若银行贷款无法成功回收，则银行贷款损失为L。

依据上述假设及分析，本文构造银行利润最优化问题如下：

(1)

(二)银行利润最优化问题求解

接下来，本文来求解银行利润最优化问题。将式(1)中的约束条件代入银行利润函数π，则银行利润函数π变换为：

maxπ=P(X){X[E+(1-θ)D]-C(D)}-[1-P(X)][E+(1-θ)D]

(2)

由式(2)可知，银行利润函数π已变换为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X与银行存款数量D的二元函数，即π=π(X,D)。本文将π=π(X,D)分别对变量X与D进行偏导数运算，并设定两个偏导数等于零，分别得到如下等式：

+P′(X)[E+(1-θ)D]=0

(3)

(4)

依据式(3)与式(4)不难发现，在银行利润最优状态(maxπ)下，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X已成为法定存款准备金率θ与银行存款数量D的二元函数，即X=X(θ,D)。于是，本文对式(3)与式(4)分别进行二元函数全微分运算，得到：

{P″(X){X[E+(1-θ)D]-C(D)}+2P′(X)[E+(1-θ)D]

+P″(X)[E+(1-θ)D]}dX+{P′(X)(-XD)-P(X)D-P′(X)D}dθ=0)

(5)

{P′(X)[X(1-θ)-C′(D)]+P(X)(1-θ)+P′(X)(1-θ)}dX

+[-P(X)C″(D)]dD=0

(6)

对式(5)与式(6)进行整理得到：

(7)

(8)

上述分析表明，在银行利润最优状态(maxπ)下，X=X(θ,D)的导函数关系式必须同时满足式(7)与式(8)。此外，由假设条件4可知，在银行利润最优状态(maxπ)下，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函数X应满足边界条件X(1-θ)=C′(D)。

(三)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理诠释

先来分析式(7)的正负特征。在银行贷款成功回收情况下，银行利润为正，对此，X[E+(1-θ)D]-C(D)=XL-C(D)>0。此外，当不考虑任何破产成本时，基于风险中性的银行会选择预期收益最大化对应的风险水平进行放贷决策，此时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函数X应满足P′(X)X+P(X)=0。此外，由假设条件3中银行贷款收益率期望值的凹函数特征可知，P′(X)<0，P″(X)<0，由此得到如下不等式：

(9)

再来分析式(8)的正负特征。考虑到X(1-θ)=C′(D)，C″(D)<0，再结合关系式P′(X)X+P(X)=0及假设条件0

(10)

依据上述分析，本文给出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机理的如下诠释。

式(9)表明，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之间呈现正相关性。政府通过调控法定存款准备金率水平来调控银行利润水平，当政府监管力度加大时，主要表现为提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考虑到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之间存在正相关性，提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将提升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但是考虑到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越高，则银行贷款成功回收概率就越低。出于风险控制动机，银行将不得不降低风险加权资产的配置规模，从而促使银行整体风险承担水平出现下降。此外，调控银行资本充足率水平也是政府监管的重要路径。一旦政府通过提高银行资本充足率水平来提高监管力度，则会直接降低银行的资本负债率，以此来降低银行经营杠杆，从而直接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由此可见，提高政府监管力度，可以有效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式(10)表明，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与银行存款数量之间呈现正相关性。提高银行存款数量将提升银行贷款预期收益率，但是银行存款数量的提高将加大银行存款剧增带来的利息支出压力，为实现存贷收益的最大化目标，银行对信贷资金实施市场化出清将成为理性选择，由此将增大银行风险加权资产的配置规模，从而导致银行整体风险承担水平出现上升。因此，提高银行存款数量将助推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同时，考虑到中国利率市场化程度相对较低，存款利率的议价空间相对较小，导致银行存款价格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明显。因外，考虑到存款人对银行存款利率议价能力的缺乏性，严重制约了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双重作用机制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的传导效率，从而引发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的协同效应不明显。

依据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基本假设：

假设1：政府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抑制作用，提高资本充足率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将显著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假设2：在市场约束机制下，价格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数量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假设3：来自于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的双重作用机制，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不具有显著的协同效应。

三、实证研究设计

(一)被解释变量

本文选择风险加权资产比例(RISK)作为银行风险承担的代理变量。风险加权资产比例主要指银行投资的较高风险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该比例越高代表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就越大，商业银行可以事前根据银行自身目标和风险承担偏好衡量银行的风险承担能力，并据此发放贷款，因此，这一指标可以代表银行的主动风险承担水平。而不良贷款率(NPL)代表银行风险的事后度量，属于银行的被动风险承担，不良贷款是银行在长期经营过程中出现贷款违约的情况，具有一定的时滞性，因此，本文将不良贷款率作为稳健性检验的被解释变量。

(二)解释变量

1． 政府监管变量：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与超额资本充足率。政府通常会采用调整存款准备金率和最低资本充足率等措施限制银行的流动性，影响银行的信贷总量，实现对社会货币供给量的控制，进而达到对银行监管的目的。金融机构不能将吸收的资金全部用于放贷，必须保留一定的资金即存款准备金以应对存款人随时提取存款的需要，法定存款准备金率越高，银行的信贷资金减少，趋于监管压力和稳健经营的需要，银行会降低风险承担水平。资本充足率是银行资本额对其风险加权资产的比率，资本充足率要求可以保证在银行遇到风险时，在存款人和债权人的资产遭到损失之前，银行能够用自有资本化解并吸收一定的风险。巴塞尔协议要求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不得低于8%，实际运营中，银行资本充足率一般都会高于最低资本充足率要求，形成超额资本充足率。

2． 市场约束变量：价格约束与数量约束。商业银行的核心业务模式是存贷款经营，考虑到贷款资金刚性出清已成为常态，对此，来自于存款人的存款数量和存款价格(利率)将成为影响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核心市场约束变量。市场约束主要通过两种途径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产生影响：一是存款人通过减少在高风险银行的存款或将存款转移至低风险银行以保障存款安全，银行因存款减少而放贷规模减少，对此，银行不得不调低风险偏好，减少风险投资；二是存款人要求银行提高存款价格(利率)以弥补其承担的高风险，引发银行经营成本的提高，对此，银行将选择高风险的资产配置以弥补其成本的提高，或者为避免成本提高而选择低风险的资产配置。对此，本文以存款人的价格约束和数量约束来综合反映市场约束。其中，价格约束(PD)的测度方法为PD=利息支出/存款额；数量约束(QD)的测度方法为QD=存款额/总资产。

(三)控制变量

本文主要选取银行微观特征变量与宏观经济变量作为控制变量。银行微观特征变量主要为银行规模(SIZE)、盈利状况(ROA)、权益比率(EA)、银行属性(I)。宏观经济变量主要选取了GDP增长率。变量构造与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构造与定义

(四)模型构建

本文构建非平衡面板回归模型对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进行实证检验。模型具体形式如下：

riskit=α+β1ldrrit+β2carit+β3pdit+β4qdit+β5sizeit+β6roait+β7erit

+β8gdpit+μi+νit

(11)

其中，i=1，...，N；t=1，...，T，下标i和t分别表示个体和时间。riskit表示银行i在第t年的风险承担水平；μi表示不可观测到的个体的特殊效应；νit表示随机扰动项。

此外，为分析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协同影响，本文加入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的交叉项，构建回归模型如下：

riskit=α+β1ldrrit+β2carit+β3pdit+β4qdit+β5sizeit+β6roait+β7erit+β8gdpit

+β9ldrritpdit+β10ldrritqdit+μi+νit

(12)

riskit=α+β1ldrrit+β2carit+β3pdit+β4qdit+β5sizeit+β6roait+β7erit+β8gdpit

+β9caritpdit+β10caritqdit+μi+νit

(13)

riskit=α+β1ldrrit+β2carit+β3pdit+β4qdit+β5sizeit+β6roait+β7erit+β8gdpit

+β9ldrritpdit+β10ldrritqdit+β11caritpdit+β12caritqdit+μi+νit

(14)

其中，i=1，...，N；t=1，...，T，式中ldrritpdit和ldrritqdit分别表示银行i在第t年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和价格约束和数量约束相结合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的影响；caritpdit和caritqdit分别表示银行i在第t年的超额资本充足率和价格约束和数量约束相结合对银行风险承担产生的影响。

此外，考虑到银行风险承担行为可能存在一定的连续性与记忆性，上期银行的风险承担行为可能对本期银行风险承担行为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在静态模型基础上，构建如下动态回归模型来进一步考察银行风险承担行为的连续性：

riskit=α+θriskit-1+β1ldrrit+β2carit+β3pdit+β4qdit+β5sizeit+β6roait

+β7erit+β8gdpit+μi+νit

(15)

其中，i=1,...,N；t=1,...,T；riskit-1表示上期的银行风险承担水平；θ的值应该在0和1之间，表示银行风险承担行为的持续性。

(五)数据选取及描述性统计

本文选取2006～2017年期间281家银行年度数据作为初始样本，剔除政策性银行、外资银行以及主要变量数据缺失严重且数据少于4年的银行后，最终保留178家银行的年度非平衡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相关报表数据主要来自于国泰安数据库，并在此基础上，以WIND数据库和各银行官方公布的年报作为补充，其余缺漏数据采用插补法进行补全；其他宏观经济数据来自于RESSET金融研究数据库。本文所有实证均基于Stata14软件做出。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由表2可以看出，由于样本数据较多，年份跨度较大，相关变量间的数据差距较大，可能存在极端值，会影响最终分析结果，因此，需要对样本数据的极端值进行处理。利用stata14对样本数据在0～1%和99%～100%的数据做Winsorize极端值处理：对于小于1%的数据，以1%对应的数据进行赋值；对于大于99%的数据，以99%对应的数据进行赋值。Winsorize极端值处理后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3。

表3 极端值处理后的变量描述性统计

续表3

roa_w(%)1,5811.01540.39510.10242.1482er_w(%)1,5817.10752.19312.717514.9370gdp(%)1,5818.70251.97956.700014.2000

从表3可以看出，银行间的风险加权资产与总资产的比例差距较大，平均水平达到60%以上，说明中国银行的总体风险承担水平较高；不良贷款率平均为1.6%，相对还是偏低的，说明中国银行整体资产质量还不错；超额资本充足率平均值为5%以上，说明中国大多数银行是满足最低资本充足率要求的；银行的存款额平均占到总资产的74.5%，说明存款人作为银行的主要资金供给者，存款人对银行存在着约束作用。

为分析不同类型银行间各变量是否存在差异，本文进一步将样本划分为三类，即：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与城农商银行，进行分样本下的描述性统计分析(表4)。表4显示，银行总体风险加权资产比例为60.55%，城农商银行风险加权资产占总资产的比例最高，而不良贷款率中国有银行不良贷款率最高；从利息支出占存款额的比例和存款量占总资产的比例来看，存款占比越低的银行，其利息支出也就越多，说明银行希望通过提高利率来吸引更多的存款；银行的存款占比越高，银行的盈利能力就越强，收益率就越高。由此可见，不同类型银行间主要变量的统计属性存在着显著差异。

表4 分样本下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全样本检验：银行风险承担的整体影响

本文针对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整体影响进行全样本检验。首先对模型进行Hausman检验后，确定应采用固定效应非平衡面板模型进行回归。为避免异方差和序列相关对模型回归结果影响的偏误，本文选择带“异方差—序列相关”稳健型标准误的回归模型。全样本回归结果具体见表5。

表5 非平衡面板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回归系数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里为稳健标准误

回归方程(1)为基础模型的回归结果，表5第(2)、(3)、(4)列分别表示加入了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和市场约束的交叉项、超额资本充足率和市场约束的交叉项、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的交叉项之后的回归结果。依据上述回归结果，本文得到如下结论。

1. 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系数为-0.269，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主要原因在于：提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会导致银行放贷资金规模的减少，在存贷比监管制约下，银行信贷投放规模减小，由此引发银行风险加权资产规模减小，从而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

2. 超额资本充足率系数为-2.652，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超额资本充足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主要原因在于：提高超额资本充足率将促使银行整体资本充足水平的提升，从而提升银行风险应对能力，由此降低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结论1和结论2完全验证了本文假设1，政府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存在显著的抑制作用。

3. 数量约束系数为0.145，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数量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价格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主要原因在于：银行存款数量的增大将促使银行放贷资金的充裕度上升，引发银行放贷冲动，促使银行增大贷款投放规模，导致银行风险加权资产规模上升，从而提升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此外，当前中国利率市场化程度较低，尤其是存款利率议价空间极为有限，导致存款人对银行存款利率缺乏一定的议价能力，存款人无法通过利率渠道来影响银行风险承担水平。该结论完全验证了本文假设2。

4. 第(2)～(4)列显示，各交叉项系数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的协同效应不显著。该结论完全验证了本文假设3。

5. 对于控制变量而言，银行规模系数为4.695，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银行规模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权益比率系数为4.688，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权益比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GDP增长率系数为-0.349，且通过5%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GDP增长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主要原因在于：银行规模与银行权益比率越高，则银行信贷投放倾向就越大，由此引发银行风险加权资产规模的增大，从而提升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此外，GDP增长率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会引发银行信贷投放冲动，但是现行的逆周期信贷监管机制会大幅抑制银行信贷冲动，从而导致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降低，这足以说明逆周期金融监管效果明显。

(二)分样本检验：银行风险承担的异质性影响

为进一步分析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不同类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是否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影响，本文将银行业划分为三类，即国有银行、股份制银行与城农商银行，分别对其进行分样本回归分析(表6)。

表6 银行风险承担的分样本检验结果

续表6

Observations601411,380R-squared0.6710.6820.607Numberofcode512161F11.97190.94110.89P000

注：*、**和***分别表示回归系数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里为稳健标准误

依据表6的回归结果，本文得到如下结论。

1. 政府监管对不同类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影响。其中，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对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最大，对城农商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居中，对股份制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最小。超额资本充足率对城农商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最大，对股份制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居中，对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最小。主要原因在于：国有银行对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的敏感度最大，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的提高将促使国有银行大幅缩减贷款资金规模，导致国有银行风险加权资产规模的大幅下降，从而大幅降低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此外，国有银行资本充足水平远高于股份制银行与城农商银行，提高超额资本充足率对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负向影响力度最小。

2. 市场约束对不同类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影响。其中，价格约束对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对其他两类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但是，数量约束对其他两类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相对于城农商银行而言，对股份制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力度更大，对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主要原因在于：相对于其他两类银行而言，国有银行发展时间较长，贷款风险控制体系完备，具有很好的经营成本转嫁能力，一旦存款价格(利率)提高，则国有银行将实施高风险资产配置来对冲存款价格(利率)上升所带来的成本压力，由此引发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此外，国有银行具有的网点分布广、信用等级高等优势，促使存款人对国有银行的信赖程度很高，存款人的这种高信赖度促使国有银行存款数量相对稳定，从而导致存款人的数量约束对国有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但是，其他两类银行不具有上述优势，存款人的存款数量变动将直接引发其他两类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同向变动。

(三)动态GMM模型检验

为进一步考察银行风险承担水平是否具有动态连续性，本文运用系统GMM模型进行动态回归分析。经检验，一步动态系统GMM估计不能通过sargan检验，但两步动态系统GMM估计可以通过检验。对此，本文选择两步动态系统GMM进行模型估计(表7)。

表7 动态GMM模型检验结果

续表7

car_w-2.501∗∗∗(0.0902)-2.506∗∗∗(0.0938)-3.045∗∗∗(0.428)-3.033∗∗∗(0.451)pd_w0.582∗∗∗(0.159)2.307∗(1.400)0.0618(0.246)2.132(1.354)qd_w0.148∗∗∗(0.0251)-0.102(0.154)0.127∗∗∗(0.0341)-0.104(0.149)size_w2.332∗∗∗(0.357)2.251∗∗∗(0.345)2.328∗∗∗(0.360)2.262∗∗∗(0.348)roa_w-0.296(0.467)-0.278(0.475)-0.370(0.460)-0.391(0.468)er_w4.656∗∗∗(0.150)4.630∗∗∗(0.158)4.669∗∗∗(0.146)4.648∗∗∗(0.152)gdp-0.195∗∗(0.0981)-0.241∗∗(0.0963)-0.198∗∗(0.0997)-0.244∗∗(0.0978)ldrr_pd-0.0871(0.0755)-0.108(0.0749)ldrr_qd0.0147∗(0.00851)0.0140∗(0.00827)car_pd0.0998∗∗(0.0404)0.114∗∗∗(0.0422)car_qd0.00351(0.00480)0.00281(0.00492)Constant-47.89∗∗∗(10.80)-30.63(18.80)-44.74∗∗∗(11.04)-29.95(18.40)Observations1,4031,4031,4031,403Numberofcode178178178178Waldchi23064.703184.543310.693536.31P0000

注：*、**和***分别表示回归系数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里为稳健标准误

GMM检验结果显示，银行风险承担行为存在显著的持续性，即前期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会对后期银行风险水平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且这种持续影响显著削弱了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抑制作用。此外，动态GMM模型对应的价格约束系数为0.582，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即价格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由不显著转变为显著，说明银行风险承担行为的持续性显著增强了价格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助推作用。该结论足以表明中国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实施效果正在逐步显现。

(四)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验证上述结论的稳健性及可靠性，本文以不良贷款率作为被解释变量“银行风险承担”的替代变量，其它变量保持不变稳健性检验显示，作为政府监管替代变量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和资本充足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均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说明政府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抑制作用显著。但是，各交叉项系数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的协同效应不显著。该结论与上述静态回归模型检验结果一致。此外，价格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助推作用显著，该结论与上述动态GMM模型检验结果一致。但是，数量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不显著。综上所述，上述稳健性检验结论与前面的实证检验结果基本一致，足以说明本文结论具有很好的稳健性及可靠性(1)受文章篇幅所限，稳健性检验结果未列出，有兴趣的读者可向本文作者索取。。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选取2006～2017中国178家银行年度数据分析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影响进行了实证分析。本文主要结论归纳如下。第一，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与资本充足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均存在显著的抑制作用，政府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的抑制作用显著。第二，数量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助推作用，存款人对存款利率议价能力的缺乏导致其无法通过利率渠道来影响银行风险承担水平，使得价格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影响不显著，同时也制约了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传导效率。第三，银行规模与银行权益比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的助推作用，但是GDP增长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逆周期金融监管效果明显。第四，政府监管和市场约束均对不同类型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存在显著的导质性影响。

针对上述结论，本文给出六点政策建议。第一，政府需要在资本充足率与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双重传导路径层面建立对银行风险承担的监管机制，以此来提升政府对银行业风险运营的监管效能。第二，建立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的协同调控机制，以此来提升对中国银行业整体风险承担水平的协同调控效率。第三，考虑到银行规模与银行权益比率对银行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助推作用，因此政府需要在银行规模与银行权益比率双重层面强化对银行业运营风险监管，同时进一步强化对银行业实施逆周期金融监管机制。第四，建立中国银行业的风险监测机制及信息甄别机制，以此来提升政府监管与市场约束对银行业风险承担的协同调控效率。第五，针对政府监管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所呈现的异质性特征，政府应建立差别化金融监管政策，对不同类型银行设定差别化的监管指标阀值，以此来提升对中国银行业风险承担的整体监管效能。第六，针对市场约束对银行风险承担影响所呈现的异质性特征，政府应适当限制国有银行存款利率上浮幅度，以缓解中小银行为稳定存款所带来的存款利率上浮压力，从而降低中国银行业整体风险承担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