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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清代以来西南苗疆地域范围的演变

2020-05-13王思琪王肇磊

关键词:西南贵州

王思琪,王肇磊

(格拉斯哥大学 苏格兰,格拉斯哥 G12 8QQ;江汉大学 城市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56)

“苗”是通过历史时期的“三苗”语汇逐渐凸显出来的,后逐渐演化而成为西南主体少数民族之一。在历次民族迁徙的漫长岁月中,苗人从黄河流域渐次迁往长江流域,后在中原王朝的不断挤压下,又逐步向西南迁徙,至两晋、隋唐、两宋时,苗人先祖武陵蛮、五溪蛮大量聚集并定居于湘西、鄂西南和贵州一带,使之成为中国主要的少数民族聚居区之一。但在清代以前,中央政府因力量不逮,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施行羁縻政策或土司制度,使之长期游离于国家全面“王化”之外,而被视为“化外”。国家和社会亦将其称为“蛮夷之地”,并冠之以“蛮夷”“苗蛮”“苗界”等称谓。直至清初全面经营西南民族地区,在国家政治、军事的直接而强有力的楔入下,最终在国家民族地理、政治地理、历史地理观念上形成了“苗疆”一语,并泛化为这一西南少数民族聚居区的概称。在苗疆概念形成过程中,其历史地理意涵屡有变化,指向也很不明确,致使苗疆地域范围亦随之不断改变。关于苗疆地域范围变迁问题,各学者据其视野已做了初步研究,他们大多沿袭习惯将苗族聚居的地跨湘黔边区的武陵山区、苗岭部分区域视为真正意义上的“苗疆”。[1]p2~8部分学者在此基础上认为还应将鄂西南[2]p69~75、渝东南部分地区①及桂西北融县[3]、三江[4]“序引”,p1等苗疆民族“走廊”地区[5]纳入到苗疆的历史考察范围之内。但对苗疆地域范围的演变问题的研究却较少深入,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以厘定苗疆地域范围变迁的历史真实状貌。

一、清代以前苗疆地理范围大致状况

元代以前,虽无“苗疆”一语,但自元中央将西南民族地区纳入国家版图后,便采取“众建而分其势”的“分而治之”的策略,将西南各民族“因其俗”和聚居地区划分为不同的族群,实行土司制度,而创“苗疆”之实。元时,苗人主要分布于湖广西部山区和贵州全境,有青苗、白苗、黑苗、红苗、花苗、东苗、西苗、九股苗、平伐苗、夭苗、克孟牯羊苗、古蔺苗、阳洞罗苗、紫姜苗等。瑶人与苗人属同一语系,文献中常以苗瑶并提,主要分布于湘西以南至两广和黔中、黔南地区,与苗族和其他土著少数民族杂居在一起。[6]p484~492鉴于此,元朝统治者将世居于湘西、贵州以及相邻的广西、云南、四川、鄂西南等地的苗瑶等土著,概以“诸洞苗蛮”“生苗”“苗蛮”统称之。[7]p310但云南少数民族地区则因被元朝认为是“白爨”和“黑爨”区域,②而逐渐被排出于“苗蛮”之外,另成为与苗疆有较大差异的一个民族聚居区。

明代西南民族分布格局除湖广西部、黔北等部分地区发生了一些细微变化外,在总体上依然是在元代基础上的继续发展。但对苗疆各民族的区分却有了更为深入的看法,特别是用“苗”“瑶”等称呼专指在湘西、贵州等地区的少数民族。与元代苗疆族群称呼地域泛化相比,明代“苗界”“苗疆”地域性趋向日益清晰,渐有明确的指向。据相关文献记载,明代苗疆的地理范围也很广,其核心区域为明人所言之“镇筸、铜仁、麻阳、腊尔诸山,为苗蛮巢穴,周迥千数百里”。[8]卷81,p3834田汝成《炎徼纪闻》说:“苗人,古三苗之裔也。自长沙、沅、辰以南,尽夜郎之境,往往有之,与氐夷混杂,通曰南蛮”。又云:“阿溪者,贵州清平卫部苗也,桀骜多智,雄视诸苗”;“阿向者,都匀府部苗也”。曹学佺《蜀中广记》载:“(酉阳宣抚司)其属有九溪十八洞蛮,惟是九江后溪南一带,近为镇筸苗残破,境土日削……。石耶长官司,酉阳属地也……人织斑布以为衣,佩长刀而捕猎,镇蛮洞而带五溪,连黔彭而接荆楚。北至酉阳石闲囤,与镇筸苗密迩”;[9]卷38,“边防记第八·上川东”又云:“武宁蛮,好著芒心接离,名曰苎绥,尝以稻记年月,葬时以笄向天,谓之刺北斗。相传盘瓠初死,置于树,以笄刺之下,其后为象临”。[9]卷36,“边防记第六·下川南道”明正德嘉靖年间,“芒部、乌撤、毋响苗、蛮陇革等”不时“烧劫”“复起、攻劫”毕节等地。[10]p685《武备志》亦云:“铜仁僻处万山,逼近苗穴”。[11]卷203,“贵州叙图说”,p2由此可见,贵州、湘西、鄂西南、滇东、渝东南及川南等广大区域俱为明代苗人族群的生活空间,这可视之为明代苗疆的地理范围。与此同时,国家和社会对“苗疆”社会的认识也开始有了“生苗”“熟苗”之地域分别。“苗疆”的地理范围遂因之逐渐地域化,且明晰起来。“生苗”主要分布在湘、黔、渝交界区(红苗区)、贵州都匀以东地区(黑苗区)。[12]p218在洪江(今氵舞阳河)以北则为“熟苗”区。[13]p110两者大致以洪江、都匀府以东、黎平府西南一线为分界线。[14]p7后来为管控苗疆对腹地的影响,明政府在湘黔毗邻地区修筑了长达数百公里的边墙、堡哨。[15]

二、清代西南苗疆地理范围及其演变

清代苗疆的地理范围随着国家改土归流的推行、大规模军事征伐活动的开展以及广泛的移民运动而变化较大。清初,政府为更好地直接管理民族地区,在西南民族地区大规模实施改土归流政策,辅以军事手段,将这些地区纳入到了中央直接治理之中,苗疆也因之成为了国家编户齐民的“新疆”。其范围不仅包括黔湘鄂渝交界的“熟苗”聚居区,而且还包含雍乾时期通过军事控制、改土归流将未经王化的“生苗”地区纳入到国家有效控制的“新疆”地区。③是时,包括四川凉山,云南元江、镇雄等广大西南民族地区都属于清初国家所认知的“苗疆”地区。[16]《清实录》亦因此将“云、贵、川、广”等地俱称为“苗疆地方”,[17]p827地域极为辽阔。为有效管理广袤的苗疆地区,清代还专门设置了“苗疆缺”的地方官员任职的形式,其所涉区域有云南沅江、鹤庆、广南、普洱、昭通、镇边等府,镇雄、恩乐、恩安、永善、宁洱、保宁等州县;贵州古州兵备道,黎平、镇远、都匀、铜仁等府,清江、都江、丹江、永丰、荔波等州县;四川马边、越西等厅县。④鄂西南之恩施、来凤、宣恩、咸丰、利川、鹤峰、长乐七州县亦“向俱为苗疆要缺”。⑤同时,还将都匀、黎平、南笼三府,长寨、郞岱、八寨、台拱、松桃、古州、归化、丹江、都江、清江、水城等11厅,定番、独山、永丰、荔波、永从、都匀、开泰等7县界定为“苗疆要区”。[18]p230鄂西南施南府属恩施、来凤、宣恩、咸丰、利川5县则为“苗疆紧要”。[19]p120雍乾时期,西南苗疆地区改土归流大体完成,大规模军事活动业已结束,苗疆社会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在此背景下,治理苗疆的朝廷官员据其视野对苗疆范围亦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地域性指向性更加明确,如“湘西苗疆”“贵州苗疆”等。“湘西苗疆”历史文献记载颇多,其范围亦多备载,且因人的认知不同而有较大的差异。例如,乾隆十二年湖广总督塞楞额在上疏中明确指出:“湖南永顺府之永顺、龙山、保靖、桑植四县地方,均属苗疆最要之区”。[20]p176乾隆湖南永绥同知段汝霖在其所著《楚南苗志》一书中亦指出:湘西苗疆“东自湖南永顺府保靖县地,名古铜溪起,西至贵州铜仁府地,名官州场民地止,计程三日;南至湖南乾州厅地名,名镇溪所起,北至四川红安民地止,计程二日半。东西广二百里,南北袤百五十余里”。[21]卷1,“楚黔蜀三省接壤苗人巢穴总图说”又云:“楚南‘苗疆’,西至永顺、龙山,南及永明、宁远、江华,中间历辰、沅,逾靖州、城绥、武冈诸处,道里辽阔”。[21]卷1,“‘苗疆’古迹”由段氏所言可见,湖南苗疆的范围不仅包含湘西地区,而且还包括部分湘南府州县。严如熠在《苗防备览》卷一舆图中绘制了苗疆总图与各厅县分图,其所指地理范围:东临湖南泸溪,南至贵州铜仁,西接四川酉阳、秀山,北界湖南永顺溪州铜柱,在行政区划上分属湘、黔、川三省十二个府厅县。[22]卷1,“舆图”另外,贵州镇远、思州、思南三府部分地区因军事建制亦包含在苗疆范围之内。[23]嘉庆凤凰厅同知傅鼐根据行政辖地的民族属性,将湘西苗疆的范围明确为:保靖、泸溪、麻阳三县和凤凰、永绥、乾州、古丈坪四厅,时人称之为“七厅县”。[24]卷首,“纪事”编撰于道光年间的《苗疆屯防实录》则将湘西苗疆界定为:“湖南苗疆沿边七百余里,凤凰、乾州、永绥、古丈坪、保靖四县一厅,控制东南北三面,其迤西一面长二百余里,系贵州松桃厅管辖。统计周围千里,内环苗地二千余寨”等。[25]卷1,“苗疆图说”

贵州苗疆,早在清初就已地域化而成为贵州民族地方的专门称谓——“黔苗”。刘献廷《广阳杂记》有云:“黔苗之先,有際際火者”。[26]卷1,p44“贵州苗疆”的范围“几半于黔省”,“黔属苗界,不知几千里”。[27]卷33,p13顺治朝学人方亨廷《苗俗纪闻》亦云:“自沅州以西即多苗民,至滇、黔更繁,种类甚多”。[28]历任贵州布政使、云贵总督且深悉苗疆情形的杨明时说:“查贵州接壤苗疆地方,生苗在南,汉人在北,而熟苗居其中间”。[29]卷290,“杨明时传”,p10267其继任者鄂尔泰在《改土归流疏》中也明确指出:贵州“苗疆四周几三千余里,千有三百余寨,古州踞其中,群砦环其外。左有清江可北达楚,右有都江可南通粤,皆为顽苗蟠据,梗隔三省,遂成化外。”[30]卷7,“雍正西南夷改流记上”,p285都匀“府辖之地素号苗疆”。[31]卷8,“都匀府”贵州“腊耳山介楚、黔之间,其山自贵州正大营起,北界老凤、芭茅、猴子诸山,东接栗林、天星、鸭保、岑头诸坡,故苗之介居三厅及松桃、铜仁间者,旧史统谓之腊耳山苗。”[32]p115徐家干在《苗疆闻见录》中则将都匀、镇远、黎平三府和都江、古州、丹江、台拱、清江、八寨“新疆六厅”俱定义为“苗疆”。[33]p25

其他苗疆地区在清代文献中亦有记载。例如,鄂西南民族地区被清政府冠之为“苗疆”称谓一直延续到了晚清同光时期。同治施南府属来凤县等志乘自称本属向为“苗疆”。[34]卷4,“地舆志·形势·关隘附”光绪湖广总督张之洞在奏折中仍沿袭传统将鄂西南民族地区称为“苗疆”。“窃照湖北施南府属境地,本系苗疆,界连巴蜀。其宜昌府属鹤峰州,亦苗疆旧地,远接湖南”。[35]卷64,“奏议64·请设施鶴道缺并升鹤峰州为直隶厅折”,p1647桂西北苗疆亦是如此。“粤之柳州、怀远、罗城、荔波等郡县四面环绕,而以此种生苗窜伏其中,任其劫掠,一无管辖,荼毒两省,莫可若何”,[36]p50则属为苗疆边缘地区。

随着乾嘉时期苗疆地域的进一步确指化,其地理范围与清初相比缩小了不少,尤其是将曾属于“西南夷”“苗界”的云南、广西等省部分少数民族聚居区逐渐排除在苗疆之外,而淡出了国家西南“苗疆”的视野。例如,清廷接受鄂尔泰的建议,将“东川、乌蒙、镇雄改隶云南……设三府一镇……广西土府州县峒寨……分隶南宁、太平、思恩、庆远四府……以群舸江为界……江北归黔,江南归粤”。[30]卷7,“雍正西南夷改流记(上)”,p285这一根据族群差异的行政划界,也直接导致了一些原属于苗疆范畴的地区成为了新的民族地区。例如云南少数民族地区,早在明代就开始以“西南彝”的族群身份与其他西南省份的民族区域区别开来了。⑥到清代,云南“镇沅、威远、元江、新平、普洱、茶山”等地方亦被唤为“诸夷”,以别于“苗疆”。云南少数民族地区遂因此被官方开始称之为“新辟夷疆”。[37]p747嘉庆云贵总督伯麟在其奉上谕绘制滇省夷人图册《伯麟图说》中,将“旱摆夷、花摆夷、蒲蛮、蒙化夷、儸儸”等57类族群统一划为“云南诸夷”。[38]p56~58可见,云南少数民族聚居区在清代前中期就已淡出国家和社会的苗疆视域范围之外。几乎与此同时,四川宁远、巴補凉山、峨马夷人⑦等地区亦已被清人划分为“彝区”。[39]p330~335乾隆时,贵州省会贵阳因“苗民久经向化,与内地编氓无异,应请删去苗疆字样”,吏部议准“从之”,也被排除于苗疆之外了。[40]p741清代苗疆地域范围的缩小,清人亦有初步的总结:“黔楚接壤处,北有腊耳山山脉,为苗瑶所居。自康熙中降生苗百四十寨,置乾州、凤凰二厅,而苗疆一蹙。自雍正中改土归流,增置永顺府永绥、松桃等厅,而苗疆再蹙。自是至乾隆末叶,汉民移居苗境者日众,永绥城外苗地几尽为所占,而苗疆三蹙。”[41]p821

总的来说,到同光时期,苗疆核心区域已大体限于贵州东部、南部和湖南西部一带。据同治《楚黔防苗》记载,苗疆由湖南凤凰厅、乾州厅、永绥厅、永绥县、晃州厅、保靖县、泸溪县、沅陵县、辰溪县、麻阳县、会同县、黔阳县,贵州铜仁府、思南府、沅州府、思州府、镇远府、黎平府、都匀府、安顺府、贵阳府、遵义府、黄平州、台拱厅、清江厅、古州厅、下江厅、丹江厅、松桃厅、八寨厅、清平县和四川秀山县等府、州、县、厅组成,[42]卷2,“苗疆”以贵州为核心,地跨湘西、渝东南、鄂西南、桂西北等地(见图1)。光绪《大清会典》亦确指了苗疆核心区域及部分地理外围:“湖南乾州、凤凰、永绥、城步、绥宁,四川酉阳、秀山,广西龙州、怀远、庆远、泗城,贵州都匀、兴义、黎平、松桃等处所属有苗户”。[43]卷17,《户部》此外,鄂西南部分地区也属于苗疆边缘地带。清代施南府即为管理苗地而设。“圣圣相承重熙累洽无微不徹,而苗顽之负固者,皆冋心向化,此府之所由设也。考苗民逆命,始自唐虞……今东乡、建忠、施南三司之以罪改流,则苗民遏绝之威也。忠峝等十五土司之自请归流,则干羽两階之德也。”[44]王如珪“施南府志序”又如远离湘黔苗疆核心区的四川宁远府、雅州在清人语境中亦属“苗疆”范畴。“查宁郡(宁远府)所属半多夷地……况宁郡地居苗疆,番夷杂处”。[45]p235《雅州府志》亦云:“新开苗疆村落无非夷党,商贾居民俱居城内”。[46]卷3,“乡里”这基本上奠定了清代西南苗疆的地理范围,即以腊尔山为中心的贵州思南府、铜仁府、石阡府、思州府与松桃直隶厅,湖南永顺府、凤凰直隶厅和四川酉阳直隶州、永宁直隶州、石柱直隶厅;以雷公山为中心的都匀府、镇远府、黎平府的两大核心区域,以及与之毗邻的湘黔渝鄂桂五省市交界的武陵山区、苗岭(大小麻山)苗族聚居区的原容美、保靖、桑植、酉阳等土司辖地组成的。[30]卷7,“雍正西南夷改流记(上)”,p288~291

图1 清同治时期“苗疆”形势图

资料来源:[清]胡先容:《楚黔防苗》,卷2,“苗疆”,同治四年刻本。

三、民国时期近代民族学视野下的苗疆范域及其变化

民国初期,人们对苗疆地理范围的认知在总体上仍沿袭了清代同光时期的基本看法。蔡元培在其所著《清史纪事本末》中认为辽阔的苗疆核心区域在贵州及其“东南湘桂之交”,“以古州为中心,地几二千里,名曰苗疆”。[47]p25后随着西方近代民族学理论的传入,国立中山大学历史学研究所、中央研究院等科研机构通过对西南民族地区的考察后,根据族群类别对之进行了细化、解读,并按族群将本区域界定为“苗区”。例如,盛襄子在考察湘西民族的过程中将永顺、保靖、古丈、沅陵、辰溪、溆浦、凤凰、永绥、乾城、麻阳、泸溪、芷江、晃县、黔阳、会同、靖县、绥宁、通道等18县统归于苗区。[48]在民国诸多学者苗疆研究中,以《湘西苗族调查报告》对苗疆民族及分布研究最为全面(见表1.1)。随着人们对苗疆社会认识的流变和近代民族学知识的引入,此期的苗疆范围便固定下来了,学界普遍将湘黔交界地区定为“苗疆”或“苗区”。亦有学者将苗疆范围界定在“楚黔蜀三省接壤之处”,[49]把清代原属于苗疆地区的“川滇交界之巧家、巴布、凉山及河口”界定为“罗罗、苗瑶”部落区。[50]这样,云南、川南等苗族居住区遂被民国学人彻底地排除在此期的苗疆范围之外了,并奠定了近现代西南苗疆的地域范围。⑧

《湘西苗族调查报告》所载苗疆民族及分布情况表

注[1] [2]:“土人”“仡佬”在近世多以湘西的非汉民族为苗族。

资料来源:凌纯声、芮逸夫:《湘西苗族调查报告》,上海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15~25页。

综上所述,在西南苗疆民族地区广阔的历史舞台上,因国家政治的需要,西南苗疆的地域范围和认知无论是从国家层面还是社会层面都因中央治权在本地区的不断深入而日益深化,经历了从“异域”到“新疆”,再到“旧疆”的历史演变过程。在这一历史性的变迁过程中所呈现出的西南苗疆少数民族逐渐整合、融入到了国家一统的宏阔画卷,其上演的并不只是刀光剑影的地方政治社会矛盾以及政府和国家政治伦理道德的说教,却有着传统中国大一统政治构架下能够根据形势和地理为地方预留一定的自我表达的空间。在这一空间里,国家根据西南苗疆的民族特征采取了一整套灵活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民族地方治理的策略。这在很大程度上有利于传统国家制度和意识形态的渗透和推行,并促进了西南苗疆民族地方新秩序的建立、稳定和对国家的认同,最终与国家真正融为一体。同时还在地域范围上保留了西南苗疆的民族特性。

注释:

①渝东南地区所辖秀山、彭水、酉阳、黔江、石砫等县区,现为土家苗族自治县(区),少数民族人口占多数。故地方志亦将之冠以“苗区”的称谓。

②在元代,西藏人把云南叫作“爨”,蒙古人经过西藏进入云南后,也跟着藏人把云南叫作“爨”,然后根据民族特征又分成丽江、大理两个不同地区:一块叫“察汗章”即“白爨”(丽江地区),一块叫“哈拉章”即“黑爨”(大理及其以东地区),参见姚大力《怎样看待蒙古帝国与元代中国的关系》,载张志强主编《重新讲述蒙元史》,三联书店2016年版,第11~18页。

③“新疆”一词,在清初将西南民族地区纳入国家控制过程中,官方文件屡屡提到:鄂尔泰上疏雍正称“新疆辽阔,直通楚粤”;张广泗将古州地区官员称为“新疆文武各员”;雍正也称“古州地方为新疆要地”等。参见《清世宗实录》,卷117,雍正十年四月辛卯条、卷119,雍正十年润五月庚寅条、卷158,雍正十三年七月丁未条,载《清实录》(8),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552、575、935页。

④云南所属各县苗族与壮族、瑶族等少数民族杂居,苗族人口除个别县外一般少于其他少数民族;四川所辖马边厅、越西两县则地处彝区,不属于真正的“苗疆”地区,出于民族区域研究科学性的考虑,这些地区不纳入本文考察范围。参见[清]赵尔巽撰:《清史稿》,卷100,志85,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3211页。

⑤参见《奏为宜昌府等处苗疆久成请复升转常制等情事》,乾隆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宫中档,档案全宗号:04—01—12—0054—015;《清高宗实录》,卷296,“乾隆十二年八月己未条”,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874~875页。另,晚清时期张之洞在其奏疏中将宜昌府属长乐县排除于鄂西南苗疆之外。

⑥据《明史纪事本末》([清]谷应泰撰,中华书局1977年版)卷12,“太祖平滇”载,朱元璋曾对傅友德、蓝玉、沐英指示说:“云南自昔为西南彝”。

⑦据徐珂《清稗类钞》(第1册,“地理类”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06页)记载:“四川宁远为蛮疆,山谷幽阻,水泉泛滥,无道路可纪载,约计之,则在大渡河以南,叙州府上游之金沙江以北,小金沙江以东,峨马雷屏之西,度其方面,不过千数百里。若分按之,自大渡南涉,其中除去越嶲、冕宁、盐源、西昌、会理之内地,蛮族所据之山川,亦不过千里而已”,为“宁远倮夷之区域”;“巴補凉山为滇、蜀间一部落,素为蛮人所居,其地绵亘数千里,与滇之巧家、昭通及川之宁远、越隽接壤”,是凉山蛮人居住地;“峨边南之化林坪三四十里,东北之麻柳坝、北沙河八九十里,马边西北之大竹堡,雪口山、三河口、楠木坪等地皆百余里,西南之油榨坪、烟峰泛各数十里,雷波西北之中山坪处亦各数十里”,是“峨马夷人区”。

⑧关于近现代西南苗疆的地理范围问题,经综考学界研究成果和近现代行政地理,其大致相当于今天湖南沅陵、泸溪、辰溪、凤凰、吉首、花垣、永顺、张家界、保靖、龙山、桑植、芷江、怀化、麻阳、古丈、新晃、溆浦、会同、洪江、绥宁、城步、靖州、通道、中方;贵州铜仁、万山、玉屏、松桃、印江、沿河、思南、江口、石阡、德江、务川、道真、岑巩、镇远、三穗、天柱、黎平、从江、榕江、丹寨、麻江、凯里、黄平、施秉、锦屏、独山、都匀、雷山、台江、剑河、三都、荔波、惠水、贵定、龙里、长顺、罗甸、紫云、望谟、贞丰、安龙、册亨;湖北恩施、利川、来凤、咸丰、建始、鹤峰、宣恩;重庆黔江、酉阳、秀山、彭水、石柱、武隆和广西融水、三江等81个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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