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明清时期云冈石窟保存状况析论

2020-05-12杨俊楠

敦煌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破坏明清时期云冈石窟

内容摘要:明清时期云冈石窟的保护呈现了纷繁复杂的状态,大致走向为从明代的任其荒废到清代的再次保护。明代云冈石窟处于边地接壤蒙古而战乱不断,政府无意关注,加之对佛教的限制,客观上对地处偏远的云冈石窟的保护造成消极影响。清代前期官方因政治目的两度修护石窟,清中期后民间修复占据主导。清代的维护修缮一定程度保护了石窟,但明清时期云冈石窟整体保存状况不佳。

关键词:云冈石窟;保护;破坏;明清时期

中图分类号:K879.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0)05-0095-06

An Analysis of the Conservation of the Yungang Grottoes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YANG Junnan

(Institute for Modern Chinas National Conditions, University of Shanghai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hanghai 200093)

Abstract: The conservation of the Yungang Grottoes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s very complicated, though the broad strokes of the history of these Buddhist caves are that the site was first abandoned in the Ming dynasty and then preserved in the Qing dynasty. In the Ming dynasty, Yungang bordered Mongolia and the region experienced frequent wars that damaged the grottoes and made consistent maintenance impossible. Furthermore, the Ming government was generally opposed to Buddhism and established various restrictions on Buddhist communities, which was particularly harmful to the protection of the remote Yungang Grottoes.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 however, the government repaired the grottoes twice for political purposes, and after the middle of the Qing dynasty, conservation of the site was taken up by the citizens living in the area. The maintenance and renovation of the Qing dynasty managed to restore the caves to fair condition, but on the whole the Yungang Grottoes remained largely unpreserved throughout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Keywords: Yungang Grottoes; protection; destructio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北魏皇家寺院云冈石窟,曾是皇帝行幸祭拜之所,所受保护自然周全,后代也多有维护。明清云冈石窟是连接古代与近代石窟保护的重要一环,但学界在此着力不多,不少问题有待于分析。笔者不揣浅陋,对明清时期云冈石窟的保护及其内在的传承变化试作梳理,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一 明代云冈石窟的衰败

明代云冈石窟基本处于不断颓败衰微之中,究其原因与大同的周边局势有关。

洪武二年(1369),常遇春攻取大同。《明太祖实录》载“副将军常遇春率师至大同,故元守将竹贞等弃城走”[1]。同年,明朝政府在大同建制,设府并“领州四,县七”[2]。至此开始,大同作为明朝北疆之极边,用以抵御蒙古等外敌,成为拱卫京师的军事堡垒与重要屏障。明迁都北京后,大同军事地位越发重要,一旦失守,北京西侧将无险可依,因而大同府的一切行政部署均以軍事为先,中央政府及当地主政官员的焦点都集中于军事层面,兴修寺庙等宗教事宜基本不在官方的考虑之内。何况常年的整备军事使各级政府承受极大财政负担,已难有余力管顾其他。

明朝立国近三百年,蒙古进兵大同及周边而导致双方的军事冲突无数,甚至不少战事直接交战于云冈石窟范围内{1}。蒙古屡次犯边,大同周边战火不断,社会安全尚且无法保障,兴修寺院、旺盛香火等事宜在战火纷飞中断然无法实现,有的只是石窟不断破败。另外,当地驻军同样对石窟保存起到消极影响。双方交战态势下,明军通常以防守为主,为有效抵御蒙古铁骑冲击,明军在长城边墙内大量修建军堡、墩台。至于云冈石窟,明军自嘉靖朝开始在石窟前及山顶修建军堡:

云西堡、云冈堡、灭鲁堡、三屯堡,以上四堡,建自明嘉靖、隆庆、万历年间,俱设官兵。国朝顺治年间奉裁。[3]{2}

除两座军堡及辅外的夹墙外,还需安置士兵的屋舍,洞窟随即成为饲养战马的马厩、存放粮草的仓库,石窟因此受到极大破坏。

明军执行焚烧防线周围荒草的“烧荒”政策,同样不利于石窟保护。焚烧荒草便于明军瞭望敌情,同时敌方战马失去赖以生存的水草,不利进攻。作为惯例,秋冬时节北方气候干燥,明军便组织士兵大规模烧荒,范围往往上百里。明军烧荒通常兵分三路,“一出宣府以抵赤城、独石,一出大同以抵万全,一出山海以抵辽东,各出三五百里,烧荒哨瞭”[4]。云冈石窟所在的大同一线恰好是明军“烧荒”的重要区域。经年累月的“烧荒”令云冈石窟及周边自然生态急剧恶化,大量的烟尘也对石窟造成极大的破坏。

可以说,由明代大同周边紧张局势引发的连年战乱、修筑军堡、烧荒等,是云冈石窟不断衰颓的最主要因素。除此之外,明代政府对佛教的严苛管理也在客观上加剧了这一趋势。

作为佛教寺院,其兴盛与衰败必然受国家的佛教政策左右,分析明代的佛教政策可以发现有明一代虽没有采取激进的禁止措施,但严格的政策管理却几乎从始至终,甚至被清代的历代帝王奉为圭臬{3}。实质上,在明朝肇立,朱元璋践祚伊始,对佛教给予过一些优待政策,如编纂新版《大藏经》,派遣僧伽出访西域,免费发放度牒等等{4},甚至亲自参加南京紫金山举办的法会。这些举措并不意味着国家对佛教的友好态度。相反,伴随着浅显的友好姿态而来的是越发严苛的管理体系。朝廷希望构建完善、严密的制度以规制佛教来满足集权统治,这一意愿在洪武时期就初见端倪。

洪武元年(1368),朱元璋废除前代管理佛教事务的宣政院,在南京设立全新的管理全国僧伽的僧官机构——善世院。善世院受职从二品,内部官职有统领、副统、赞教等职,负责管制全国僧伽、任免名刹主持等事宜[5]。洪武十五年(1382),朱元璋准吏部咨,增设僧录司替代善世院以加强管理[6]。僧录司负责管理僧众、发放僧伽度牒、重要寺院主持的考核任命、编印佛教经典等事宜。与善世院相比,僧录司行政覆盖面更广,不仅有中央机构,而且府、州、县设有僧录系统的僧纲、僧正、僧会等分支机构。僧录司的设立标志着明代僧官体系基本架构的完成,这套等级森严、体系完备的僧官系统更易于中央政府权力在僧团中延展,尤其是地方僧官机构的出现,成为中央命令易于传达地方的有利抓手,僧伽团体的自主性大大降低[7]。虽然后期的政策韧性较洪武时期已经松动,但将教团置于中央的掌握之中,整体把控佛教的基本面仍然坚挺。

在寺院管理上,明政府压制佛教寺院数量。洪武六年(1373),朱元璋便以“释老二教,近代崇尚太过,徒众日盛,安坐而食,蠹财耗民,莫甚于此”为由,裁剪寺院数量,“令府、州、县止存大寺观一所,并其徒而处之,择有戒行者领其事”[1]1537。洪武二十四年(1391),再次强调归并寺院一事,要求每个府、州、县只能保有一处大型寺院,“自今天下僧道,凡各府、州、县寺观虽多,但存其宽大可容众者一所,并而居之”[1]3109。实际效果也比较显著,如“洪武年间,湖州新建、复建或修缮了92座寺院,杭州115座,而在永乐年间,这两地的相关数字掉到了只有9座和8座”[8]。

严密的僧官制度,大量削减寺院数量,加强僧众的人身控制等措施,无一不透露出明朝政府对佛教的限制与戒备之心,其目的一方面是由于朱元璋曾利用宗教起义,登极之后戒备之心甚重,以防备这类事件的重演;另一方面,政府要将佛教纳为国家机器的附属。事实上也达到明朝政府预期的局面,佛教影响力、自主性遭到极大削弱,宗教成为朱明王朝教化民众、阴翊王度的工具,并深深根植于明朝政府中央集权网络中的一环。以限制佛教为主的政策大背景下,一些名山大刹的处境尚且艰难,甚至面临归并,何况地处明朝疆域之极边、接壤于蒙古、常年遭受战乱摧残的云冈石窟呢?加之客观上国家佛教政策的冷落,明代云冈石窟的颓废衰微不可避免。

二 清代“官”营与“民”修

清代大同、宣化一带不再作为边防前线而战火四起,周边局势相对稳定。军队所筑军堡被弃用,云冈石窟再度恢复为一座普通寺院。与明代不同,清政府主动维护云冈石窟,虽不及北魏、辽金之规模,整体保护的规模也有限,却开展数次维护工程,其中也包含官方介入。然而清代的云冈石窟保护维修有内在原因,不可一概而论。

纵观云冈石窟清代维修保护相关资料,清代前期修护由官方主导。需要指出的是,清代官方维护是出于政治因素考量,并非有主观保护的意愿。清前期较有规模的兴修石窟有两次且都是官方主导。顺治八年(1651),由时任宣大总督佟养量主持,政府首次兴修云冈石窟{1}。佟氏兴修云冈石窟动机的内因与顺治五年(1648)的姜瓖大同兵变有直接关联。

姜瓖,陕西延川县人,原明朝大同总兵官。崇祯十七年(1644)春,姜瓖归降李自成的大顺政权。五月,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后,姜瓖立即“斩贼首柯天相等,以大同来降”归顺清朝[9]。顺治五年(1648),姜瓖因朝廷对其猜忌,遂在大同举兵起事反清,随后阿济格率军围大同。顺治六年(1649)二月,“摄政王多尔衮征大同”,三月,“多尔衮拔浑源州”,应州、山阴等地均投降或被攻破,大同遂成孤城;四月,和硕敬谨亲王尼堪移师大同;秋七月,“摄政王多尔衮复征大同”,于八月还京后再派遣“英亲王阿济格、贝子巩阿岱等征大同”[9]112-116。清军此时围城近九个月,大同城防已成强弩之末,城内军民“饥死殆尽”,姜瓖部将杨振威“斩姜瓖及其弟琳”开门献城[9]116。二十九日,清军入城,九月二日清军屠城:

斩献姜瓖之杨振威等二十三员及家属并所属兵六百名,俱着留养,仍带来京。其余从逆之官吏兵民尽行诛之,将大同城垣自剁彻去五尺,其城楼、房舍不得焚毀。[10]

大同府移治于阳和卫{1},顺治九年府治还于大同。

顺治六年(1649),清廷讨伐姜瓖后,任命佟养量为宣大总督。佟氏上任后采取怀柔措施,减少大同屯田所需缴纳的钱粮数额。佟氏认为:“边地种迟霜早,沙碛相望,加以岁盗频仍,荒残愈甚。若复援例起科,势必闻风俱溃。”[11]经济上休养生息之外,佟养量还利用宗教手段来稳定姜瓖兵变后的社会秩序,兴修云冈石窟、观音堂的目的便是在精神上安抚民众,镇祭亡魂。战后的大同满目疮痍、尸骸遍野,佟养量“敛而葬之”并建报忠祠[11]148。顺治八年(1651),佟养量完成了云冈石窟以及观音堂大殿的维修工程{2}。石窟维修主要是重修今第5、6窟前的阁楼,即佟养量所称:“此予集材鸩工,重修杰阁,并出山妙相。”[12-13]顺治年间维修工程的发起者基本以官员为主体,包括佟养量在内,有钦差整饬大同左卫等处兵备、山西提刑按察司佥事吕逢春,钦差整饬阳和等处兵备、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参议陈宏业,宣大总督部院中军、副总兵官范垹,协守右卫等处副总兵徐长春,阳和府知府胡文烨,威远路参将戴维藩,阳和中路通判陈禹谟等人[12]13-14[13]36。

康熙到访云冈石窟直接促成第二次官方修护云冈石窟工程。此次工程是山西当局秉承“圣意”的结果,政治导向意味更为明显。

康熙三十五年(1696),康熙第二次亲征噶尔丹,在昭莫多将之大败,随后“十一月戊寅,噶尔丹遣使乞降”[14]。康熙于当年十一月回銮。十二月初七,大军行至归化;初十,“次左云县,驻跸生员范澎宅”;十一日,康熙便“幸云冈石佛寺”,并亲题“庄严法相”匾[3]75。《乾隆大同府志》对此也有详细记载:

康熙三十五年亲征厄鲁特噶尔丹,冬十二月自塞外回銮。十一日,幸云冈石佛寺。次日,幸大同郡城,小民扶老携幼跪迎道左。[15]

但山西政府其实并未立即开展修缮工程,而是在两年后的康熙三十七年(1698)才着手动工。《重修云冈寺记》中载有时任山西巡抚倭伦维修云冈石窟的原委经过:

大同府为钦奉上谕事,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初七日,蒙巡抚山西太原等处地方,提督雁门等关军务,兼理云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一级倭宪票:“恭照皇上行幸云冈寺,已蒙御书匾额,悬挂本院;曾于各官面商,捐俸修饰庙宇,庄严佛像,前因军需事繁不遑举行。昨,皇上回銮,驻跸口外,复蒙问及。本院口奏正在装修等语。兹值军务告竣,合就饬行。为此,仰府官吏照票事理,即将该府库贮,不拘何项官银,动支五百两,委官星速监修;俟工完,造报捐俸还项。务要焕然一新,不得草率从事。须至票者等因。”[12]14-15[13]342

从碑文中的日期“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初七日”来看,时值康熙结束第三次讨伐噶尔丹后的返京途中。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大军“分两路出师,圣驾巡晋及秦,就近调度”,十四日,康熙入山西境内“驻跸天镇卫城”[16],十七日,“上驻大同”“夏四月辛亥,上次狼居胥山。甲寅,回銮”[14]246。早在康熙三十五年,玄烨造访云冈并亲笔题字时,倭伦就有为恭奉皇帝而重修云冈的打算,只是因军务耽搁。时隔一年后,康熙仍对此事十分在意,返京行至独石口附近时仍“复蒙问及”维修云冈之事{3}。皇帝再次过问,而且战事已经结束,身为巡抚的倭伦自当对石窟维修工程全力以赴,如此第二次修护工程才得以开展。

康熙三十七年(1698)四月十五工程开工,八月结束,先后历时约四个月,耗资方面包括购买工程材料如金子、各色颜料、桐油、胶粉、煤土、砖瓦、木料、石灰、麦糠、羊毛、纸筋、铁钉、铁系、铁锨、石条、扎架绳索、木椽、筛子、煤炭、毛头纸、柳筐、灰包布、水礶等,以及聘请塑匠、画匠、油匠、土工、木匠等施工人员在内,共耗费银两“一千六百零六两四钱七分”[12]14-15[13]342。

此次维修工程是官方投入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次。从消耗物资细目上来看,在以往修护基础上,工程还对洞窟內造像加以修补,例如第5窟主室南壁下方的泥塑应当便是成于此时。水野清一、长广敏雄二人曾对这些泥塑的年代发表过议论,认为所表现的风格较晚,应当是由后世追刻而成[12]35。近年有研究者确定第5窟主室东、西壁等处的泥塑像系清代补塑[17]。

康熙年间的保护工程完工宣告清代以政府为主导修护的结束。此后的保护兴修基本是民间工程,结合现存资料来看,民间发起的保护工程从乾隆一直延续至光绪时期,前后跨度一百余年{1}。

民间修护以乾隆时期最为频繁。乾隆十七年(1752),云冈寺僧发起修缮云冈堡的道路工程。主持寂容和尚因云冈窟前道路年久失修,从“向之平宽者”变为“行人止步,咨嗟而悼叹;过客停车,畏险而怀忧”[12]9[13]346,于是向民众募化资金修缮道

路。民众响应十分积极,捐助者中甚至有阿拉善旗旗王罗布藏多尔济这样的显贵及大同、左云等地的一些官员,但捐助者构成主体仍是大同府及周边地区如杀虎口、平鲁县等地的普通信众。《重修云冈大路碑记》中记录了参与捐助的官员只有十余人,而地方普通信众人数在排除碑文中以商铺及村庄名义捐助情况下都多达近600人[12]9-13[13]346-350。

云冈堡道路完工后,各类修缮工程也在交替进行,并无长久地间断过,这一状况持续近20年:

第自乾隆十七年修路立石,而后至今,又历多年。其所续建殿宇、回廊、碑坊、乐楼,以及金装佛像、移素诸佛、金身重整、御题匾额、丹青两壁、彩画栋梁,其工程详备,更难以枚举。[12]19 [13]351

之后较有规模的修护工程是在咸丰十一年(1861),云冈石窟“观音殿、东禅堂、乐楼,久经颓废”[12]15[13]357,寺僧在当年募集资金将之整修。施舍钱财的信众仍是小部分的王公官员,绝大部分为周边乡里的普通民众,最终共募集到资金折合铜钱共计“三百一十七千零八十文”[12]19[13]360。同治五年(1866),石窟寺住持通喜和尚募化资金整修石窟内玉皇阁;八年(1869),经信众捐助,通喜和尚请工匠铸钟一口,重约2500斤。十二年(1873),寺僧修缮山门三间、钟鼓楼两座。这次为筹集资金,僧人将募化范围扩大,除“募化来往长官及四方善士、蒙古仁人外”[12]22[13]363,还曾前往归化城{2};三年后,光绪二年(1876),修缮“大佛寺前殿遗址,更建左右禅室,次第仍补修层楼,土木陶绘”[12]24[13]364。光绪十七年(1891),“兴和县王永昌氏出资购买民院地址,装采五华洞,并修饰东西两楼,金装大佛全身”{3}。至此,清代民间力量介入的维修整备云冈也告一段落。

在清代前期因缘际会的政治事件左右之下,云冈石窟得到了保护,这样的偶然事件引起的政府保护却注定无法持久,当这些政治因素影响逐渐消退,其政府层面的关注度也立即消失,云冈石窟管护再次出现真空,民间力量参与其中进行填补成为可能,这是云冈石窟在清代中晚期保护主体由官方转向民间的重要因素。

而促使包括王公大臣在内数量众多的善男信女参与其中,绝非是寺中僧人积极募化或是民众捐助这样的表象所能解释的,民间自发修护石窟的背后包含深刻社会原因。

首先是交通方面的影响。清代大同已成为勾连北京、西北的交通重镇,与周边地区联系增多,交往更为密切。此时,驿路交通在清代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驿路、铺递路等数量众多,无论是官方还是民众的出行,便利程度都有所加强。清朝时大同已经是晋北地区的交通孔道,北京去往伊犁以及归化、库伦的两条要道都需经过大同,并有省内通往太原府的驿路[18]。因此,云冈石窟的影响范围也随之扩大,民间的募化、捐助与保护也越来越多,清代中后期云冈寺僧的募化才有能力远至西北一带。

其次受居士佛教在清代的特殊境遇的影响。清代佛教处境艰难,“佛教理论衰微至极,僧徒缺乏必要的佛教知识”[19]。居士佛教的发展则可谓别开生面。以四大名山为首的寺院宝刹香火日益旺盛、信众不断,民间的居士及善男信女对寺院礼拜佛祖投入了极大热情,这些寺院也承托了信众的宗教感情。佛教的世俗扩展一定程度上反致佛教“蒙受了在教义推广、思想展开方面的重大损失”[19]824,但对维系处于江河日下中的佛教起到了一些积极作用,起码不致在民间影响力受到波及。云冈石窟作为在晋蒙乃至西北颇具名气的寺院古刹,自然广受周边居士信众的关注,从而具备良好的民间信仰基础。在民间信众的支持下,清中期开展的数次民间石窟维护工程才能屡屡得以成功。

三 结 语

云冈石窟的保护是一个延续的动态过程,当中伴随着高峰与低谷的波动,就此而言,明清时期云冈石窟多是处于低谷之中,尤以明代为甚。清代的整修工程虽然保护了石窟,但始终没能扭转云冈石窟的颓废之势。宏观来讲,民国之前社会并没有古迹古物保护观念,政府往往是疏于保护,修缮维护也是出于其他目的而非保护石窟。云冈石窟的破败其实也是大多数文物在明清及前朝社会现实的映照。就这一现状,云冈石窟住持心良和尚在咸丰十一年修整石窟时曾描述得十分确切:“特是前人创之,而后人不继之;即一人继之,而众人不助之,则所谓美者无由彰。古迹之废弛,大都类此。”[12]15[13]357其实,云冈石窟能历经千年风雨而尚且留存已然不易,尽管明清之际云冈保护不周,但不乏亮点,清代前期的两次官方修缮,尤其是清中晚期的民间维修保护多是在清末动荡的社会环境中完成的。总之,明清时期的云冈石窟保存实质是破坏与保护并存,这是明清时期云冈石窟保存的基本特征,也是新中国成立之前云冈石窟保存的缩影。

参考文献:

[1]明太祖实录[M].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778.

[2]张廷玉.明史:地理志二[M].北京:中华书局,1974:967.

[3]刘士铭.雍正朔平府志:建置[M] //中国地方志集成:山西府县志辑:第9册.南京: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93.

[4]明英宗实录[M].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2001.

[5]何孝荣.明初善世院考[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2):46-49.

[6]幻轮.释鉴稽古略续集[M] //大正藏:第49册.台北:佛陀教育基金会出版部,1990:931.

[7]谢重光,白文固.中国僧官制度史[M].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10.

[8]张德伟.明代佛教政策研究[J].世界宗教研究,2018(5):64.

[9]赵尔巽.清史稿:世祖本纪一[M].北京:中华书局,1976:86.

[10]清世宗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6:365.

[11]王轩,曾国荃,杨笃,等.光绪山西通志[M] //续修四库全书:第64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49.

[12]水野清一,长广敏雄.云冈金石录[M]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云冈石窟:第2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13-14.

[13]张焯.云冈石窟编年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336.

[14]赵尔巽.清史稿:圣祖本纪二[M].北京:中华书局,1976:245.

[15]吴辅宏,王飞藻.乾隆大同府志:巡幸[M] //中国地方志集成:山西府县志辑:第4册.南京:南京凤凰出版社,2005:140.

[16]王轩,曾国荃,杨笃,等.光绪山西通志[M] //续修四库全书:第64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332.

[17]秦艳兰.云冈石窟泥塑的调查与初步研究[D].太原:山西大学,2010:95-100.

[18]张宪功.明清山西交通地理研究:以驿道、铺路为中心[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4:57-75.

[19]潘桂明.中国居士佛教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803.

收稿日期:2019-09-12

作者简介:杨俊楠(1990— ),男,山西省大同市人,博士,上海理工大学中国近现代国情研究所讲师,主要从事民国文化史研究。

猜你喜欢

破坏明清时期云冈石窟
隧道口轻型钢棚洞防护高边坡施工技术
扬州明清人文聚落分布概况
明清室内陈设艺术
明清商品经济发展在牙人牙行兴盛中的作用
水对沥青路面的破坏和预防
云冈石窟的文物数字化探索与实践
去云冈石窟看浮雕
俄不满波兰“破坏”二战胜利纪念
云冈石窟中的交脚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