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云南与东南亚跨国区域经济初探:以丝棉贸易为中心
2020-05-12苏月秋
苏月秋
(上海海事大学 海洋文化研究所,上海 201306)
近代以来,云南与东南亚的贸易呈现为具有跨国区域贸易互补特征的“丝棉之路”。尤其是19世纪末云南三关开放,1910年滇越铁路建成通车,使云南与东南亚国家间的丝棉贸易达到鼎盛,形成了典型的跨国区域经济。美国学者胡佛认为,经济区域是“一个地区统一体,它既可以根据内部均质性划界,也可以看作是一个结节区”。[1]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对云南与东南亚丝棉贸易的研究散见在有关云南对外贸易或是云南经济史的成果中。这些学者的研究多为一般性论述,缺乏系统的数据统计和分析。本文根据中国旧海关贸易报告中有关云南部分的逐年资料记载,采用统计和运算方法,在大量数据和表格的基础上,以云南开关后“丝”“棉”两种最典型的彼此间相互补充的物品为媒介,探讨云南三关丝棉贸易的进出口量以及各个口岸阶段性的贸易特征,以此说明云南与东南亚跨国互补经济的发展历程和内在特点。
一、 总体概况:近代云南三关与东南亚的丝棉贸易量
云南因棉产量甚少,现代化纺织生产到20世纪30年代才逐渐发展起来,所以云南自开关以来,以棉纱、棉花、棉布为最大宗进口商品,而进口的棉制品中,以棉纱数量为最多。因缅甸等东南亚国家气候炎热,需要透气性较好的丝织品制作衣服,云南出口到东南亚的商品以黄丝、丝绸为主。
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统计,1889—1930年42年中,云南三关只有3年时间进口棉制品值占全省进口总值的50%以下,其余各年均占50%以上。其中,占60%~69%有15年,占70%~79%有15年,占80%~89%以上有2年。1889年蒙自开关之始,棉制品进口货值仅有 46 170 两,为历年最少值。1897年,思茅关开关后,云南棉制品进口增加,当年就达190万两以上(见表1)。1910年,滇越铁路全线通车以后,云南对外交通大为改善,促进进出口贸易迅速发展,云南棉制品进口数量增加,而且货值保持稳定。1921—1929年,云南棉制品进口达到高潮,货值均在一千万两以上。其中1927年,云南进口棉制品货值达12 599 716 两,达到峰值。(1)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海关总署办公厅编:《中国旧海关史料》《1921—1929年蒙自关贸易报告》《1921—1929年思茅关贸易报告》《1921—1929年腾越关贸易报告》(北京:京华出版社,2001年)统计所得。
从东南亚进口的棉制品中,棉纱数量最多。从1889—1940年的52年中,棉纱进口量均占云南省进口货值的30%以上。其中,棉纱进口值占进口总值70%~79%有4年,占60%~69%有4年,占50%~59%的有19年,占40%~49%的有15年。1903年棉纱进口量为4 664 445两,占进口总值的83.92%,这是棉纱进口值最高的年份。(2)《中国旧海关史料》《1889—194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1889—1940年思茅关贸易报告》《1889—1940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1898年之前,棉纱进口数量未达到10万担,1899年进口棉纱达106 435担。此后,棉纱进口数量呈现稳定的数量,棉纱每年进口的数量基本维持在10万担以上。尤其滇越铁路通车后,交通条件得到改善,运输能力加强。从1910—1924年15个年份中,有14个年份云南三关棉纱进口量在10万担以上。(3)《中国旧海关史料》《1910—1924年蒙自关贸易报告》《1910—1924年思茅关贸易报告》《1910—1924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表1 1889—1930年云南三关进口棉制品货值比例
续表1
注: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1889—193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1889—1930年思茅关贸易报告》《1889—1930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从1897—1900年蒙自关进口棉纱的国别表(见表2)中可以看出,印度棉纱进口数量最多,占全省进口棉纱数量的90%以上。此外,进口棉纱部分来自日本,约占3%~9%,有极少量来自英国,约占0.02%.
表2 1897—1900年蒙自关进口棉纱国别统计
注: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1897—190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云南三关进口棉花的数量位于进口棉制品的第二位。1889—1940年52年中,三关棉花进口数值占云南省进口总值超过10%仅有4年,而且最高年份亦不过占21.64%,其他年份均不到10%.其中,有32个年份棉花进口数值占进口货物数值的百分比不到5%.1897年之前,因思茅关未开办,蒙自关进口棉花数量较少,云南棉花进口数量不到 6 000 担。1897年思茅关开关后,进口大量棉花用作纺织原料,云南棉花进口数量剧增,从往年进口最多的 5 569 担增加到 13 692 担。此后,1897—1909年和1917—1940年两个时间段,云南棉花进口数量较为稳定,均保持在万担以上,1903—1905年,棉花进口数量甚至超过了两万担。1920年,云南棉花进口数量为 138 283 担,达到进口数量的峰值。(4)《中国旧海关史料》《1889—194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1889—1940年思茅关贸易报告》《1889—1940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云南三关棉布进口数量虽然不及棉纱、棉花,但种类丰富。以1916年为例,蒙自关进口棉布种类共有20种,其中原色布 18 658 疋,白色布 1 411 疋,粗斜纹布24疋,细斜纹布10疋,袈裟布30疋,印花布100疋,洋标布宽36寸8 673疋,绒布 11 700 疋。(5)《中国海关民国十五年华洋贸易总册》(下卷)进出口贸易类编统计所得。
云南向东南亚出口的商品主要为黄丝。腾越开关以前,云南出口东南亚黄丝数量不多,1897—1901年5年云南出口黄丝总量还不足100担,出口货值亦不到全省出口货值的1%.1902年,腾越关开关后,黄丝出口数量迅速增加。该年从1901年的12担增加到439担,出口货值也从 1 926 两增加到 109 826 两。1902—1940年这39年间,云南三关黄丝出口达1 000~1 999担的有8个年份,2 000~2 999担有8个年份,3 000~3 999担有7个年份,超过 5 000 担有5个年份。其中,1938年黄丝出口数量达到最大值,为 7 883 担(见表3)。
表3 1897—1940年云南三关黄丝出口数量及货值
续表3
注: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1897—194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1897—1940年思茅关贸易报告》《1897—1940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二、蒙自关:棉纱进口的主要口岸
蒙自南与越南接壤,东邻文山、马关、西畴,西邻个旧,北邻建水、开远,地处连接越南与滇南集镇的要冲。光绪十三年(1887年),清政府与法国签订《中法续议商务专条》,规定蒙自辟为通商口岸,光绪十五年(1889年)于蒙自县城东门外设立正关,于蛮耗设立分关,“又蒙自西门外及河口各设查卡,旋改设河口分关,蛮耗改设分卡”。[2]自蒙自关开关后,特别是1910年滇越铁路建成通车,密切了云南与东南亚的贸易联系。
蒙自关作为云南最早开埠的口岸,棉制品在蒙自关进口的货物中占较大比重。《新纂云南通志》记载:“大抵蒙自关贸易物品入口以棉纱、疋头、棉花为大宗,煤油、鱼类、瓷器、纸张、海味、染料、洋杂货等次之,而以英日货为多,出口货以大锡为第一位,茶叶、药材等次之,牛羊皮、猪鬃、火腿、锌、铅等又次之。”[3]此现象在中国旧海关报告中有翔实反映。笔者根据蒙自关1889—1930年海关报告统计,蒙自关进口棉制品占进口洋货总值的50%~59%有38年,占60%~69%有15年,占70%~79%有13年,最高年份为1890年,占进口洋货总值的80%以上。(6)《中国旧海关史料》《1889—193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从这一统计可以看出,棉制品进口数值占蒙自关进口洋货总值的第一位。
蒙自关进口的棉制品中,尤以棉纱数量最多。光绪十八年(1892年),蒙自关“进口洋纱极多,共值银六十二万八千二百余两,已占外洋贸易进口洋货共值银十分之七”。[4]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蒙自关海关报告亦载,该关“洋货中洋纱最为大宗”。[5]据中国旧海关报告统计,1889—1928年间,蒙自关进口棉纱数量超过10万担的就有17个年份。从1889—1928年蒙自关进口棉纱数值考察,占全省进口总值50%~59%有8年,占60%~69%有5年,占70%~79%有8年,占80%~89%有16年。(7)《中国旧海关史料》《1889—1928年蒙自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棉布为蒙自关进口的又一大宗商品。据蒙自关海关报告记载,光绪十六年(1890年)经该关进口洋货中棉布为大宗,“占进口洋货的十分之七”。[6]据笔者统计,1900—1930年间蒙自关棉布进口货值占全省进口货值10%~19%有7年,占20%~29%有2年。其中,1901年蒙自关棉布进口货值占全省进口货值50%以上。(8)《中国旧海关史料》《1900—1930年蒙自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蒙自关进口的棉布主要来自于英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民国二年(1913年),蒙自关进口“增多之数以英国三十六因制之标布占二万三千两,印花布占一万两有奇,印花色缎占二万九千两,棉素意大利布及皱布占七万六千两,花皱布及棉羽绫几占二万二千两,花色布及棉剪绒与上年几增一倍”。[7]29
蒙自关进口棉制品中,棉花进口数量最少。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蒙自关进口“连子棉花上年则有一千二百余担,今年只有六百余担”。[8]279尤其是进口棉纱逐渐替代棉花后,蒙自关进口棉花数量锐减。正如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蒙自关海关报关所述:“东京棉花具形短少,往年棉花进口甚盛,渐次年少一年,递至本年竟少至三百七十担,想系棉纱日增有以代之。”[9]
由于蒙自关邻近个旧锡矿生产地,该关出口商品主要为大锡,而不是生丝。自蒙自关开关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只有3担生丝出口的记录。虽然民国三年(1914年)“绸缎出口略有增加”,[10]但是该年只有12担绸缎出口,其货值不到出口土货总值的1%.
总之,蒙自关进口的棉制品以棉纱、棉布为主,棉花进口居于次要位置。蒙自关进口的棉制品总值约占该关进口洋货总值的50%以上。蒙自关生丝出口数量有限,历年生丝出口货值还不到该关土货出口总值的1%.
三、思茅关:以原棉进口为主的口岸
思茅位于云南西南部,东南与老挝、越南接壤,西南与缅甸比邻,是西南边疆的商业重镇。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六月,中法双方签订《中法续议商务专条附章》,“议定云南之思茅开为法越通商处所,与龙州、蒙自无异,即照通商各口之例,法国任派领事官驻扎,中国亦驻有海关一员”。[7]92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八月,法国在思茅关设立领事馆,柯乐尔调任思茅关税务司,负责开关事宜。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思茅关正式开办,正关设于思茅县南城外,同时设勐烈分关和易武分关,东关查卡和永靖查卡。[11]清朝至民国年间,从思茅出关有七条道路可通外国,其中三条可到缅甸阿瓦,二条至暹罗(今泰国),二条至南掌国(今老挝)。[12]思茅关与东南亚贸易中享有交通优势,“毗连缅越,为滇南边界商埠,所有东京、暹罗、滇边掸部及英属缅甸掸部之贸易,咸以此为吐纳之口”。[13]60
由于滇南各少数民族不习惯穿机纺棉纱所织的布料,更喜欢进口原棉自己纺织土布,“本土人士颇称喜用土织布,或新兴所织之土布”。[14]1360而且思茅口“本地土民多以纺织为事,藉养家人”,如果洋纱在思茅通行于市, “则操女红者一旦不易谋佣”。[15]所以,原棉进口数量居于思茅关进口货物的首位,“贸易物品进口以棉花为大宗,鹿角、象牙等次之”,[8]112思茅关“商业复旺乃由棉花大宗所致”。[16]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思茅关进口洋货“以棉花为第一大宗,已占进口货值十分之九”。[17]1921年出版的《云南省地志》亦载:“近三年入口货以棉为重要,年约三千余担,约值银八万余元。”[18]
据《中国旧海关史料》统计,1897—1925年29年间,思茅关进口原棉货值占思茅关进口洋货总值80%~89%的有13个年份,占70%~79%的有13个年份,占60%~69%有2个年份。其中,1898年进口原棉货值最高,占该关进口总值的90%以上(见表4)。
表4 1897—1925年思茅关原棉进口统计
续表4
注: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1897—1925年思茅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思茅关进口的原棉主要来自于缅甸,少部分来自越南。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思茅关海关报告记载:“本年进口贸易总值,棉花约占十分之七,率由缅甸、安南二处输入。”[13]61缅甸棉花的种植情况直接影响思茅关棉花的贸易量和价格。例如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因为缅甸“去秋霪雨流行,花苗腐坏,棉花进口虽称首要,而为数寥寥”,导致该年“进出口货物共值关平银二十四万六千八百四十八两,较上年绌银二万两”。[19]宣统二年(1910年),又因缅甸棉花歉收, “以故思茅进口者其少数,为从来所未有,惟花价则蒸蒸日上”。[20]
经思茅关进口的棉纱、棉布数量有限。民国八年(1919年),思茅关“除梭罗布外,由缅甸运入之布疋,数年来已日渐稀疏,及至本年,更无足可观”。[14]202笔者又据1897—1936年思茅关海关报告统计,思茅关进口的棉布数量最多为1899年,为 9 033 疋,但均不到思茅关进口棉制品货值的10%.(9)《中国旧海关史料》《1897—1936年思茅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四川、云南产的生丝部分经由思茅关出口,但是数量不多。据1897—1937年海关报告统计,思茅关生丝出口最多的年份为1928年,占该官出口土货总值的38%,其余年份都未到30%,有的年份甚至没有生丝出口记录。(10)《中国旧海关史料》《1897—1937年思茅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这种贸易趋势也有特殊情况,如民国十五年(1926年),“因云南府至腾越之大道群盗如毛,四川生丝该由思茅出口该季内计输出二百五十二担”。[21]78但是,腾越关的盗贼平靖后,生丝便很少经思茅关出口,恢复原来的贸易情形。
由此可见,由于滇南少数民族喜欢穿着土布,不习惯机纺棉纱所织的布料,所以思茅关以棉花进口为主,棉纱、棉布进口数量较少。思茅关每年进口棉花的货值,几乎占思茅关进口商品总货值的60%以上。正如思茅关海关报告所载:“故谓棉花为思茅进口商品之翘楚,非虚语也。”[21]61经思茅关出口生丝数量不大,大多数年份生丝出口货值不到思茅关出口总货值的30%.
四、腾越关:丝棉贸易的典型口岸
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根据《中英续议缅甸条约附款》,英国选定腾越为通商口岸。次年,中英双方协议在腾越建立海关,并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五月正式开关,又设蛮允、弄璋分关,腾越东门外及蚌西、蛮线设分卡。腾越关为云南对缅甸贸易通道上的控制性海关,“查缅甸市场向赖腾越运出之货供其所需,而腾越独有之利权亦即在此”。[22]472腾越关“接近缅印川藏康,土货悉以此为输运之枢纽,故贸易总值次于蒙自关”。[8]11220世纪初期,英国商人非常重视腾越关的商业地位,认为“由缅甸一带来者之商务较多于由红河一带来者,现腾越已开为通商市场,据罗伯先生之卓见,谓云南商务从此大可推广,其故不止一端”。[23]
腾越关与东南亚,特别是与缅甸的丝棉贸易最为典型,“腾越关贸易物品进口以棉纱、棉花、疋头等为大宗,玉石、煤油、海味、瓷器、干果、染料及洋杂货等次之。出口货以黄丝为第一位,牛羊皮、药材、土布、零星土杂货次之。”[8]112腾越关海关报告亦载:“夫自滇缅通商时起人人皆知进出中国最多之货莫若棉、丝,而彰明较著者,即系从新街至腾越,在本关所报货值一年全数在关平银一百八十二万五千两之多,其中棉纱占一百二十八两,出口全数六十八万二千两,其中由四川运来之土丝占四十六万两,二者竟占全数货值十分之七。”[24]467
棉制品是腾越关进口的最大宗货物。腾越关海关报告记载:“进口货以棉纱、棉花为两大宗,此两宗贸易均极佳胜,而尤以棉纱较昔为首屈一指”。[25]笔者据腾越关海关报告统计,1902—1941年间,经腾越关进口棉制品数值最高的年份为1919年,占该关进口洋货总值的91%.此外,进口棉制品数值占该关进口洋货总值80%~89%有16个年份,占70%~79%有13个年份。(11)《中国旧海关史料》《1902—1941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1921—1930年10年间腾越关棉纱进口数量均占进口棉制品货值的50%以上,棉花进口约占20%~40%,棉布进口约占9%以下(见表5)。
表5 1921—1930年腾越关棉花、棉纱及棉布进口量及占该关进口棉制品百分比
注: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1921—1930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由于交通便利以及云南境内消费群体的差异,腾越关开埠后,印度和英国的机纺棉纱通过缅甸转口进入云南的数量逐渐增加,保山、大理、昆明等地区的人民开始用印度和英国机纺棉纱织布,直接拉动了腾越关棉纱的进口。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腾越关海关报告记载:“总数内系有八成为棉花及棉花制成之货,所占本口第一大宗货物即系棉纱。”[26]腾越关进口的棉纱中又“以印度棉纱为大宗进数”。[27]
经腾越关销往缅甸的丝织品,主要是四川产的黄丝。据《云南对外贸易近况》记载:“黄丝产于四川,本省不过居于转运地位。但黄丝出口对于腾越关占出口百分之八十,对于全省占出口百分之五十七。”[28]可以说,腾越关“出口货之增进,殊堪重视,其故多由于出口川丝之膨胀”。[29]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腾越关“出口土货共估值价银十四万八千三百九十二两,内有四川黄丝四百三十二担,估值价银十万七千九百两,以百分计之,该丝即占七十三分”。[30]民国元年(1912年),经腾越关出口的土货中“内有四川土丝一千三百十四担,即占全货价值十分之七”。[24]474民国二年(1913年),腾越关出口“四川黄丝占出口贸易估值百分之六十九”。[7]816
1911—1920年腾越关出口的丝织品主要有生丝和丝绸两大类(见表6),其中,以生丝数量最多,而且出口数量呈逐年上升的趋势。1911年从腾越关出口的生丝数量尚不足1 000担,到1919年增到3 846担。腾越关出口丝绸的数量呈不断上升趋势,1911年仅有2担出口,1920年达到15担,但是数量远不及生丝。
表6 1911—1920年腾越关丝织品出口统计
注:根据《中国旧海关史料》《1911—1920年腾越关贸易报告》统计所得。
笔者又据腾越关海关报告统计,1902—1941年40年间,从腾越关出口的生丝占腾越关出口土货总量的达90%以上有两个年份,即1933年达94%,1936年高达98%,占80%~89%的有13个年份,占70%~79%的有7个年份,占50%以下的仅3个年份。可见,生丝是经腾越关出口东南亚商品中的最大宗货物。
总之,腾越关是滇缅贸易的重要商埠,也是云南与东南亚丝棉贸易的主要口岸,其跨国互补贸易特征在云南三关中最为典型。考察腾越关进口商品种类比例构成,棉纱、棉花和棉布约占该关进口洋货总值的70%以上,一些年份甚至超过90%.经腾越关进口的棉制品中,以棉纱为最大宗,其次为棉花,棉布的进口数量最少。生丝为该关主要出口商品,每年生丝出口额约占该关出口货值的70%以上。
五、余论
近代学者李生庄在《滇缅交通线刍言》中有一段论述,恰恰从跨国区域互补贸易视角探讨了云南与东南亚丝棉贸易的定位:“云南无论从农业、工业各方面说,总是生产落后的省份,但云南(尤其是腾冲)却能以商业的转运立场,造成一有利的机会,事实上单以进口中成宗的三两种货品言,可得如下的数目字:黄丝输出总数,每年为一万五千包;花纱输入总数,每年在两万驮以上。黄丝的来路,以四川为大宗,其次则江苏丝也,经由云南运缅。又自缅入滇之花纱,不仅销在云南,还销到四川、贵州去。这事件告诉我们的是:过去的滇缅贸易关系不能说它不涵有国际性的意义。今后倘若云南的生产建设果有发展的希望,那滇缅贸易之必然进展至高度之国际性的价值,可说是毫无疑义。”[31]
近代云南现代化转型过程中,云南与东南亚跨国贸易区表现为双扇型空间结构特征,逐渐融入东南亚国际交通网络及日渐扩大的世界经济体系,而云南与东南亚之间具有代表性的丝棉贸易成为跨国互补贸易模式的典范,形成港口——海关——腹地跨国区域经济。考察近代云南三关与东南亚丝棉贸易规模,腾越关的丝棉进出口量最大,成为跨国互补贸易的典型,其次是蒙自关,思茅关最小。云南三关开放以来,由东南亚输入的棉制品来源国家增多,种类日渐丰富。就输入云南的洋纱而言,主要来自印度、日本、越南、英国等,以印度棉纱最多。近代云南进口棉布主要产自英国、意大利、日本、法国、瑞士、美国等。云南进口棉制品除棉花、棉纱、棉布三种类型,还有其他日本、英国等国织造的面巾、手帕、棉毡毯等棉制品。云南向东南亚等国家出口的黄丝主要来自四川,一部分来自江苏。由此可见,以丝棉贸易为特征形成的云南与东南亚跨国贸易区的外延扇面不仅包括了整个东南亚,甚至延展到南亚、东亚、欧洲、美洲等。经云南三关进口的棉制品被运往云南各地销售,还有部分销往贵州、四川等省份和地区,扩大了丝棉贸易市场和销售网络。总之,由于丝棉贸易规模之大、影响之深,使得近代云南与东南亚,尤其是与缅甸之间的贸易不再是一条以外销丝绸为主的“丝绸之路”,而是具有跨国区域经济特征的“丝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