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的空间非均衡性分析
2020-05-12副教授
陈 敏 副教授
(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 昆明 650222)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市场经济的重要程度不断上升,但随着商品生产和流通的集聚,商品流通市场逐步出现“极化”特征。生产资料和流通运力过度集中于东部沿海地区,我国中西部流通市场建设进度滞后,居民的流通需要难以得到满足。我国商品流通市场中显现出的空间非均衡特征,其根源在于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的空间分布不均匀,无论是城乡二元结构下的城乡市场结构,还是区域经济发展引致的阶梯型省域市场结构,客观上都助推了商品流通效率的差异化。商品流通效率的极化,不仅体现了我国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结构性问题,而且会成为我国未来经济发展的主要障碍。鉴于上述背景,本文将分析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空间非均衡的内在原因,通过对商品流通效率的分区域估算,揭示我国各大经济区域的商品流通市场表现,进而找出解决商品流通效率差异的关键因素。
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空间非均衡的内在原因
从数据表现来看,我国商品流通效率整体表现不尽人意,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的统计,截至2018年,我国A股上市企业的平均商品流通次数为1.41次,低于美国同期的4.19次,同时也低于欧盟市场的4.07次,其中平均商品流通次数=商品纯销售额÷平均商品库存额。这一数据的过低表现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可能分子整体商品销售额偏低,其二是可能分母商品库存额极大,但作为全球经济最活跃的大国,我国整体商品销售量和流通需求均为全球领先,因此流通运转次数过低的核心原因在于库存量过大,现有流通效率无法保证库存的及时转换。商品流转天数高达39天,高于美国同期的14天,同时也高于欧盟的17天,其中商品流转天数=平均库存额÷平均日商品纯销售额,这一数据的过高表现同样可以归咎于分母销售额过大或分子平均库存额过低。张晖(2017)指出,我国巨额的库存量不仅拖慢了商品流通速度,更显现出流通产业背后商品流通效率的不足,这也是引起我国商品流通效率表现差异较大的核心原因,可以从三个角度进一步说明。
第一,不同区域间居民消费水平差距较大,居民的流通需求差别显著。从经济区域的表现来看,我国国民经济发展呈现出东部、中部、西部的阶梯式差别,居民收入和消费已经出现了较大的异化,经济发展较好区域的居民消费水平显然大于收入较低的区域,由此引发了商品市场规模的差异,经济水平较好的市场内部对于商品的需求更强,市场消化速度更快,流通服务商更愿意参与到高水平市场中,进而引发了流通产业的集聚。根据王浩(2017)的测算,我国东部流通产业的规模已经显著大于市场需求,市场已经从“饱和”转向“拥挤”,过度的流通市场竞争严重减损了东部市场的整体销量,而与此同时,大量中西部流通市场的需求仍然得不到满足,经济基础和市场发展的差异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国各个区域间的流通交流。
第二,不同区域间商品流通市场基础设施差距较大。除了东部、中部、西部经济发展的影响外,我国三大经济区在地理层面上也显现出明显的三级阶梯式分布。田博等(2018)的研究表明,东部地区沿海、平原较多的地理优势,使得流通产业在进行基础设施建设时,不仅能够保证流通设施的建设规模充分,还能够极大降低建设成本,进而帮助流通市场的基础设施实现规模上的突破;中部地区以平原、丘陵地貌为主,河流运输仅仅能够惠及沿线城市,缺乏广泛性,需要大量建设公路、铁路网络保证运输速度,在基础设施建设成本上需求较高;西部地区以山丘、高原地貌为主,大部分地区的道路建设成本较高,建设路径较为复杂。由此可见,我国不同区域的流通基础设施建设成本差异,导致了实际建设中的差异,进而影响了我国不同区域内部的流通水平。
第三,不同区域间商品流通市场中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引发了大量“价格歧视”行为。郭超(2018)认为,流通信息的不对称是前两个问题的延伸问题,由于经济基础、市场规模和基础设施水平的差异,以中西部为主要运营方向的流通企业竞争不充分,往往在当地市场上具备显著的垄断优势,进而拥有了较强的垄断定价权,为了弥补基础设施建设中的投入,相关企业会将成本转移到消费者,利用歧视价格定价保证超额利润,导致了消费者的流通成本上升,抑制了潜在流通需求,进一步加剧了流通效率的差异化。
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的分区域估算
对于流通效率的测算,以往文献往往采用流通时间和流通速度的协方差进行估计,但根据本文的内在因素分析,流通的运转数据仅仅是流通效率的外在表现,而非流通产业发展受限的内在原因,对此,文章将通过计算流通价格来表现流通产业的成本收益差,主要采用相对价格指数分析法分析3维(t维、m维、k维)流通产业面板数据,其中t为时间维度,m为区域维度,k为商品维度。数据包含历年《中国价格统计年鉴》中各省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商品零售价格指数、农业生产资料价格指数和工业生产资料价格指数,以及由《中国商务年鉴》记载的各省大宗商品交易量、物流企业经理人采购系数、流通绩效指数(LPI)和餐饮业利润规模。数据期为2002-2018年,包含31个省市区。
为了保证面板数据的平稳性,文章借鉴夏凡(2017)的做法,采用如下数据筛选以强调面板的平衡:第一,由于流通绩效指数发布于2004年,本文采用OLS估计逆向估计了2002年与2003年的流通绩效水平;第二,由于企业经理人采购系数是由商品零售价格指数计算得到,两个系数间可能存在一定的共线性特征,因此本文取经理人采购系数与商品零售价格指数的协方差作为系数代表值;第三,对流通相对价格进一步差分,取绝对值|ΔCkijt| 作为独立变量,差分过程如下所示:
差分操作的主要目标是避免不同省份排序因素造成的样本排列问题,由于本文存在67对邻接省份,共计23919个数据,还需要剔除2278个因商品异质性而导致的差分数据。具体过程为,设由特征量αk和标准误两项组成,αk代表k个数据组成的特征量,则是数据间的标准误,也是流通空间特征的判定系数,根据均值法可得:
另设:
其中的相对价格变动部分即为本文所需的数据,通过取方差VAR(qkijt)的方法进一步降低样本维度至11390个系数。在求得了各个省市的流通相对价格系数后,两个区域间的价格系数平均值即为价格指数差,以北京为例,北京农产品市场的关联省为河北和天津,那么北京的农产品流通市场分割指数即为北京-天津、北京-河北的的平均值。进一步把各个省市拟合为3个经济区,由此可以得到如图1所示的三大经济区域的流通效率变动情况。
由图1可见,我国三大经济区域的流通效率呈现出相对一致的波动特征,同时也与上文的分析类似,东部显著高于中部和西部。从阶段特征来看,2002-2009年我国流通效率的上升趋势明显,其中由于我国整体经济发展迅速,流通基础设施和市场发展速度较快,三个区域的流通效率均出现了明显的增长;而2009年后,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世界经济发展趋势整体趋缓,外部经济不确定性增加,以进出口贸易为代表的流通需求下降迅速;2010-2016年各个经济区的流通效率均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滑,而在我国实施流通发展战略后,受到政策利好的推动,2017-2018年流通效率水平重新回归高位。但也要认识到,我国2018年全国流通效率均值仅为0.45,在国际上仍属于中低层次。
实现商品流通效率均衡的关键因素
上文的分析分别说明了产生区域流通不均衡的内在原因和流通效率的发展趋势,为了破解我国不同区域流通效率分割的难题,本文将采取单一因子方差分析法,针对区域差异的显著性进行说明,结果如表1所示。
图1 2002-2018年我国三大经济区域的流通效率变动
表1 组内显著性测试(单一因子方差分析法)
表2 区域流通效率的空间Durbin模型分析结果
表1的结果说明,我国东部与中部的流通效率差异并不具备显著性,东部与西部的差异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大约为11.267个单位;中部与西部的差异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大约为5.17个单位。为了进一步说明产生空间异质性的因素,本文采用Durbin模型对第二部分所归纳的三类因素:消费因素、市场因素和信息因素分别进行核算,表达式为:
式(4)中,自变量X矩阵中包括三个核心解释变量:消费因素(Cons)、市场因素(Mark)和信息因素(Inf),消费因素以人均消费指数表示,市场因素以限额以上市场规模表示,信息因素以有线网络覆盖率表示。
由表2可以发现,模型的ρ值在1%置信水平上显著,说明相关因子能够显著影响商品流通效率,各个区域的R2是模型的拟合度,均大于0.90,说明本文所采用的统计学模型具备较高的解释效力。
从各个区域来看,东部地区的消费影响因子为3.102,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市场影响因子为5.145,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信息影响因子为0.128,在10%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这证明了本文所归纳的三类原因确实是产生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空间非均衡特征的核心原因,对东部地区而言,由市场因素产生的空间差异性最强,是最核心的影响因素。中部地区的消费影响因子为4.027,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市场影响因子为3.319,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信息影响因子为0.245,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与东部区域不同,中部区域由消费因素产生的空间差异性最强,这是由于中部地区的居民收入和消费差异更加显著,所造成的效率差异更强。西部地区的消费影响因子为3.153,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市场影响因子为2.145,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信息影响因子为0.526,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西部的核心影响是消费因素。
结论
我国商品流通市场上表现出显著的空间非均衡特征,进而影响了我国的国民经济均衡发展。本文立足于商品流通效率视角展开分析,发掘影响我国区域商品流通效率的内在原因;从理论层面来看,居民消费差距、市场基础设施和信息不对称是引发商品流通效率异质化的重要原因,2009年是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的关键波动节点。进一步通过Durbin空间模型分析发现:东部地区的商品流通效率影响因素排序依次是市场、消费和信息,而中西部地区的商品流通效率影响因素排序依次是消费、市场和信息。解决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的非均衡问题,需要针对不同地区的流通市场特征进行对应的政策激励和战略引导。
针对我国商品流通效率的空间非均衡特征,应该因地制宜的权衡流通产业三类要素的作用,进而实施政策激励和市场推动方针。第一,保证流通市场的适度分配。从空间分布来看,我国流通企业聚集在东部沿海地区,造成了东部经济区的空间拥挤情况,并引起了商品流通的低效化,东部流通市场出现了明显的供大于求的市场状况。而中西部内陆地区的流通市场目前仍然处于不饱和的状态,市场需求长期得不到满足,仍有巨大的市场发展空间,政府在进行政策制定过程中,要有意识地将东部流通产业和资源引导到中西部地区,实施资源和市场的对应分配。第二,针对我国经济社会表现出的消费不均衡问题,应该从提高收入的角度出发,通过进一步稳定居民整体收入,提高劳动者最低收入,让居民获得更高的可支配收入,将更多资源分配到流通领域,这一点对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发展显得更为关键,寻找到合理的切入点,利用消费领域的突破带动流通产业的消费潜力,从而增加我国流通产业的发展动能。第三,促进区域、城乡和产业链内部的流通信息体系建设,区域间的信息交流受阻,导致我国不同经济区域间市场相互独立,无法形成全国统一的定价机制和基础市场,进而降低了区域间流通效率。而城乡市场上长期存在的二元信息对立问题,根源并不在于流通体系的不完善,而是由于流通信息的不透明引发的深层问题,对此,市场监管部门要进一步促进流通企业的流通进行制度化、透明化,扩大流通企业间的信息交流,强化区域流通市场的信息整体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