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及其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开创性研究

摘 要：四大结构思想是米切尔女性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主要内容包括四个方面：生产结构、生育结构、性关系结构以及儿童社会化结构。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沿袭并拓展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具有丰富的理论价值。文章通过系统梳理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并找出该理论具有的现实意义与局限性。

关键词：米切尔;四大结构;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

一、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的主要内容

米切尔认为妇女处于从属的社会地位，主要是她们在四大结构中所受的压迫。四大结构是指：生产结构、生育结构、性关系结构以及儿童社会化结构。

（一）生产结构

米切尔认为妇女的体力弱势并不是她们沦为从属地位的主要原因。首先，体力弱势并未阻止妇女从事特定的社会工作。自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妇女所承担的劳动量并不少于男性。其次，早期资本主义工业化强调妇女参与社会生产劳动。妇女的劳动较为廉价，对工作报酬奢望不高，因此，资本家使用的主要劳动力为妇女。最后，妇女解放的基础在技术的发展。随技術的进步与发展，劳动的主要构成要素已经不再为体力劳动，客观上妇女的体力弱势不再成为她们参与社会劳动的阻碍，对于妇女而言她们获得了解放的机会。但，当大量的妇女走出家庭进入社会，米切尔却发现“妇女，作为劳动大军中的崭新的、最不稳定的成员和资产阶级社会里最易被牺牲的成员，在一段短短的插曲之后就被排除于生产之外。”因此，米切尔认为技术仅为妇女解放提供了前提条件，技术的发展只是改变了它的形式，而整个社会结构的变革才是妇女获得解放的最终保障。

（二）生育结构

米切尔主要从两个层面分析生育对于妇女的压迫。第一，生育子女、操持家务成为妇女的天职。受父权制意识形态的浸染，男性把妇女作为生孩子的对象，以为妇女的本职工作是生育子女和维系家庭稳定。妇女的生育沦为男性生产的一部分，变成隶属于男性的部分。第二，避孕技术与生育的关系。米切尔指出，在历史上，生产方式的改变并不伴随生育方式的改变，生育方式从始至终都相同。“只要再生产仍然是一种自然现象，妇女实际上就注定受到社会的剥削。”生育作为一种无法控制的生物过程，妇女不能掌控自身何时怀孕何时生育的进度。自避孕技术的出现，妇女的生育从表面看得到了改变。但是米切尔认为，一方面，这只是资本主义贵族妇女的特权，而普通妇女却享受不到此项技术带来的便宜。避孕技术特意为妇女量身打造，妇女成为避孕技术的小白鼠，她们必须担负避孕技术带来的负面影响;另一方面，避孕技术会导致性生活与生育的分裂，而资产阶级并不认可这种做法，并不允诺突破现有的生育方式，正是通过此种方式妇女被置于受压迫的地位。

（三）性关系结构

米切尔从两个方面分析了妇女在性关系中的地位。第一，比较东西方妇女的社会地位和一般的婚姻形式。古代文明社会的性伴随着一夫多妻制，男性被允许纳妾，而妇女必须忠诚于夫君。西方封建社会，虽然提倡禁欲主义，推行个体婚制，但是仍然无可避免一夫多妻的局面。16世纪晚期，官方舆论公开反对男性的纳妾行为，婚姻中殴打妻子的男性会受到谴责。一方面，妇女的合法权利得到保证;另一方面，大多数教派制度化，重新强调妇女的服从地位。从根本上，个体婚制的产生并非真正实现了男性与女性和谐，它更多地体现一种性别对于另一种性别的征服和压迫。第二，米切尔认为性解放浪潮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带给妇女更多的性自由;另一方面，产生新一轮的性压迫。随性解放浪潮的发展，性行为在原则上不受道德和法律的限制。性解放突破传统道德对人性的压抑，打破人类内心对性的束缚，客观上促进人们的精神解放，但从另一层面来看，也揭示出男性统治女性的本质。

（四）儿童社会化结构

米切尔主张妇女的压迫要从儿童社会化过程中找寻原因。第一，男女两性在儿童社会化过程中充当不同的角色。在有孩子的家庭中，妇女起“情感”作用，而男性起“工具”作用，后者不可避免要差遣前者，从而阻碍了妇女外出工作。本质上，男性利用儿童社会化将妇女牵制在家庭领域。第二，社会上对妇女生育经历的崇拜转移到母性崇拜这一社会行为上。在儿童成长初期，需要一位有爱心、耐心、温柔的人进行培养，而女性气质与之需要相吻合，因此成为最佳人选。第三，教养作用增强。家庭规模缩小，每个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加强，生育的时间日渐减少，而教养子女的时间逐渐增多，最终这些责任落到妇女的身上。社会上对儿童社会化的质量要求越高，它就越变成压迫妇女的工具。

二、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继承与发展

（一）阶级分析理论

马克思用阶级分析理论探索了妇女所受之压迫。妇女的压迫地位不是与生俱有而是伴随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产生的。私有制的出现是妇女处于社会劣势地位的根本原因，而妇女所受的压迫实质是阶级压迫。米切尔赞同马克思用阶级分析方法去看待妇女的压迫，认为资产阶级妇女的压迫地位源于私有制和阶级统治。她认为“压迫的普遍性和严重性因阶级和种族而异，不同阶级和种族的妇女必须首先处理她们自己处境中出现的特殊形式的压迫。”米切尔把妇女的地位同阶级压迫和阶级斗争结合在一起，认为不同的阶级和种族的妇女所受的压迫是不同的，妇女的解放离不开阶级斗争。妇女的压迫是由经济结构决定，因此她主张进行经济革命来改善妇女的社会地位。她在马克思阶级分析理论上作了进一步延伸，认为妇女所受的压迫不仅表现在经济上，而且还受文化上的压迫，因此，她从父权制意识形态角度分析了妇女的思想压迫，提倡从精神中解放妇女。

（二）两种生产理论

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私有制出发，探寻了妇女在社会生产和人类自身再生产中的地位。恩格斯在考察家庭起源时发现，“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4]马克思和恩格斯肯定了两种生产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制约与推动作用。但当私有制出现之后，物质生产成为社会追求的目标，而人类自身再生产成为物质生产从属的一部分，结果导致妇女变成男性的奴隶。米切尔吸收了马克思的两种生产理论，她认为男性成为社会生产的代言人，而妇女成为人类再生产的代言人。由于妇女所承担的人类社会再生产的重要使命是客观存在而无法改变的，因此妇女在生育中的作用是造成她们没有进入社会生产的主要原因。在当时的资本主义社会中，生育是一种自然的生物过程，一方面生育之后妇女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而脱离物质生产;另一方面生育后抚养孩子的重任落到妇女身上导致其无法参与社会生产。米切尔基于马克思的两种生产理论，从性别分析的维度探究了妇女在生产结构中的从属地位，她希望改变妇女的生育模式使妇女获得自由。

（三）异化劳动理论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哲学手稿》中详细阐述了“异化劳动”。米切尔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得到启发，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下妇女同样存在异化。米切尔具体分析了妇女在性行为、生育过程及作为母亲的异化。

妇女性行为的异化。米切尔认为，男性把妇女作为性对象，性行为都是男性作为主导，男性从不顾忌女性的意愿而强迫她们满足自己的需要。妇女作为性客体失去了主体性，这表明妇女同自己的身体相异化。

妇女生育过程的异化。米切尔认为女性的生育不受自己控制，女性是否生育、什么时候生育以及生育多少并不是由她们自己决定。“女性大部分的精力时间都耗费在性、生殖及其他家务劳动上，她们并不是自由的，不具有自主权，而处于不同程度的被控、被迫状态。”

妇女作为母亲的异化。某些人认为连续生孩子是父母的财产，她们把孩子当做自己的财产，这是一种极端的形式。对于母亲而言，孩子无论做任何事都会威胁到自己，她们误解了自己的角色，否定本身的人身自由。妇女试图通过养育孩子来证明自身价值，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应该感到幸福，但是结果与之相反，母亲与子女的关系发生了异化。

三、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的辩证分析

（一）米切尔的“四大结构”思想的局限性

从方法论意义上，米切尔过分注重非历史唯物主义，轻视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米切尔分析妇女在生育结构、性关系结构和儿童社会化结构所处社会地位时，更多地采用非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尝试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去理解父权制意识形态对于妇女思想的束缚，以达到从“精神或文化革命”解放妇女，她倡导的精神变革不能使妇女获得彻底解放。马克思找到了压迫妇女的根本原因在私有制。在异化的过程中两性失去原本的平等关系，资本的产生是由于私有制的存在，因此马克思指出造成妇女受压迫的深刻原因是私有制。

从价值论意义上，米切尔过分强调妇女解放而忽视整个人类解放。马克思从全人类解放的维度思虑妇女的解放，他的整个理论以人为核心，其价值追求旨在实现全人类的解放。米切尔关注的焦点基于把男性作为妇女的对立面，她指出，只有妇女摆脱四大结构上男性的束缚，妇女的解放就可能完成。她并没有把妇女的解放升华到全人类解放的高度，此观点忽视全人类的解放片面追求妇女解放的理论经受不住现实的考验。如果妇女解放的最终诉求只是实现与男性平等的权利，那么就会把男性作为妇女的敌人，则会落入与男性斗争的怪圈。正如秦美珠所说：“女性解放不是使女性变成男性，也不是让女性去束缚男性。”妇女的本质特征是“人”，妇女应优先考虑自身作为人的本质的全面发展。抛开全人类的解放去谈论妇女的解放是不彻底的，妇女的解放不应限定在本身的解放，而应涵盖男性与妇女的全人类解放，马克思期盼全人类解放，更是妇女解放的最终价值诉求。

（二）米切爾的“四大结构”思想的现实意义

有利于深化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妇女受压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范围之广，情况复杂。马克思从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出发，挖掘出妇女受压迫的根本原因在于私有制。而米切尔在马克思的基础上，发现父权制意识形态对妇女的压迫是根深蒂固的，她从非历史唯物主义角度分析了文化对于妇女思想的重要压迫。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为米切尔分析妇女的问题奠定了理论基础，而米切尔从性别维度探讨了妇女具体的压迫，从而深化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

有利于拓宽传统女性主义研究视角。女性主义从两性性别特征角度出发观察妇女的解放，但是她们对历史是盲目的，是不充分的历史唯物主义者。基于此，米切尔开创了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与女性主义结合的先河，拓宽了传统女性主义研究视角，试图从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立场去分析妇女的压迫，同时，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进行补充。

四、结语

米切尔的“四大结构”理论包涵着的丰富的女性思想，可以发现米切尔试图在继承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的基础上，将传统女性主义思想融入当中。她坚持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不仅从阶级的角度分析了经济因素造成妇女受压迫的社会地位，而且还从心理和意识形态领域分析了妇女所受之压迫。

参考文献

[1] 朱丽叶·米切尔.妇女：最漫长的革命[A].李银河主编.妇女：最漫长的革命[C].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2007：11.

[2] Juliet Mitchell.Women： the Longest Revolution[J].New Left Review.Nov./Dec.1966：11-37.

[3] Juliet Mitchell.Womans Estate[M].Manchester：The Philips Park Press.1971：60.

[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3.

[5] 王宏维.论“论生殖异化”与“母亲神话”[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05）：148-154+192.

[6] 秦美珠.女性主义的马克思主义[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8：309.

作者简介：杜晓娜（1992- ），女，汉族，河北邯郸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