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沙郡年记》中“土地伦理观”探析

2020-05-11邵华泽逯慧芳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邵华泽 逯慧芳

摘 要:阿尔多·李奥帕德是美国环保运动的先驱,也是最早系统深入地研究整体主义理论观的哲学家,他留给世人最重要的遗产是土地伦理观,而这一理念在他的遗著《沙郡年记》中得到了最佳的诠释。针对以往环境文学研究只聚焦于《沙郡年记》最后部分的哲理性散文,以整书内容为研究对象,从三个方面探析其土地伦理观:通过景物素描挖掘自然的神秘美与和谐美,阐述自然环境是土地伦理观的基础;围绕作者描述的人与自然的多重关系进一步说明土地伦理观;从整本书所谈论的生态良知、生态教育、生态保护寻找从现代文明到生态文明的出路,说明提倡土地伦理观的必要性。基于此,得出结论:李奥帕德的土地伦理观是当之无愧的现代环保宣言。

关键词:阿尔多·李奥帕德;《沙郡年记》;土地伦理观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20)01-0122-03

阿尔多·李奥帕德(Aldo Leopold,1887—1948)被认为是20世纪最重要的环保主义者。他将自己倡导的理论付诸实践,最终写下了《沙郡年记》。该作品结合了自然历史、有文字解释的场景绘画以及哲学,被誉为“环保运动的《圣经》”。李奥帕德在《沙郡年记》中表达的“土地伦理观”日益受到关注和支持。该书具有巨大的民众影响力,被描述为“生态运动中的标杆之一”,抑或是“改变美国人对自然环境态度的一次重大影响”①。由此可以认为,“土地伦理观”重新界定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为现代环保运动奠定了基础。

一、李奥帕德的“土地观”

在李奥帕德看来,“土地的伦理规范只是拓展了社群的内涵和外延,使其纳入土壤、水源、植物和动物,而我们则可将他们统称为‘土地。”(P.189)②可见,李奥帕德的“土地观”不仅仅指土壤,还包括大自然的所有组成成分。通过阐释自然之美及其脆弱性,李奥帕德引发了人们对保护自然以及培育“土地伦理观”的关注。

自然具有一种神秘之美,其创造力也远远超出了人类想象。书中写道:“无论我们如何心无旁骛地观察树木或者草原上数百出的精彩演出,我们依然无法完全洞悉其中蕴藏的事实真相。” (P.29)在李奥帕德眼中,自然界中的一切,包括橡树和天鹅,都是出色的专家,大自然的最小构成蕴含了有关生命的惊人智慧。所以,李奥帕德认为他与大自然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巨额的财产”。也正是由于大自然所拥有的这股神秘力量,大多数哲学家和作家都喜欢从大自然中汲取灵感,梭罗和华兹华斯便是最好的例证。

自然还具有一种和谐之美,所有生物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相互制约。正如雷切尔·卡森在他的《寂静之春》中所指出的那样:在大自然中,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③。李奥帕德也在书中描述,这种大自然“整体和谐的统一性最初体现在了广袤无垠的冰川上,随后,体现在了三月的冰雪融化解冻,接着便表现在了雁群的集体向北迁移上。”(P.19)可见,大自然作为数以万计生物的统一体,如果人类不试图去毁坏这种平衡,那么这种和谐便是存在的。正如不同物种在社群中可以发挥相同的作用,相同物种在不同社群里也可以发挥不同的作用。所以,无论生物扮演何种角色,无疑都是为了维护所在社群的平衡。就像在某个社群中,“橡木是雄鹿的食物,雄鹿则又喂养了美洲豹。” (P.129)在另一个社群中,“橡木可以喂养松鸦,松鸦再喂养苍鹰。” (P.129)当然,这种和谐不是相对静止,而是绝对运动的。自然界中的事物一直在不断变化:一座高山可能会变成一片山谷,一块农田可能会变成一片湖泊。然而,“如果没有这些摇摆不定的‘盟友,那么,今日在地图上,就不会有五彩缤纷且极具装饰美感的草原和林地了。” (P.26)所以,这种现象是自然界所有生物在改变过程中竭力追求和谐而导致的,而这种和谐将会持续不断地促进大自然的稳定发展。

尽管大自然具有神秘之美与和谐之美,但李奥帕德同时指出,这些美也是极其脆弱的。他形容“大自然是一幅渐渐消失的画作”,为了保护这份美丽,人类应该同情并尊重大自然,这同时也是其“土地伦理观”的主张。在自然中,动植物的多样性使得社群得以生存和发展,生物之所以能发挥价值是因为它们的合作、竞争能够实现一种延续的平衡。但是,人们常常忽视这条自然法则,并且出于自身利益而随意干预介入,这就使得社群的多样性面临巨大威胁。正如“每条河流都用生命唱着属于自己的歌,但是大多数河流的这首生命之歌早就因人类的滥用不谐和音而被糟蹋了。”(p.126)人们为了获取最大利益,疯狂地向大自然攫取,使得大自然处在越发危难的时期。对于农民,荒地只能带来杂草,而只有农田才能为他们提供食物;对于企业家,和谐的环境如果不能带来收益,终究是无用的。正是这些想法或做法使得现在的自然环境被滥用,最终因污染而殆尽。然而,除非报应来临,否则人们终究不会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其实正危害着大自然。正如书中所言,“为了纪念一个物种的消逝,我们竖起了一座纪念碑,以寄哀思。”(P.93)所以,李奥帕德号召人们要多了解大自然并与大自然构建一种和谐的关系。

二、人与自然的关系

作为大自然的组成部分,人类是能动性最高的生物,既然如此,人与自然的关系又是如何呢?这个问题也是李奥帕德阐述的“土地伦理观”中的重要主题之一。李奥帕德作品中隐含的基本哲学是“人对自然要有道德”,这种道德可以用来规范人与土地的关系,以及处理人与动植物之间的关系。李奥帕德的“土地伦理观”认为,人与自然之间存在着一种生态平等,人类可以受到自然界的启发,并不断反省其开发利用自然的过度行为。

李奧帕德在“土地伦理观”中强调人与自然的伦理平等。他认为:“土地伦理规范改变了人类作为土地征服者的角色,使之成为包括土地在内的广义社群的一般成员和公民。” (P.189)同时,他还扩大了伦理关系的范围,使之囊括了自然界中的所有存在。大自然与人类拥有相同的基本品质以及处理不同状况的能动力。许多生物社群在面对破坏性压力时,似乎都表现出能够弹性维持社群稳定的能力,所以,不仅人类拥有规避灾难的倾向,大自然也有能力在不影响人类的情况下进行自我调整,因为大自然的统一体本身就是一个自我修复、自我建构的过程。正如李奥帕德所言:“大山也有自己的化妆师,它们会用生态化妆粉,遮盖被人类破坏的容颜。”(P.133)与此同时,李奥帕德也在积极寻求人与自然之间的共同感受。他认为,人与自然都拥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在自然界中,湖中的一座岛屿就是一种被隔离的孤独,同样,云层上的孤零零的山峰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孤独。

与此同时,可以肯定的是,大自然的内在价值能够使得所有生物都以一种正确方式向前演进。一个经常接近大自然的人就有可能发现这种价值,从而进一步尊重这种价值并用一生来捍卫。李奥帕德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试图在作品中强调这种内在价值,从而唤起人类的生态伦理,因为他知道人类仅仅只是“生物团队”中的一员,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就是人和自然的“生物互动”导致的。在李奥帕德看来,自然界中,即使是对物种的偏爱也可以解开一个人的神秘面纱,“我们对植物的偏好实在是我们的情感、品位、对某事的忠诚或慷慨以及我们如何打发周末休闲时光的一个敏感索引。” (P.63—64)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应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而非依靠这片土地,他们接近自然并以此获得大自然传授的智慧。

然而,人口增长使得人们引入了大众接受的现代科技来收获自然成果,以此来实现生产繁荣或者成就所谓的文明,这也使得人们越来越出于经济目的利用自然,进而过度开发自然。他们为在开发土地上取得的成绩而沾沾自喜时,常常忽视了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系统。他们没有意识到森林的数量因为其对能源的不断需要而锐减,土地因过度使用而失去了肥力,野生动物的数量因为栖息地的减少而逐渐萎缩。针对这些情况,李奥帕德认为人类需要拓宽以经济为中心的价值观,才能看见与自然环境相关的巨大无形价值。他总结到:“我们只有用新的心态和意识去经营大自然,才能在获得乐趣的同时,也获得智慧。” (P.177)

三、生态良知的培养

现代文明的发展使得当前现代社会的组织形态逐渐完备,拥有了复杂的农业、商业、工业、教育等机制。然而,现代文明的发展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生态社群的稳定,以经济利益为核心的开发利用引发了严重的生态危机。李奥帕德质疑到:“工业革命的进步大大改善了我们的生活,但是工业却又无法像鸽子一样,给春天增添无限光辉和万种风情。”(P.95)所以,为了世界的可持续发展,李奥帕德提出“土地伦理观”,提倡培养生态良知。

对他来说,生态良知是基于人类对自然的认同与尊重,因为人“只会为自己所熟悉的人哀伤。”(P.43)如果一个人对自然产生存在认同感,那么他将难以接受“不再有画、诗歌或雁的音乐”(P.182)的世界。李奥帕德写到,“土地伦理道德的形成与发展既是一个知识发展的过程,也是一种情感投入的过程。”(P.207)如果这种生态意识能够成为社会的主流,那么生物社群的生态之美、生态稳定和生态融合就有可能得到保护。

同时,李奥帕德认为,教育是影响人类行为及其对自然产生不同态度的重要因素,这种因素在保护和普及生态良知方面尤为明显。一位女士受过高等教育,且是美国大学优等生荣誉学会会员,曾说到:“我从未亲见过雁影,也不曾听过雁鸣。”(P.17)对此,李奥帕德深感怀疑,难道成功的教育就是教人们忽略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学生始终都只在教室里接受教育,然而教室里却没有教育过程中所提及的真切的野外事物,所以他们只能从教材中一览野外事物的身影,但他们的了解与事实存在偏差。在课堂里教授有关生态的知识,只会误导学生,更严重地说,这是在剥夺学生探索大自然的权利。这些未接近大自然的学生,以为历史就是校园中学习到的那些知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学生没能有机会培养对自然的尊重,因为他们只是运用所学的东西,没有从实际出发来开发和保护自然,全然不顾生态系统的真实状况。所以,真正的生态教育是要努力让学生真切感受到大自然的规律,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教育人们应该如何行动才能促进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

面对已经产生的生态危机,人类必须注重生态保护,李奥帕德将生态保护尤其是资源保护作为环境伦理的启示,“自然资源和生态的保护就是要达到人类与土地和谐共存的状态。”(P.152)通过对可行的保护方式进行分析,李奥帕德试图说服人类这种保护其实不会损害人类的利益,反而还能创造更多益处。当然,生态保护不仅要强调对可见资源的保护,还要重视自然的内在价值,即李奥帕德称之的环保美学。这方面的例子就包含了上述自然界中存在的孤独感。

总而言之,生态保护离不开生态良知的培养。人类只有形成良好的生态良知才能有助于生态文明的发展。

《沙郡年记》是一部有关如何观察大自然以及尊重地球上所有生命的经典之作。对于李奥帕德而言,大自然并不只是人类生活的空间,它应是与人共同生存的事物。作为一名致力于生态保护的环保运动者,李奥帕德渴望帮助人们热爱这片土地,希望人们了解它并爱护它。所以,他希望通过“土地伦理观”来指导人们欣赏、热爱、保护这个世界。

注解:

①Robert Finch, John Elder. Nature Writing: The Tradition in English[M].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2002:376.

②阿尔多·李奥帕德.沙郡年记[M].岑月,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11.(后文中该书的引用仅标明页码)

③龙娟.环境文学研究[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210.

参考文献:

[1]Anthony Giddens. The consequences of Modernity[M].California: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0.

[2]Brennan Andrew. Thinking About Nature: An Investigation of Nature, Value and Ecology[M].Athens, Georgia: 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1988:26.

[3]Finch Robert, Elder John. Nature Writing: The Tradition in English[M].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 2002:376.

[4]Jonathan Bate. Romantic Ecology[M].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1.

[5]Leopold Aldo. A Sand County Almanac[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

[6]Lawrence Buell. Waiting for an Endangered World[M].Cambridge: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1.

[7]Lorbiecki, Marybeth. Aldo Leopold: A Fierce Green Fire[M].Helena, Montana: Falcon Press, 1996:179.

[8]Mankin, William E. World Commission on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 Our Common Feature[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

[9]Patricia D., Netzley. Environmental Literature: An Encyclopaedia of Works, Authors, and Themes[M].Denver & Oxford: ABC-CLIO Inc, 1999.

[10]阿爾多·李奥帕德.沙郡年记[M].岑月,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

[11]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M].郜元宝,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12]龙娟.环境文学研究[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13]卢风.从现代文明到生态文明[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陈 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