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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哗哗响

2020-05-09马学全

躬耕 2020年4期
关键词:物业公司老太太房子

马学全

太阳下山了,街上的路灯亮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夏尚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家里没有尤婷婷的身影,显得空旷而又冷清,使他的心里也空荡荡的。他懒得开灯,尤其不想看到被水浸泡后的斑驳墙面,那一道道水渍,仿佛蹩脚画师涂鸦后留下的痕迹,更像是留在他心上的疤痕。

夏尚斌软塌塌跌坐进沙发里,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黑暗中,他点了一根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夏尚斌平时不抽烟,只有心情不好,或者太劳累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支。在烟头的微光一明一暗的闪烁中,他的思绪如同在乱麻中抽丝一般,一点点回忆着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结婚的时候,因为没钱买房,他们的婚房是租的。一年以后,他们才七拼八凑买下了这套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终归是自己的。拿到钥匙后,他们找人把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把结婚时买的家具搬进来,算是有了一个安稳的家。可是住进来没多长时间,新鲜劲尚未过去,他们就遭遇了一场水灾。

初夏时节,天气将热未热。那天晚上,夏尚斌在单位加班赶一份材料。干完活,时间快十二点了,他给尤婷婷發消息:“亲爱的,你在干吗?”尤婷婷也在单位加班,但她实在太累了,于是回道:“活还没干完,头疼死了,我想回家。”夏尚斌回了个“ok”表情,随即离开单位。到街上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顺道接上尤婷婷回家。他们平时上下班都是坐公交车,虽然两人上班的单位不在一条街上,但可以坐同一路车。

下车后,两个人一路打着呵欠上了楼。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一进家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蒙了,瞌睡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们的家,俨然成了水帘洞,房顶上滴滴答答在淌水,地面上已是明晃晃的一层水。

“天哪,这是咋回事啊,哪里来的这么多水?”夏尚斌和尤婷婷面面相觑。

“楼上,肯定是楼上住户家里漏水了。”夏尚斌望着顺墙往下流的水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夏尚斌一个箭步冲出门,噔噔噔几下跑到楼上,敲响了楼上住户家的门。敲了几下,没有人答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

隔壁家的门哐啷一下开了,伸出来一个光头,睁着一双惺忪睡眼望着夏尚斌,语气里带着一股怨气:“大半夜的敲啥敲,他们家的人不在。”

“他家的水管坏了,水都流到我家里了。”夏尚斌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你还愣在这干啥,快去找物业啊!”夏尚斌刚一转身,身后的门就砰的关上了。

夏尚斌三两步冲下楼,看到尤婷婷还呆呆站在水里,眼睛直愣愣盯着眼前淌水的墙,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夏尚斌冲进门,一把将尤婷婷拽了出来。尤婷婷带着哭腔说:“这么多水,把墙都泡成这样了,可咋办啊?”夏尚斌说:“他们家人都不在。我去物业公司找人,你在家等着。”夏尚斌快速下了楼。

他们住的这个小区不大,只有四栋楼。物业公司在小区大门的一侧,跟值班室连着。夏尚斌一口气跑到值班室。里面亮着灯,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靠窗户的桌子前,用手拄着下巴打盹。夏尚斌敲了敲窗子,中年男人迷蒙着眼,问他有什么事。夏尚斌说:“我家楼上住户家里的水管可能坏了,他们家里没人,水都流到我家里了。”

中年男人开了门,打着哈欠问夏尚斌家住几号楼几单元几楼。夏尚斌报了门牌号。中年男人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手电筒递给夏尚斌,又从桌下的工具箱里找出管钳、扳手。夏尚斌和中年男人来到他家楼下,中年男人下到自来水井里,借着夏尚斌的手电光,关闭了楼上住户家的自来水阀门。

“先这样吧,剩下的完了再说。”中年男人拿上工具准备要离开。

“可我家里的水怎么办?”遇到这样的事情,夏尚斌毫无经验。

“走,上楼看看去。”中年男人跟着夏尚斌上了楼。

尤婷婷仍然呆呆的站在门口,一脸的迷茫和无奈。屋里,水仍在滴滴答答往下流。

“还愣着干啥,赶紧找工具,把水舀掉再说,不然渗漏到下面就更麻烦了。”中年男人命令道,似乎他们都是他手下的兵。

家里的笤帚、拖把、垃圾簸箕,连洗脚盆都派上了用场。三个人舀的舀,倒的倒,地上的积水清扫完了,屋顶上的流水也渐渐少了,只有零星水滴往下掉。

中年男人看着不时往下滴水的墙,不无惋惜地说:“可惜了,这房子装修完时间不长吧?”夏尚斌说:“我们住进来才一个多月。”中年男人说:“泡成这样,得让他们赔。”夏尚斌心里感激,忙找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他。中年男人点着烟吸了一口,说他得走了,值班室里不能没有人。

夏尚斌过意不去,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让他喝。中年男人摆摆手:“不喝了,时间晚了,你们也赶紧休息吧。”中年男人踢踏踢踏下楼走了。夏尚斌看到地上还有水,他想再拖一遍,就对尤婷婷说:“婷婷,你累了,先睡吧。”尤婷婷有气无力地说:“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拖完地,夏尚斌看到尤婷婷睡得很香。怕吵到她,他到另一间卧室的床上躺下。实在是太累了,头一挨枕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了夏尚斌的脸上。他醒了,一看手机,快到上班时间了。夏尚斌一骨碌翻起身,去把尤婷婷叫醒。两人连早点也顾不上吃,就匆匆出门了。两人分开前,尤婷婷叮嘱夏尚斌记得给物业公司打电话。

夏尚斌大学学的是中文,在单位办公室工作,每天都有一大堆事要干,写材料,填报表,加班更是家常便饭。尤婷婷会计专业毕业,在单位的财务室上班,也经常加班。尤婷婷报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考试,每天除了正常工作外,还要挤出时间来复习。

因为工作忙,夏尚斌和尤婷婷中午都不回家,在单位叫外卖,有时候两个人一起上街吃。晚上下班早,或者周末休息的时候,他们才在家里做饭。尤婷婷不太会做饭,家里稍微能拿得出手的饭菜,都出自夏尚斌的手。

夏尚斌刚到单位,领导就安排他写一个汇报材料。手头一忙,他就把家里被水淹的事给忘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尤婷婷打来电话,问夏尚斌有没有跟物业公司联系。夏尚斌没有物业公司的电话,他又不想让尤婷婷失望,就撒谎说已经联系过了,物业公司正在想办法联系楼上的住户。

又是忙碌的一天。

太阳落山后,尤婷婷打来电话,问夏尚斌手头的活干完了嗎,要不要一起回家。夏尚斌刚好干完活,就说你等会儿,我马上就来。夏尚斌和尤婷婷上班的地方相距不太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夏尚斌快步走来,老远就看到了在路灯下徘徊的尤婷婷。走到尤婷婷跟前,夏尚斌疲倦地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

“老婆,今晚我们在外面吃吧,吃完了再回家。”夏尚斌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家里的情形糟糕透顶,他不想让墙上的水渍影响两人的心情。

他们回家的路上有一家饺子店,因为饺子做得好,前来吃饭的人经常得排队。夏尚斌和尤婷婷进去的时候,店里恰巧有一张空桌子。他们点了一份三鲜饺子,一份牛肉馅饺子,一盆西红柿鸡蛋汤。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他们的饺子才端上来。

吃完饭,两人来到了街上。

这一段正好是闹市区,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车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年四季都很热闹。夏季,商家通常营业到很晚,吸引着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们,成群结队来这里溜达。

从这里步行回家,最快也得五十分钟。夏尚斌打算打车回家。走到一个路口,夏尚斌看到开过来一辆出租车,他举起胳膊准备拦车,却被尤婷婷拽住了。“老公,咱俩走走吧,好长时间没一起散步了。”尤婷婷说。

是啊,夏尚斌在心里感慨,最近一段时间三天两头加班,有时候双休日都得在办公室过,哪有时间散步?“好啊,咱们走着回去。”夏尚斌搂住了尤婷婷的肩膀。

两人一路走着,吹着夏日的习习凉风,看着路边的风景,说着一些单位上的人和事。夏尚斌脑子里一直悬着一个问题,他担心尤婷婷问他物业公司那边有没有结果,更不希望自己撒了谎被尤婷婷发现。好在,尤婷婷一路上都没有提起来,似乎她已经忘了那件事。

夏尚斌和尤婷婷进小区大门的时候,物业公司的中年男人迎了过来。“呦呵,小两口倒挺浪漫啊,我可是等了你们半个晚上啊!”中年男人显然有些不高兴。

夏尚斌赶紧赔着笑脸解释:“我俩单位都忙,天天加班。”

“我就知道你们忙,所以才在这等你们,不然早回去了。”中年男人告诉他们,他已经联系到了楼上的住户,并找来开锁公司的人,打开门进去,把楼上住户家的水管修好了,对方也答应帮他们重新刷房子。

“不过,他们都在外地,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中年男人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他们的联系电话,你们要是等不住,就打电话跟他们联系。”

夏尚斌赶紧说了声“谢谢”。中年男人哼着歌走了。

打开门,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夏尚斌赶紧把窗户打开让通风。他想,幸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可真不好办。

屋顶上、墙上,到处都是水泡后留下的印子,显得有几分沧桑,几分落魄。夏尚斌担心尤婷婷难过,便安慰她说,等重新刷过就好了。

第二天,尤婷婷嘱咐夏尚斌:“老公,你记得打电话跟他们说,干脆我们自己找人刷房子,该多少钱由他们出。”

夏尚斌想,这样最好了,只要对方不赖账就行。

到单位后,夏尚斌试着拨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听声音很老,应该是楼上住的老太太。夏尚斌说他是她家楼下的住户。老太太的态度很客气,说实在太抱歉,他们也没想到自来水管会突然坏掉。老太太在电话里说,他们几年都没来过女儿家了,这次打算多住些日子,夏尚斌要是等不住,就先自己找人把房子刷了,多少钱,他们回来就给他。听老太太这样说,夏尚斌放心了。老太太还说,她知道他们的房子装修完时间不长,刷房子很麻烦,让夏尚斌找个干活细心的人,一次刷好,能住好多年。

“年轻人,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大岁数了,不会赖账的。”老太太最后补充道。

搬到这栋楼上后,夏尚斌总是早出晚归,没认下几个邻居。楼上的老太太,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也许见过面,也许压根就没见过面,总之没有一点印象。

夏尚斌找来一个粉刷的电话打过去,是一个女人接的。夏尚斌说家里的房子被水淹了,需要重新粉刷。对方问了房子的面积,装修状况以及年限后,报了一个价。夏尚斌问她,还能不能再便宜?对方说,被水淹过的房子粉刷难度大,处理不好淌过水的地方会发黄,他要是决定刷,就先交五百块钱定金。对方还告诉夏尚斌,他们的活已经排到半个月以后了,夏尚斌要是着急就再加钱,可以优先安排。夏尚斌说他得考虑一下。

夏尚斌又找了一个粉刷的电话打过去,是个男人接的。说了情况后,对方说正好这两天手头没活,价格也比之前的女人报的低。两天后就是周六,夏尚斌和他约好周六刷房子。

周六一大早,夏尚斌和尤婷婷还在睡觉,屋门就被咚咚咚砸响了。他们赶紧穿好衣服打开门,门外站着三个男人,地上放着铲子、梯子等一应工具。

进了门,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带头的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告诉夏尚斌,按前面说的价钱没法干,因为被水泡过的墙不好处理,弄不好得返工。夏尚斌问他怎么个干法。对方说要统统铲掉,重新刮腻子,才能刷乳胶漆。夏尚斌问他工价得多少。带头的男人报了价。夏尚斌拨通老太太的电话,说明了情况。老太太倒是爽快,说:“你先刷,钱多少都不是问题。”

夏尚斌跟带头的男人说:“就照你说的做吧,得保证质量。”“这你尽管放心,我们是专业的。”带头的男人说,“你们把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免得弄脏了。”

夏尚斌和尤婷婷把床单、窗帘都取下来,把能盖的都盖严实,能放进柜子里的都放进柜子里。三个男人换上工作服,便开始干活了。

夏尚斌和尤婷婷没地方去,他们来到街上,漫无目标地转悠着。路过一家服装城,尤婷婷想进去看看。两人上到二楼,货架上挂满了款式新颖的女士服装。尤婷婷在一件风衣前停了下来。夏尚斌说你要喜欢就试试。尤婷婷试了一下,感觉挺合身,但看了标价签后,眼神却黯淡了。店员告诉他们,这已经是打折价了,春天刚上市时还贵。

夏尚斌说:“你要喜欢,就买上吧。”

尤婷婷说:“算了吧,现在买了也穿不了。”

尤婷婷出生在城市,是家里的独生女,從小到大在穿着上没省过钱。自从跟夏尚斌结婚后,尤婷婷很少在商场买衣服,基本都在网上淘。夏尚斌家是农村的,父母年纪不小了,弟弟还在上大学,他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还房贷,还得拿出来一部分给弟弟交学费。尤婷婷愿意跟着自己过节俭日子,夏尚斌感到很欣慰。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们在饭馆里吃过午饭,就到夏尚斌的办公室休息。下午,两人又去公园转了一圈。

天黑以后,夏尚斌和尤婷婷回到家,家里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三个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带头的男人说他们晚上要加班,不然明天干不完。

从家里出来后,夏尚斌和尤婷婷去宾馆开了一间房。

睡在宾馆松软宽大的床上,他们都有些不习惯。不时从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和电视机的声音,走廊里也不时有人走动。这一晚,两人都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他们在宾馆待到退房时才离开。

下午,夏尚斌和尤婷婷正在街上转悠,刷房子的人打来电话,说房子刷完了,他们正在清理垃圾。夏尚斌和尤婷婷打车回来,几个男人正在往楼下背垃圾。

结完账,刷房子的人走了。夏尚斌和尤婷婷便换了衣服,开始打扫卫生。擦地、擦玻璃、擦家具,脏水倒了一桶又一桶,屋里总算有了家的样子,他俩也累得腰酸背疼,快站不起来了。

天黑了,夏尚斌打开灯,屋里的一切被照得亮堂堂的。他俩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在他们各自的眼里,对方都成了一个脏猴。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夏尚斌在冰箱里拿了一把挂面、两个鸡蛋,洗了一个西红柿、几根青菜,进厨房煮了两碗面。吃完饭,感觉连洗碗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便早早睡了。

明天还得上班呢!

一个多月后,夏尚斌和尤婷婷正好在家,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夏尚斌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老太太,说她是楼上的住户。老太太进门后,四下里看了一圈,感慨夏尚斌家的房子收拾得很温馨。“都是你媳妇的功劳吧?”老太太笑眯眯地放下一叠钱,说她和老伴刚从女儿家回来。

从那以后,他们便和老太太家有了来往。老太太爱做饭,经常变着花样做一些面食,每回做了都会给他们送一些。他们也帮过老太太家几回忙。

不到一年,又出事了。

那天半夜,夏尚斌被哗哗的流水声吵醒,懵懵懂懂的还以为厨房里的水龙头没关。下床后,却一脚踩进了冰凉的水里。打开灯一看,屋里已是水漫金山。水是从屋顶上流下来的,一条条水路,乍一看仿佛墙上爬满了蚯蚓。

夏尚斌三两下穿好衣服,几步跑到楼上。老太太家的门大开着,也是满地的水,房顶上仍有水滴滴答答往下淌。老两口正拿着簸箕往水桶里舀水。夏尚斌出现,老两口仿佛见到了救星。得知夏尚斌家也被淹了,老太太无奈地摊开双手,“这回可怨不着我们了。可这季节又不下雨,房顶上哪来的这么多水呢?”老太太像是在问夏尚斌,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座楼上的住户,家里大多都安装有太阳能热水器,肯定是谁家的热水器坏了。夏尚斌判断。

回到屋里,夏尚斌看到尤婷婷坐在床上,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夏尚斌赶紧给物业公司打电话。物业公司的一个小伙子急急忙忙赶过来,爬到楼顶上查看,楼顶上也是明晃晃的一层水。小伙子查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元凶。显然,漏水的太阳能热水器已被户主关闭。因为楼顶的防水年久失修,水顺屋顶渗到老太太家,又流到了他家。

两天过去了,因为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家的太阳能热水器漏水。夏尚斌家和老太太家被水淹的事也没有着落。看到再次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墙面,让他们感到哭笑不得。

夏尚斌去找物业公司,物业公司说他们也没有办法,让夏尚斌找社区。社区的人来了,把楼上装了太阳能热水器的住户召集起来开会,希望肇事户主主动站出来,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社区的人无奈,说既然没人主动承认,那就只有大家一起出钱给夏尚斌和老太太家刷房子。这个提议不但没人响应,反而招来一片骂声。社区调解不下去,建议夏尚斌他们通过司法途径解决。

无奈之下,夏尚斌和老太太两家把同楼的三十多户集体起诉到了法院。

法院开庭那天,楼上的大多住户都去了,几十张面孔齐刷刷面对着他们,恨不得把夏尚斌和老太太两家人生吞活剥了,倒好像肇事的是夏尚斌他们,而受损失的是其他人。夏尚斌和老太太家据理力争,调解还是失败了。

这幢楼上的住户,夏尚斌和尤婷婷原本认识的不多。经过这次开庭,不光整幢楼的人都认识他们了,还把他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好像他俩无缘无故要跟他们过不去似的。夏尚斌和尤婷婷走在小区里,总会招来幽怨的目光,甚至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主张权益不成,反倒成了别人眼里的仇人,这让夏尚斌和尤婷婷很是委屈。

就在这期间,尤婷婷怀孕了。每天回到家里,一看到墙上被水冲刷留下的道道水渍,尤婷婷的心情就不好。渐渐的,尤婷婷看夏尚斌也不那么顺眼了。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尤婷婷希望多看几家,但夏尚斌觉得这套房子便宜,而且结构也好。谁知道才十几年的房子,就破烂成了这样。“难怪前房主会低于市场价一两万出售,还冠冕堂皇地说家里急用钱,原来是房子质量有问题。”尤婷婷三番五次在夏尚斌面前唠叨,夏尚斌只能不厌其烦地给她宽心。

更可气的是,一次尤婷婷晚上独自回家,突然从楼道里窜出来一个黑影,手持尖刀在尤婷婷面前晃了几下。尤婷婷被吓得两腿发软,浑身哆嗦,一时不知怎么办。黑影顺势抢走了她的包,刹那间跑得没了踪影。尤婷婷战战兢兢回到家,一头倒在了床上。夏尚斌回来后,见尤婷婷脸色煞白,精神不好,问她哪里不舒服。尤婷婷却只是哭。

受到惊吓后,孩子没能保住。尤婷婷对夏尚斌的怨气更大了,稍不顺心就会发一通火。夏尚斌起初还忍着,让尤婷婷发泄。他心里清楚,尤婷婷虽然嘴上骂他,心里还是爱着自己的,况且连续发生这么多事,给谁心里都难受。渐渐的,夏尚斌忍不住了,尤婷婷只要一发火,他就会还嘴。可是,夏尚斌的还嘴,却往往会引起尤婷婷更多的牢骚。“你要有本事,就不会买这么破烂的房子?你要有能耐,就不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尤婷婷的脾气越来越大。

他们第一次吵了架。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在一次次争吵中,曾经那些爱的誓言被践踏得了无踪影,两颗原本紧紧连在一起的心也离得越来越远了。

终于,尤婷婷不想再吵了,提出了离婚。夏尚斌还想挽回,但无论他说什么,尤婷婷都听不进去。她说自己累了,只想换个活法。

尤婷婷跟夏尚斌是在大学时认识的,毕业后随夏尚斌来到这个城市,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离婚后,尤婷婷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去闺蜜家暂住,找到房子后再来搬东西。半夜醒来,尤婷婷感觉屋里静悄悄的,而且有点黑,她习惯性地向旁边靠了靠,身旁却是空的。尤婷婷意识到自己住在闺蜜家里,她不由得裹紧了被子。

下班后,夏尚斌不想回家。他宁愿在办公室待到很晚,回去后灯都懒得开,上床后衣服也不脱,拉开被子就睡了。半夜,夏尚斌睡得迷迷糊糊,习惯性地伸手给尤婷婷掖被子,伸出去的手却抓空了。

尤婷婷在闺蜜家里住了一周后,闺蜜的老公出差回来了。尽管闺蜜和老公都表示他们的房子宽敞,尤婷婷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但尤婷婷还是觉得别扭,毕竟不像在自己家里那么自在。尤其看到闺蜜两口子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她就更加孤独和难受。

尤婷婷委托中介找房子,但陆续看了几处出租房都不满意,要么离单位太远,要么嫌租金太高。

法院二次开庭,楼上的住户只去了一少部分。經过法官的一番法律知识宣讲,大家都表示愿意出钱给夏尚斌家和老太太家刷房子,并愿意出面做其他住户的工作。由于楼房时间长,楼顶的防水破损严重,问题比较多,大家还愿意集体出钱重新做防水。

房子重新粉刷一新,回到家里,夏尚斌心情好了许多。他好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尤婷婷。他找出她的手机号码,试了几次,终究没有拨出去。他想,说什么好呢?

这天没啥事,晚上回家后,夏尚斌炒了两个菜,一个人喝起了酒。

闺蜜和老公有事出去了。尤婷婷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知不觉翻出了夏尚斌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阵,还是拨了出去。电话通了,尤婷婷突然觉得有些冒失,她想挂电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还好吗?”夏尚斌接起电话后说。

“你在干吗?”尤婷婷答非所问。

“喝酒。”夏尚斌轻描淡写地说。

“你咋喝上酒了,你胃不好,怎么能喝酒呢……”尤婷婷连珠炮似的数落着。夏尚斌一声没吭,只是默默地听着。尤婷婷突然住了口,现在跟他说这些话合适吗?

夏尚斌之所以没吭声,他认为她愿意数落自己,说明她还在乎他,他心里隐隐有点欢喜。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电话突然断了,夏尚斌不禁有点失落。他想,也许尤婷婷只是随口一说。

夏尚斌一口气喝完半瓶酒,躺在床上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隐约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我在做梦吗?不对啊,真的有流水声。难道?夏尚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洒在洁白的墙壁上。夏尚斌感到头生疼生疼的,有点晕。仔细一听,流水声来自厨房。水龙头坏了吗,还是忘关水了?夏尚斌下了床,来到厨房,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尤婷婷正佝偻着身子,在厨房的水池上洗碗筷。

尤婷婷回来取换洗衣服。进门后,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酒混合的气味。看到夏尚斌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客厅的桌子上杯盘狼藉。尤婷婷打开窗户通风,又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桌上的餐具。

看到尤婷婷,夏尚斌心里顿时一热。他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搂住了尤婷婷的腰。尤婷婷放下碗筷,紧紧攥住了夏尚斌的手。

房间里,哗哗的流水声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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