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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勇士》中女性形象的反叛与融合探究

2020-05-08刘洁

关键词:文化冲突女性形象

刘洁

摘要:《女勇士》是著名的华裔女作家汤亭亭发表于1976年的作品,公认为是其发表的处女作,在当时的美国社会,受到亚裔美国人运动的影响,越来越多的亚裔文学在美国文坛获得尊重和认可,而华裔文学在当时的亚裔文学中遥遥领先,颇具影响力。这部《女勇士》一经问世,就以其独特的东方元素和新颖的女性成长视角震动了美国文坛,并被认为是开启了美国华裔文化新时代的作品,其中塑造的女性形象身上兼具身处两种文化边缘的反叛与挣扎,同时又不可避免的继承和融合了两种文化,是徘徊在两个世界的独特形象,就作品中这一独特的女性形象塑造特点,本文将展开重点探究。

关键词:《女勇士》  女性形象  反叛与融合  华裔文学  文化冲突

美国少数族裔女性文学在上世纪70年代末期开始大放异彩,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种族的女性作家,站在自身女性与种族的双重立场上,表达出不同的声音,关于自我认同、家庭、种族、异域文化冲突等等的问题,这些问题的提出逐渐被美国大众所接受,呈现出了另外一种普遍意义。在白种人为主导的价值观的美国社会,少数族裔尤其是华裔始终处于弱势地位。文化背景上的不同导致出现的文化冲突在所难免,女性问题加上族裔问题包括新移民与旧移民的关系问题,形成了华裔女性文学中的主流,在华裔女性文学的发展过程中,汤亭亭成为了最受关注的一个华裔女性作家,她的小说在探讨人类普遍问题的同时,更为深刻地寻求着华裔女性在美国社会自我价值的实现,她的小说的不二主题就是,美国华裔女性在美国社会所处的位置,以及华裔女性在两种文化的冲突中的无奈与挣扎。更加细化来看,汤亭亭与美国黑人女性作家托尼·莫里森的写作有着一定意义上的吻合,莫里森是写处于边缘状态的美国黑人女性在美国男性与种族歧视下的双重失语,而汤亭亭则写就的是华裔女性在种族主义与男权社会下的悲惨命运,这种质疑与颠覆,可以从汤亭亭的首部作品《女勇士》中看到[1]。

一、  少数族裔背景与女性话语下的《女勇士》

女性形象与女性的书写是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不竭动力,但是在文学批评的领域包括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领域,华裔文学一直都处于文坛的边缘位置。可以说无论从经济、政治、种族还是文化上,华裔族群都被白人主流社会有意或无意地排斥着,华裔女性主体更是在华裔族群内部的男权的压迫之后,还要遭受白人社会的种族歧视,这种双重压迫下的失语成为了很多华裔女性作家的小说主体,华裔女性小说家谭恩美的小说《喜福会》中的母亲,正是这种典型的双重失语下的女性[2],汤亭亭的《女勇士》中这样的女性也是俯拾皆是。正如法国著名的女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经典作品《第二性》中所指出的,“女性的附属位置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造成的,是传统的习俗和男权社会的需要造就了女人。”

汤亭亭的《女勇士》中的女性,可以从近代中国的脉络梳理起,那是经典的男权社会下的女性的群像,而她们的二代们生存在美国,又遭遇了少数族裔所面对的困境,这部小说可以说是汤亭亭对于自己的关照之作,华裔女性的际遇是时代在她身上所投射的显影[3]。

汤亭亭年少时期家境贫苦,家中姊妹众多,八个姊妹当中她排行老三,全家十几口人只能依靠父母微薄的薪水度日,常常食不果腹,但是在这样严重的物质贫乏境遇下,家里的孩子在精神上却从来没有贫乏过,因为她们的父亲本身就是以为传统的知识分子,虽然因为是生计长期奔波在外,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孩子们,但他的做派和处世的风格仍然影响着孩子们。汤亭亭的父亲坚韧与传统的中国男人的威权压得汤亭亭喘不过气来,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女性有别于男性的特征,以及女性的从属地位。

好在她们的母亲更是一位特别善于讲故事、谈文学的人,通过母亲的言传,汤亭亭自小便对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民族故事有诸多了解,并以此奠定了她对文学创作的浓厚兴趣,《女勇士》正文的第一部分《无名女子》就是以母亲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开头,可见幼年时期,母亲为汤亭亭讲的故事对其一生创作道路的重大影响。更使得汤亭亭认识到女性有能力获得尊重,可以依靠自己确定自己的性别身份。《女勇士》的五个故事《无名女子》、《白虎山学道》、《乡村医生》、《西宫门外》、《羌笛野曲》,其中的《无名女子》当中贯穿着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描述的中国旧社会“我”的姑姑的境遇故事,追随着“我”母亲的讲述,以“姑姑”反叛的行动抨击了旧社会迂腐的“三从四德”。姑姑的境遇是典型的中国式的男性父权倾轧下的女性遭遇,姑姑是一个勇于自己去挑战这种社会的一个优秀女性,最后她虽然失败了, 但虽败犹荣,姑姑的所作所为为母亲的人生打开了一片黑暗中的微光[4]。《乡村医生》和《西宫门外》则分别涉及到了“我”的母亲“勇兰”和“我”的姨妈“月兰”,整部作品有着浓厚的东方色彩,故事取材也都是植根于中国本土,《白虎山学道》还取材了中国家喻户晓的花木兰形象,并将自己想象成花木兰,修炼武功,保家卫国。這是一部取材广泛,内容丰富的作品,有着女性独有的细密心思,也有着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主要人物大多为女性,以第一人称视角深刻的表达了生存在东西方文化交汇下的华裔女性对世界的认知,也表述了身处文化夹缝中的无奈与困惑。作品塑造的多个女性形象,或多或少都兼具中西方文化的反叛与融合特质,值得从多个角度深入剖析探究。

二、《女勇士》中的女性形象剖析

《女勇士》其书,五个故事塑造了多个鲜活的女性形象,而这不同的女性形象身上,却都折射着或多或少的中西方文化冲突,她们被这样的处境影响着,同时也在这样的处境中挣扎着,如同溺水的人般呼号,却鲜少有人听到,是汤亭亭用自己的笔触为她们的挣扎呼号抛出了救命索,让这些挣扎在中西方文化冲突下的“我”的女性形象得以浮出水面,在这部作品问世后的数十年里,震惊了美国,甚至是影响了世界[5]。

1.《无名女子》中的“姑姑”与“我”

《无名女子》作为《女勇士》的开篇之作,以母亲对我的告诫入手,讲述了“我”老家一个“姑姑”的悲惨境遇,之所以用“告诫”来形容,是因为在中国古老的“三从四德”理念下,这位姑姑在丈夫远渡重洋时,与他人通奸并怀有了身孕,全村人认为她这是不守妇道的淫乱行径,在姑姑临盆当晚,村里人群起砸了她的家,走投无路的姑姑最终在猪圈里生下了孩子,并抱着孩子一起投井自尽了。在母亲的言语中,这是中国古老传统的禁忌之词,是不光彩的家丑,就算是私下里讨论,也足以令人战战兢兢,所以叮嘱“我”千万不要对旁人提起。然而“我”却不仅没有遵从母亲的告诫,反而为这个无名姑姑发声,讲述了自己的独特见解[6]。“我”与“无名姑姑”发生的交集在于“我”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愿意为她浪费纸张的人,因为“我”正在写着她的故事,而这一切源自于“我”对“无名姑姑”的同情。以此来看,“我”本身就有着与中国传统思想不同的见地,对于不守妇道、与人通奸、罪有应得的“无名姑姑”,“我”显然并不认为她是完全天理难容的,相反的,“我”认为她与那个素未谋面的“无名姑父”结婚,是出于女性的温柔天性和善良无知,而这段婚姻当中,男子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回家的念想,而留给善良的姑姑的,只剩下了独守空房的寂寞和冷清,期间,姑姑没有得到应有的婚后生活,更没有得到爱情,甚至连自己应得到的最基本的来自于男子的感激和怜悯都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男子便重新远渡重洋去捞金。“我”想,姑姑与别的男人偷情,是值得被同情和原谅的,尤其是在全村人对她无止境的迫害下,她和她的孩子,都是可怜的,值得被“我”写进故事里的。这里的“无名姑姑”本身兼具对传统道德观念“三从四德”的反叛,以及不甘寂寞,追求自己自由爱情的果敢,但同时,她在传统道德教条面前是那么渺小,在自己的命运面前是那么卑微,以至于最终将孩子生在了猪圈里,与孩子一同跳井,都是她不得已的妥协。而“我”本身对于母亲的告诫没有遵从,而是拿起笔为姑姑鸣不平,本身体现出西方反叛精神的内涵,不畏惧父权社会的强压,敢于为弱者发声,颇具反叛精神。但同时也不解于文化对于人性的压迫,感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7]。

2.《白虎山学道》中的“木兰”与“我”

通读《女勇士》不难发现,“我”这个人物贯穿全篇,她不仅仅是汤亭亭个人意志的传递体,更是第一视角的讲述者,然而在《白虎山学道》中,“我”则被直接化身成为“木兰”的形象,根植于这个虚构的故事中,与其他几个章节故事的叙述视角还是有所不同的。在《白虎山学道》中,汤亭亭塑造了一个中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木兰”,然而却又是完全颠覆的全新的“木兰”,在这个故事中,仿佛是将“岳飞”的半生经历与“木兰”的传奇故事进行了结合,并在此基础上有所突破。故事中,木兰已有夫君,而且弟弟已然被抓去服役从军,还有一个出生于战争中的儿子,木兰征战沙场并不是远在边塞,而是在家乡与敌人搏斗。木兰如同岳飞一般被其父在背上刻下了“报仇”的字迹,以此与《女勇士》的主题遥相呼应。如果说,正统的木兰从军是出于对家庭的责任和对君主的忠心,那么汤亭亭笔下的木兰从军,则是出于对封建礼教的推翻和个人价值的实现,毕竟在文中,木兰作战的对象是封建皇权,并亲手斩下了皇帝的头颅,这象征这“我”外化于“木兰”之名的反叛精神,与推翻皇权统治、推翻父权社会的决心和行动。在中国传统的文化看来,木兰从军遵从的是“忠孝”,断然不会做出《女勇士》中木兰的行径,而在汤亭亭的笔下,木兰遵从的是她心中的自由和正义,是西方女权主义崛起的典型写照,那就是对父权和封建统治的推翻,以此来看,这里的木兰颇具反叛精神,然而显然,故事从东方女子的典型入手,选材植根于东方文化,从一定程度上,透露出“我”对东方文化的向往和认同,在这一点上,木兰的形象显然是存在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的,称得上是反叛与融合的共同体。而从中体现出的“我”,便是同时受到东西方文化熏陶的典型女性,既有被认同的渴望,又有想突破的叛逆,着实透出了一丝深陷特殊文化夹层中的苦涩[8]。

3.“勇兰”与“月兰”的对比反衬

“勇兰”在书中是“我”的母亲,在《乡村医生》和《西宫门外》当中都占有较多的笔墨,在作者笔下,母亲勇兰是典型的“女勇士”的成功化身,她没有被生活的境遇压倒,年轻时奋发图强,努力学习知识文化,通过文化武装了自己的头脑,并以此获取了谋生的技能,成功摆脱了命运对她的捉弄,变身成为一个女学者,别人眼中的“天才”。她依靠自身的才能,打破了只有男子才能从医的禁锢,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女医生。婚后,她打破中国传统女子婚后跟随夫姓的魔咒,保留了自己的姓氏,拒绝成为男性的附属品,体现了她对封建礼教的反抗,并以实际行动取得了反抗的成功。随着故事的发展,勇兰远渡重洋来到异国他乡,她面临了生活上的重重重担,更承受着不同种族之间的冷眼和排斥,但她没有被压倒,选择了通过学业改变命运的道路,但中西方的差异在这里体现了出来,一个华裔女子在西方国家,无法直接通过学业来改变境遇,现实的迎头痛击并没有击垮勇兰,她虽然与丈夫一同吃苦,却依然保有着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她选择笑对,并像个男人一样去奋斗,最终在现实中实现了普通女性向“女勇士”的蜕变。“月兰”是“我”的姨妈,她的境遇与结局与“勇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与“无名姑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她们都是被现实逼迫的守活寡,无力反抗,最终苦了自己,酿成了悲惨的命运,从一定程度上而言,这为姨妈更为可怜,她在面对独守空房时,只是任劳任怨、低眉顺受,完全是封建制度下标准的女性奴仆形象,面对命运,她唯一的反抗来自于与“勇兰”的海外寻夫,最终仅仅换来一碗路边摊的拉面,就不了了之,在这样的现实长期压迫下,姨妈月兰疯了,长期的隐忍和痛苦,带来了要么反抗,要么疯狂的二选一结局,而她选择了后者。同为姐妹,“勇兰”和“月兰”在现实面前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结局,前者在反抗中成就了自己,后者在隐忍中丢掉了魂魄,汤亭亭以此表达了“女勇士”的真正灵魂,在于对不公平人生的反抗,和对现实生活的从容面对。而“勇兰”在西方文化中的种种行为,也从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反叛后的融合,以及在中西方文化碰撞中不得已的妥协[9]。

4.《羌笛野曲》中的“我”

与其他几个部分不同,《羌笛野曲》是以“我”为主人公进行叙述的,并且在虚实结合上,实的部分居多。这里的“我”仿佛内心住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虽然母亲的现实境遇从一定程度上鼓励着、影响着我,但是身处在非本族文化的社会环境中,黄皮肤的我总是显得格格不入,父亲的耳提面命,让我时刻谨记自己黄种人的身份,不能大声笑,不能高声喊,时时处处要隐忍和守规矩,但本土的孩子们虽然有着不同的肤色,却能够尽情的表达自我,追逐自由,这令我开始逐渐认为自己也是和她们一样的女孩,可以去追求属于我的权利,是我的就要勇敢的去争取和表达,甚至我希望在学业上有所突破,在文艺上彰显自我,在楼道的拐角处放声大叫[10]。于是,“我”开始朝着融入她们的队列前进,但正当我想要真正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时,我却发现中国的文化有着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魅力,吸引着我去认同和传承,于是,在中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碰撞下,我渐渐长大,对女性主义的看法也变得不再偏颇,认识到一个华裔女性生活在美国,如何能够更好的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并开始坚持走自己认为走得道路,为此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和坚持。

三、结语

《女勇士》是一部女性作家的半自传的成长史,更是一部用自己的语言与文化背景来抗争的自由之书。汤亭亭通过《女勇士》展示了华裔女性在美国主流文化中的尴尬位置,向大众展示了少数族裔女性在原文化中的被男权压迫的血淋淋的伤口。这种在男性父权与种族主义的双重压迫的身份缺失的灵魂之痛,正构成了《女勇士》小说的叙事主体,小说主人公花木兰的反叛是女性的灵魂战歌,而木兰为了生活最后又融入了父权社会中,给她的公公婆婆跪着端茶倒水则是女性对于无情现实的低头[11]。小说以对传统观念的突破和对故事的立体构架为方法,时而让“我”以第一人称跳脱在外,时而以“我”讲述始终,在这样的框架下,既表达了对中国封建传统思想的反叛和对封建礼教制度的抗争,又抨击了西方文化背景下对非本土女性的迫害和鄙视,既肯定了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精华值得借鉴,又称赞了西方文化对于天性的解放。女勇士,既是文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更是“我”在女权主义道路上的不懈追求,充满了反叛与融合的对立,更凸显了作者对于华裔女性生活在美国社会文化背景下实现自我价值的不断探索和不懈坚持。

参考文献:

[1]董晓烨,毛晓亭.《女勇士》中无名女人的神话原型探析[J].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19,38(2):124-126.

[2]杨春娇.从《女勇士》看作者主体意识的觉醒[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35(3):47-48.

[3]王丹.从《喜福会》到《女勇士》的双重文化认同[J].长江丛刊,2019,(8):7-9.

[4]苗琳.镜中的华裔女性:镜像论视域下 《女勇士》中的自我凝视[J].河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14(5):60-66.

[5]谭行.创伤角度下的《女勇士》中的华裔身份书写[J].北方文学(下旬刊),2018,(11):84.

[6]王嵘蓉.家庭、社会、民族:论《女勇士》中的女性身份[D].湖北:华中师范大学,2018.

[7]王晓雪.女性主义构建 ——解读美国华裔作家汤婷婷《女勇士》中女性成长意识[J].青年文学家,2018,(12):142.

[8]王丹丹.寻根之旅中的成长主题:《女勇士》中的女性话语批判[J].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2018,(3):91-92.

[9]杨镕静.《女勇士》中女性的反抗:从无声到有声[J].科技视界,2018,(7):182-184.

[10]罗虹.翻译伦理对华裔美国文学回译方法影响研究——以《女勇士》为例[J].黑河学院学报,2018,9(7):152-153.

[11]劉英.多重社会身份困境下的女性——再议《女勇士》中的女权主义[J].陇东学院学报,2018,29(2):106-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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