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殖民主义视角解读库切《耻》
2020-05-06喻天琦
摘 要:J.M.库切是出生于南非的白人作家,复杂的身份背景在其创作中显示出多重主题。在代表作《耻》中,库切以白人和黑人或有色人种的冲突为主线,通过卢里和露西两个白人形象在种族隔离制度废除以后的南非极其艰难的生存境遇,揭示了诸多的历史遗留问题;面对身份的置换、话语的消解以及黑人对白人形成的精神控制,他们坎坷的经历当中寄寓着作者对于“二元对立”的黑白人种关系的探讨和展望。
关键词:J.M.库切;耻;身份置换;话语消解;精神控制
作者简介:喻天琦(1994.7-),女,云南省玉溪人,昆明市呈贡区云南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9--02
1.身份的置换
“强暴”是一种男性强行进入女性身体的暴力行为,这与殖民国家对被殖民国家的经济掠夺、政治控制和文化渗透在形式上不谋而合。小说《耻》中总共涉及两起“强暴”事件,两位白人主人公分别作为施害者与被害者参与其中,并且最终都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
卢里作为大学教授,属于白人知识分子精英阶层,被他诱奸的女学生梅拉妮則是有色人种。无论是在性别还是种族上,卢里都存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他引诱梅拉妮以肉体为代价,来换取成绩的合格,卢里对权力的滥用,本质上是一场权色交易。然而卢里未曾预料,梅拉妮竟然会勇敢揭露他的罪恶行径。校方暗示他,只要公开道歉就可以保留教职,但是卢里却觉得“这样的承认应当足够了。说什么也谈不上悔过的事。悔过属于另一个世界,属于另一种言语范围”。他的强硬态度并没有挽回失去的名誉,反而是与校方决裂,在各界舆论的声讨中,沦落到乡村与女儿共同生活,给黑人雇工帮忙,“给狗做护理。给一个会做阉割和安乐死手术的女人打下手”,这些是他原本蔑视的人群,此时卢里却沦落为这些人的附庸。
卢里的女儿露西遭到了三个黑人的轮奸。面对残忍的性侵,露西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和麻木,而且变得越来越迟钝:“她不在意饮食,不主动洗澡,不操心院子里的蔬菜和花儿,不关心集市上的摊位”。[1]卢里反复询问,她却守口如瓶,不愿意讲述自己被轮奸的实际情况,怀孕之后选择嫁给自己曾经的黑人雇工佩特鲁斯以获取其庇护;轮奸并抢劫了露西的黑人男子逃之夭夭,逍遥法外。身份的置换,从两位白人主人公个体来说,卢里从体面光鲜的大学教授,沦落为穷酸邋遢的无业游民,露西成为了黑人雇工的第三个妻子;而从白人整体来说,他们在新南非的社会结构中的主体地位已经被黑人颠覆,被边缘化为“他者”。
2.话语的消解
西方国家作为殖民的主体,他们的语言作为文明传播的载体也拥有了更多的政治意义。殖民体系的消亡非但剥夺了白人的特权,同时也剥夺了白人正常的话语权。而话语从根本上来说,代表着一种政治权力关系,卢里无法为自己和女儿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发声,也就预示着白人主体话语正在逐步消解。
卢里作为施害者受到惩罚本来无可厚非,但是露西作为受害者,却始终保持沉默。首先,轮奸对露西的身体和心理造成既定的创伤,永远也不会因为运用法律手段去惩罚凶手就得以愈合;其次,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白人处于当下的历史语境当中,无法通过正常手段来维护自身的合法利益。露西其实对自己的现实处境有着清醒的认知,并且采取了一种消极的应对态度。反观卢里积极寻求法律援助的做法,露西的沉默反映了两代殖民者后裔的价值分歧,作为上一辈的卢里可能还活在白人为所欲为的幻梦之中,而到了露西这一辈人则已经失去了特权的保护,更多考虑的是如何与黑人和平共处。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殖民主体仍然存续,种族隔离制度尚未消亡,那么卢里就有可能逃之夭夭,逍遥法外,而梅拉妮将处于露西此时的地位:即使自身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受到威胁和损害,也无法通过正当手段来护卫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保持沉默;正如有色人种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反之,露西则可以对自己所遭受的暴行进行控诉,那三个烧杀抢掠的黑人必定会为此付出惨烈的代价。这正是白人和黑人身份置换之后,其主体地位的丧失所带来的恶果。话语和政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是特权的某种显现,白人在当下的南非社会中显然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3.精神的控制
露西被轮奸,其实是黑人佩特鲁斯的阴谋。佩特鲁斯是个极其精明的实干家,最初他只是露西农场的雇工,后来又在政府的资助下蚕食了露西农场和周围的一部分土地,摇身一变成为农场主。佩特鲁斯并不满足于眼前的既得利益,而是妄图吞并露西的所有财产。因此,才会发生露西被人轮奸的悲剧。三个轮奸露西的黑人中最年少的那个名叫波勒克斯,也许因为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并且有智力缺陷即使被发现也有逃脱的理由,又或者是佩特鲁斯故意要向露西和卢里示威,在他庆祝搬家的晚会上,波勒克斯赫然在列。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露西遭遇劫难的那天,佩特鲁斯恰好不在农场,给了歹徒可乘之机。露西没有寻求警方的帮助,正是她的消极表现使得佩特鲁斯得以确证,自己的阴谋真正摧毁了露西的心理防线,并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借机对露西实行了精神控制。
一方面,这种精神上的控制来源于露西对白人的历史罪责产生的愧疚和亏欠感。后来露西意识到这种仇恨并非针对她个人,而是针对她所指称的整个白人群体和殖民主义,他们看似疯狂和荒诞的行为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历史原因,“那都是先辈传下来的”。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之下,露西默认了自己“替罪羊”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来源于轮奸对她精神的巨大摧残和沉重打击。赫曼认为,“强奸最大的影响是对一个人的身体、精神以及道德的侵犯。实际上,性侵犯就是强奸的同义词,因此从本质上说,强奸就是有目的地去制造创伤”[2],露西没有及时地从创伤中恢复过来,长久陷入到 抑郁的情绪当中,从根本上破坏了露西的个人意志,她变得恍惚而又脆弱,完全放弃了抵抗。露西坚持留在农场是对历史罪责的自我放逐,也是在精神的重压之下选择了顺从历史和命运,甚至是佩特鲁斯所代表的黑人的摆布。
4.结语
在《耻》这部小说当中,库切通过卢里和露西两个白人形象的个体遭遇以及他们面对耻辱时的具体行为,反映了在种族隔离制度消亡之后的南非社会,黑人与白人主客体地位的颠覆以及当黑人掌握了话语权之后反过来对白人进行精神控制和压迫。结尾处,卢里在女儿露西的影响下,逐渐认识到自己必须摆脱殖民主义的思想桎梏,才能够真正化解种族仇恨,表达了作者对于未来黑白人种关系重新建构的美好展望。
参考文献:
[1]张炳飞.沉默和暴力——库切《耻》解读[J].安康学院学报,2017(06).
[2]HERMAN JUDITH LEWIS.Trauma and Recovery [M].New York:Basic Books,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