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谷永进

在我的家乡，过年是从杀年猪、吃肝生开始的。

进入腊月，乡亲们就开始张罗着杀年猪。杀年猪时，主人家会邀请亲友、乡邻到家里来吃一顿杀猪饭。大家聚在一起吃杀猪饭，既是对辛勤劳作的检视，也是对一年丰收的祝贺，更是为了增进邻里感情，营造过年氛围。

我的老家在农村，弟妹们每年都会养上一两头过年猪。杀年猪前，父亲会先翻看老黄历，选好杀猪的日子，让弟妹们提前通知来帮忙杀猪和吃杀猪饭的人。杀猪那天，父亲大清早就起来了，在院子外挖个锅洞抬口大锅烧一锅开水。

吃过午饭，帮忙杀猪的人就来了。五六个壮汉围在猪圈旁，一人走进圈里，用绳子将猪的一只腳拴住，几人合力把猪拖出来。有人揪猪尾巴，有人拽猪耳朵，有人抓猪腿，一起把猪拖到院子里，按倒在地上，提上八仙桌，接下来就该下刀了。

一头年猪，是一个家庭荣誉的象征。所以杀猪得有一个经验老到的下刀人。要是一刀下去猪不死，这在村里人看来是犯了忌讳，是要向主人家赔礼道歉的。好在村里会杀猪的人很多。杀猪人出场了。他提起杀猪刀，看好位置，迅速刺入年猪脖颈的要害部位，一股鲜血喷射出来，准确地洒到半盆事先备好的热盐水里。年猪惨叫几声，很快就瘫软下来。大家把猪放下，捆起来抬到院外锅洞旁，把猪放在事先垫好的稻草上，把麻布盖在猪身上，用瓢舀起开水往麻布上浇。浇上三四次，猪皮烫嫩了，掀开麻布，用刮刀把猪毛刮净。当然，猪头、猪脚褶皱较多，不易脱毛，只能刮个八九分干净，参与杀猪的人还得用事先准备好的喷灯烧一下。

刮过猪毛，大家用清水冲洗猪身，将猪头、猪颈割下，再剖开猪肚皮，依次取出肝、肺、肠、肚等内脏，该清洗的清洗，接着剥猪油、割前膀、切火腿，剩下的猪身用利斧从中间劈成两半后再分成若干块，由人抬到室内，放在事先垫好芭蕉叶的簸箕里。

杀完猪后，父亲会举行简单的祭奠仪式，燃香化纸。下午五点左右，受邀吃杀猪饭的人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家里热闹非凡。厨房里，有人挥动锅铲炒菜，有人端盘子洗碗，有人往灶里添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肉香。

不一会儿，一碗碗香喷喷、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桌了。今年的杀猪饭，我数了一下有16个菜，有的菜连菜名我都叫不出来，但是肝生我一眼就能认出。大家落座入席，吃着肝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边吃边笑。欢声笑语之间，透着浓浓的人情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