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形象、意蕴三维赏析《太阳,老人和少女》
2020-05-06王园园
摘 要:瓦西里·舒克申(1929--1974)是作家,是演员,也是导演,这位复合型的璀璨明星在其短短一生中为文艺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苏联评论家们认为舒克申的艺术成就尤以短篇小说最为卓越,别里欣认为:“舒克申的小说从形式上看短小精悍,文笔清新、浑然一体。就短篇小说而言,在当代作家中是未必有人能与他匹敌的。”在小说构成的众多说法中,刘洪波先生认为层次说(即语言、形象和意蕴)更为全面,因而本篇也将从这三个方面对《太阳,老人和少女》进行赏析。
关键词:舒可申;语言;形象;意蕴
作者简介:王园园(1997.2-),女,汉族,安徽阜阳人,辽宁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俄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8--02
舒可申短篇小说的写作风格常与契诃夫相比较,石洪生认为舒克申在这方面继承了契诃夫的很多艺术手法。舒克申早期的短篇小说一发表,文学研究者就将舒克申与契诃夫相联系,诸如:平凡的故事、以小见大的笔法、出人意料的带有深奥寓意的结尾、平实的叙述语言和幽默讽刺的语调等等;而其作品题材又同与别洛夫、拉斯普京、阿斯塔菲耶夫等作家进行比较,国内研究界通常将这几位共同归为20世纪60至70年代俄罗斯文学杰出的农村题材作家,奥夫恰连科在专著《从高尔基到舒克申》中评论舒可申是“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作家中最有才华的一位”。有学者认为“作家兼电影工作者舒克申的全部特点在于他的方向,这个方向的定义就是‘农村散文”。
《文学理论》中提到“小说是一种叙事虚构作品。它是小说家的一种艺术创造。这种艺术创造一方面需要借用现实和历史的某些生活材料和材料中的某些因子,另一方面……”《太阳,老人和少女》就是作家结合自己的生活经历并加以创作的叙事故事,作为一篇典型的短篇小说,其完全符合“选取生活片段,情节精炼,人物少,迅速反映现实,时代感、现实性都很强”以上特点。
一、语言层
文学语言是“用生动的感性外观和丰富的理性内蕴体现文学审美以为的意象语言”。[1]
《太阳,老人和少女》通篇以对话为主导,舒可申本人也提倡“自我表现原则”,主张让人物用自己的行为和语言表现自己。以人物直接语言和富有生活气息的对白来刻画人物形象。人物语言性格化,与其地位,文化水平等相吻合。对话中不同人物的语言符合其身份和背景,会给人以真实之感。如对话中老人说的是“платют”,而非正确的表达“платят”;少女和老人儿子的对话中,少女用的是中性词“Здравствуйте”、“умер”,而老人的儿子用俗语或口语的词“Здорово”、“Помер”来回答,这样不同的语体区分使作者笔下的人物更显真实,最大限度地贴近现实生活, 体现出人物所生活的客观环境,符合人物的身份与性格特征,且具有审美特征。乔双信在《舒克申短篇小说中的对白语》中也肯定了对白语在短篇小说中的优势地位, 以使小说具有明显的剧本语言特点,从而突出其真实感和视觉美。
短篇小说的篇幅短,其语言应当是最精准、凝练的,选择用词的时候应当锱铢必较,这对作家来说是一种考验,而舒可申也做到了,下面我们将列举三例进行赏析。
本文中作者以寥寥几句环境描写开篇,第一句“Дни горели белым огнём.”通常我们脑海中的火焰通常是红色或橙色的,此时温度在3000℃左右,而当颜色过渡到黄色白色(即作者用的белый),溫度则能达到4000℃,想到夏日那刺烈的阳光,再与这样高温的白色火焰结合,已是不寻常的热了。紧接着“Земля была горячая, деревья тоже были горячие.”将这种炙热具化到实物上,想象那滚烫的大地和树木,仿佛就在手边可以触及,巧妙地将热引到我们的触觉上。后面“сухая трава”干草只经太阳照射便形如火烤一般,再加之沙沙作响的干脆声音,可谓巧妙利用通感以听觉来突出干燥,从而继续突出天气的炎热。
简单环境描写后开始出现老人的形象,作者用了“древний”这样一个形容词,使老人形象并不局限于“очень старый”年纪大,而更添年迈、饱经沧桑、古老这样的气息;我们知道常和“古老”搭配的名词有文明、文化等,这类词具有以下共同特征--不仅时间久远且具有价值,作者认为,老人也是这样的存在;另外该词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对老人敬重的态度。通过分析,我们看到简单一个词“древний”却包含了以上三重含义。
下面刻画老人面部特征的语言运用也富有深意。通过作者的描述,我们看到了黝黑干枯布满皱纹的手,爬满皱纹的脸颊以及湿润暗淡的眼睛,薄衫下甚至可以看见肩胛骨在耸立着,一个词“острые”传神得描绘出一个辛苦奋斗了一辈子的瘦削的老人形象,不仅凝结了体现了作者用词的精准性,也体现出其作品语言独特的画面感和可视性,这也是作家舒可申的另一重身份--电影工作者所独有的。
二、形象层
“文学形象是作家根据创作规律创作出来的具体、生动、真实、可感而又具有审美意义的生活图画或生活情景。”[2]
舒可申出生于西伯利亚阿尔泰地区一个平凡的农民家庭,幼年丧父的舒可申成了这个贫苦家庭唯一的支柱。为养家糊口,从农村繁重的田间劳作到城里无奈的背井离乡,年轻的作家先后做过钳工、装卸工、建筑工人、油工学徒等,也正是这些农村和城市的经历,为他以后的小说创作奠定了基础,积累了丰富的语言材料。舒可申的很多小说塑造了这些劳动人民的形象,如他的短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大多数是平凡的农村劳动者, 如拖拉机手、司机、轮渡工、伐木工、铁匠、会计师、农庄庄员等等。诚然,如杨申和赵世章曾在《苏联当代作家一舒克申的笔下人》中提到的“在舒可申的作品中,随时都可以捕捉到作家及其周围人的生活影子。”
作者利用对白和外貌描写勾勒出来的农村老人和城市少女形象是如此真实、生动而具体,老人平静安宁,少女天真乖巧,这离不开作家在农村和城市奋斗的经历。除了人物的形象,透过少女的眼睛,我们还看到了“太阳默默落在阿尔泰山的山顶上,开始缓慢地沉落到远方的蓝色的天底里去。它沉得愈深,山峦的轮廓就显得愈清晰,好像移得更近了。后来,太阳完全隐藏到尖峭的山脊后面了。忽而从那里放射出一束鲜艳的金光,投在淡绿的天幕上,像一把扇子,但不多久,也悄悄消失。而天空的另一边却泛起了火红的霞光。”如此的美景又岂是作者只闭上眼睛就能凭空想象创作出来的,其中也必然藏着作者在阿尔泰地区生活的过往。
三、意蕴层
“意蕴是作品的灵魂,其具体构成是渗透了思想因素的审美情感。”[3]
小说中老人对日暮的夕阳和少女手中石头的描述,是那样的清晰可见,让人无法察觉老人竟是盲人,直到结尾才大悟他已失明10年了,透过老人的言语,我们发现那些美好却未曾消失,它就在老人的眼前,真实到他能随时向你描述。田间操劳了一辈子,早年四个孩子战死沙场,晚年在家中与儿子儿媳相顾无言,没有人知道他这一生经历了多少坎坷,但年迈的老人从未被生活打倒,少女问“生活该很艰难吧?”老人只是回答,“生活挺好,抱怨可就罪过了!”
在老人和少女第二天的对话中,老人告诉少女明天将是个阴雨天,而少女抬头望见了明媚的天空,疑惑不解。睿智的老人虽然看不见天空的样子,但全身散架一般的疼痛却比少女看得见的天空更为真切可信,之后老人沉默了一阵。小说读到此处的我们以及文中的少女并没意识到这其实已经是老人最后的时光,但老人自己知道么?显然,老人心如明镜,他自己心里或许比谁都清楚,即便如此,在这最接近死亡的时刻,老人依旧平静祥和,泰然自若。今天是阳光灿烂、晴空万里的一天,但明天……也许老人已经没有明天了……明日阴雨的天气大概也象征了老人生命的尽头。
透过小说,我们发现了“不平凡是立于平凡之中的”。这世上伟大的人固然存在,但世界不仅由他们组成,更多的是如老人一般的平凡的人,他们共同参与造就了这一切,在默默无闻中奉献着自己,用自己的一生为这个世界做出功勋。人类只是大自然中渺小的一粟,但不可否认,其中又蕴含了巨大的能量,太阳一如往常,升起又落下,生命也如此,出生又死亡,这是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太阳的不平凡就孕育在每日平凡的起落之中,而人类的不平凡也存在于平凡的生死之中。老人在平凡的一生中经历了许多不平凡,明日,也许老人已离开世界,而太阳将照常升起。个体生命的完结并不是一切的终结,一个生命离开的同时也总有另一个生命在诞生,这便是生命生生不息的力量。
结语:
《太阳、老人和少女》散发着回味悠长、自然质朴的美,其中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不需要,唯有最后老人的失明算是“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通过作者对农村生活的熟悉以及高超的语言技巧,我们眼前展现了一幅简单的三元素的画面:夕阳下,少女在为老人作画。而这却丝毫不影响我们在这平淡之中去进行深入思索。小说平淡如水却发人深思:太阳象征生命的永恒,老人代表即将逝去的现在,而少女喻示未来的新生。
注释:
[1]董学文、张永刚:《文学原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35页。
[2]欧阳友权:《文学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23页。
[3]刘洪波:《俄罗斯文学精品赏析》,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89页。
参考文献:
[1]刘洪波.俄罗斯文学精品赏析[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2]欧阳友权.文学理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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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董学文、张永刚.文学原理[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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